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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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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奶奶面前,轻轻地叫道:“奶奶。”
“嗯。”她端着高高的架势,在我面前演的是活生生的一个老佛爷,“回来啦,没吃过晚饭吧,那就坐上来吃点。”
“小纷快座下一起吃。”枝妃婶叫人在桌上添置了碗筷,热情地招呼道。
“我不饿,你们吃好,我先回屋里去。恭喜你们,枝妃婶,真为环里姐感到高兴。”
“哼,人家的喜事你高兴个什么劲呀?”奶奶突地放下筷子,拿眼角瞥我,“也老大不小了,工作上没混出什么眉目也就算了,到今天都没带个象模象样的回家来,我要是你,都没脸回家来……”
“嘿,落英缤纷,自然召奂,借用下你家的洗手间。”欧阳时遇啧啧呼呼地拍我肩膀,吓了我一跳。
“你……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回来啦?”我不喜欢这样的意外。
“不是突然要用洗手间吗?你快带我去。”
“这是纷纷新交的男朋友呀?真的一表人材,瞧这通身的气派,肯定大有来头。”枝妃婶站起身来,满脸堆笑。
赶紧拉了他便走:“我带你去。”
回到自己的小屋,从行李中拿出买给奶奶的保健品放在窗前的长条桌上。
“所以这就是你的闺房?刚才那个是你奶奶?没有别的亲人啦?”他还没走,为什么还不走,喜欢在不通气的简陋房子里晃荡?
“院门口的车是你的吗?”奶奶出现在房间门口询问欧阳时遇,眉开眼笑,她几乎从不对我笑。
“是的。你是落英缤纷,哦,不,玢纷的奶奶?”
“你送玢纷回来的?真不错,现如今懂得体贴人的男孩子不多了。你是玢纷的朋友,叫我奶奶吧。看样子,你还没有吃饭,奶奶我给你下面条吃。”
奶奶今晚分外热情,实在叫人意外。印象里,没有几个人能叫她看得上眼,更别提如此走心地对人了。我不想奶奶有什么侥幸的臆测,赶忙说道:“奶奶,不用麻烦啦,他马上就要走,他女朋友还在餐厅里等他回去一起吃饭。”
“他有女朋友?我还以为……你呀,还是副吐气不热的死样子,还以为你终于找个像样的男人回来,给我争口气。看来我这辈子是没指望喽……”
脸上阵阵发热,我又气又羞,但也是敢怒不敢言。急绪攻心,我下了逐客令:“谢谢你送我回家。天晚了,附近的路不好,不好开车,你还是早点回去。”
欧阳时挑挑眉毛,动动嘴角,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次日傍晚,我做完老屋的大扫除后上樱栏山,最近心烦意乱,想去看看樱花婶婶,也想去好去处睡个通透觉。春天已接近尾声,山上的樱花已掉得差不多了,粉红的花瓣化泥浸水,积尘累土,地皮软陷。踩在上面,“啧”的一声就把白色的帆布鞋没湿了,看着鞋子上的红棕黑浊污乱涂鸦,胸中立时烦燥起来。
好去处的樱花一年四季长开不谢,微风拍过,花粉飞扇。我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没有看到樱花婶婶的身影,她应该在这里的呀,否则我也进不来。先不管了,先到湖心亭的长椅上睡一觉再说。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时飘时沉的笛子声如猫咪般在我耳旁叫唤,我睁开眼睛,樱花婶婶在亭头不远处对水吹奏。
“你醒啦,玢纷?”她停下手中的活计,向我走近。
“樱花婶婶,我明明好久没有来见的,但来到好去处,总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一直在这个地方,从来没有离开过。”
“那说明你和好去处的缘分、和我的缘分比想象中的更深。”她拉我起来,“跟我说说你最近的情况。”
“没什么特别,老样子。对了,我试着寄了几个服装设计给时尚杂志,不过还没有回音。”
“别急,你下次来见我时,收集能做主的人的信息给我,就是你寄过设计的那些杂志,我自有安排。”
“你准备怎么做,你从来都不出樱栏山?”
“这个你别问,我自有分寸。等时机到的时候,我会把该教你都会教给你。”樱花婶婶让我在一棵足有三米粗的老樱花树干上坐下,“除了工作,还有其它的吗?比如说新鲜的人和事,我想听。”
“其它的没有什么特别,每天做的都事都是同个模式,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我想你明白我在说什么,我能够感知你的情绪波动。”
“我明白。”我不想多说,不由地想起景仰。
“玢纷,我知道你会遵守承诺,我也会遵守我的。我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千多年,心如草灰,一吹可散。我要找个接班人来接替我的位置,我们能相识也是缘分,我选定了你。”
“……”
“其它的樱花姐妹遍布世界各个角落,大都功成身退。她们少的守几百年,多的守了近千年,只有我,还在撑着。我今天想再问你一句,你想好了吗?做我的接替者?”
“你是说我还有反悔的余地?”原来樱花婶婶是想找人接替她。通俗点讲,她是花神,想培养新神仙,想挑个人当学生,为她所用。只是她怎么会选中我,难道我天生非凡人,有成为神仙的潜质。
“是的,你现在给出的答案为最终确定的答案:我助力你追梦,完愿后回到这里;或者……”
“或者不用你帮我,我也能梦有所成。”我没等樱花婶婶说完,抢话说道。
“是的,或者,又或者你接替我后,像我一样一守就一千多年,然后宿命者才叫你遇见你的接替者人选。所以在做出决定前请务必想清楚。”
“谁是宿命者,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为什么是我,我身上是否有什么其它人没有的特质?”徘徊的心中的两个疑问要先搞清楚。
“宿命者是世上强大的力量,时间是他唯一的工具,他无敌、无所不能,所有的一切都出自他的安排。你身上并没有什么易世换代的特质,就是比大部分人漂亮点,生活不尽圆满,对某件非男女之情的事物有执念,能够成为交易的导线。”
“所以都是交易?为什么不能对男女之情产生执念?”
“是的,都是交易。花神要长期专心驻守某处,除了与世隔绝,更要修心养性、冷情冷神,因此不能在人世间留下牵挂或者血脉,而杜绝男女间的纷扰便能杜绝相关可能性。”
“如果今天我们定下这个交易,就不能反悔。但世事难料,万一以后我又反悔了呢?”
樱花婶婶拍拍我的肩膀,眨眼间我们双双地站在湖边。她突然向我伸出双手来,以很快的速度将我把水里按。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映,我全身被横放着浸在水里,冰冷清冽的水灌进我的口眼鼻,我狠命挣扎起来。樱花婶婶力大无穷,或许那并不是正常的力,她的手轻拍在我的胸口上,我再也无力动弹。吃了好几升的水,意识逐渐模湖,好像自己此刻正化水成泡沫,只有水面上樱花婶婶那曼妙的身段,那精美的脸面仍清晰可见。
醒来时,我躺在张覆满樱花瓣的石床上,身上也盖着层层的樱花,好香,好软,好暖,好舒服。仰躺着,似睡非睡。阳光透过五丈多高、十几尺长的樱花枝桠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香喷喷的。如襁褓中的婴儿,我从未觉得如此安全和舒心过,实打实的心满意足原来如此美好。想尝试以不同的姿势睡觉,右侧躺肯定更舒服。樱花婶婶正站在我的右侧,她静静地站着,好像在笑,好像不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我清醒过来,倏地起身,樱花落了一地:“樱花婶婶,刚才是?”
“没什么。只是示范下如果你在决定后失信于我的话就会怎么样。我会在花湖里亲手结果你。所以还是那句话,请务必想清楚。”
“我愿意。我决定做这个交易。”我脱口而出。
山城的雨总是绵长绵长的,细雨一来便经渡数天,处处潮潮腻腻,叫人好不烦闷。绿化带层次分明地铺就在从宿舍到酒店的人工石板路旁,花草树木有别于人,它们爱极绵长的细雨,从旁经过的你几乎听到形状各异的叶子吞咽雨水的“啧吸”声,仿佛饥饿的婴儿在贪婪地吸食着久违母亲的甘甜乳汁。我烦不胜烦,合起直柄雨伞,用伞的尖端挥打能够得到的树叶枝桠,雨水如摇筛般地落到地上,“叫你们喝,叫你们喝,我让你们喝个够”我略怨恨地嘟喃道,神经质的动作乖张怪异。
背后突然一阵重坚劲厚的脚步响,有人在我身后小跑接近。那人叫道:“骆玢纷,早。”
是景仰,他终于出现了!腋窝里因紧张而来的汗液开始汇聚成流,心脏跳动加快,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要和他撇清关系,我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同事之间互相地问候很正常。悄悄地咽下口中的唾沫,我极力用平静的口吻回应道:“早。”
“下着雨呐,傻姑娘,会感冒的。”他将自己撑的伞往我头上移,自然而然地与我靠近。
轻轻推开他,我重新打开长柄伞:“我自已有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