《隔山海》温如寄

2、第 2 章

　　◇04◆

　　柳诗送虽然还是在唐家，可是为人妇，总归不同了。

　　江湖上没有什么大事，唐家也没有什么大事，她一个人日子过得太无聊，她换了一身玄衣，骑了一匹白马，不声不响的离开了洛京。

　　开始了游历天下。

　　北至松江，南至南郡，她都走过，她遇过很多好汉，也杀过很多恶贼，他们并不知道她就是那位名扬天下的唐三小姐，只把她当做来去匆匆的神秘客。

　　相遇匆匆，本是浮萍客。

　　她想起以前阿珉给她讲一个故事，是一个身骑白鹿的不羁少年游历天下的故事，他遇到过政客，也遇到过和尚，遇到妓女，也遇到过寡妇，他活得那样自在，好像世上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可是，便是这样的少年，也有他的伤痛，他的纠结。

　　故事的最后，阿珉告诉她，那个白鹿少年，其实是个女郎。

　　可是是巾帼又如何？她已活成了独一无二的贺白驹。

　　她想起这个故事的时候，正站在玉门关的面前，漫天黄沙往她的脸吹，如刀剐一般。

　　这是数年前中原武林和魔教定下的结界，楚河汉界，永不跨过。

　　她一路上几乎去了大晁的每一个角落，却从来不敢想，去玉门关外看看。

　　她随身短剑插在城墙上，对自己说，唐忱柔，你该回家了。

　　◇05◆

　　她果然就纵马回了洛京唐家。

　　她回来的时候，柳诗送第一个孩子已经出世，是个头发软软卷卷的小姑娘。

　　唐三小姐不会抱孩子，诚惶诚恐的像一个刚当了父亲的年轻父亲，柳诗送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淡色的唇抿了抿，接过孩子，轻轻的摇了摇，奶娃娃才止住了哭。

　　她一阵恍惚，闻到了岁月的味道。
　　她想着昔日只会躲在她怀里哭的小姑娘，也是个会照顾其他人的母亲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流落民间，还不是唐三小姐的时候，也曾有过可笑又质朴的梦想，想着有一日，会有这样一个人给她一个最普通的家。

　　她粗鄙，不识字，也不好看。

　　她便想着她的如意郎君，要能诗作画，要能识文断字，他骑白马，着青衫，长得十分好看。

　　有朝一日，他会骑白马而来，救她于水深火热。

　　可是她一直都等不到那个人来，她只好自己变强，自己做自己的盖世英雄。

　　她对自己笑了笑，似乎在笑当年那个可笑又不切实际的自己。

　　时光何其刻薄。

　　◇06◆

　　天阑七年的元宵，裴谢二人带着他们家的小阿衣来看他。她也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可还是陆续听说这两个人的事迹，也不算是断了音讯。

　　见了面，两人却还是当年模样。

　　倒是小阿衣又长大了不少，唐忱柔握着他胖乎乎的手，“叫师姑，师姑可厉害啦，小阿衣要什么，都可以。”
　　阿衣才学会了说话，口齿不清，指着唐不弃，奶声奶气说，“丢丢哥哥……骑马马……”

　　唐不弃拜了裴子浚为师，时常在裴家住，除了刻苦练功，最大的功能，大概就是给阿衣当马骑。

　　唐忱柔哭笑不得，回头一看，哪里还有裴谢两人的身影，只好把同样没良心的小棒槌交给她侄子，由着孩子胡闹去了。

　　唐忱柔有些无趣，就一个人出门逛了逛。

　　可是逛着逛着就遇上个碰瓷的，那人腿脚不便，是半个残疾人，也要身残志坚的碰她唐三小姐的瓷。

　　他一瘸一拐，手里小心护着一盏花灯。

　　“你怎么……入关了？”她一阵错愕，觉得那人虽然站在她面前，可是却不真切，他身后的灯火阑珊，她想自己大概是出现了幻觉。

　　夜风一吹，又吹灭了几盏灯烛，可那幻影却不散，他笑得好看又不要脸。

　　“在下姓孟，双名仕元，可否同小姐一起同游花灯会？”

　　“元教主，你毁坏我们当时的约定，擅自入中原，你就不怕我找人把你打回关外去？”
　　她绷了脸。

　　元卿摇摇头，笑得依然不要脸。

　　“害怕，你就……”他没等她说完，把手指放在唇她中央，示意她禁声，不要再说下去了。

　　她看他眨眨眼睛，道，“我不害怕，阿柔赶我走，我才走。”

　　唐忱柔一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她忡忡发愣的时候，男人就自己单方面认定了她不会赶他走，擅自去牵了她的手，道，“既然阿柔不想赶我，今日元宵，我们去看花灯好吗？”

　　他们阴错阳差的相爱过，也曾轰轰烈烈的决裂过，如今终于心平气和的走在一起，走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