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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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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雅静戴好耳机,却没放歌,在车上等着人坐满后车才开动。
这一站,是开往洛河的,只要差不多两个小时就能到。
林雅静看着短信,深吸了一口气。
-你好。
-?
-……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孤魂野鬼……
-啊?七哥!你……
-我没开玩笑,我本名叫做林雅静。
-……
-你们,要灭了我!
-那个……不是。你别激动,我七哥就是说说,吓吓你,你别一想不开就折腾我七哥啊!!!
-我不折腾,我只想请你帮个忙。
-啊!你老人家放心,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对帮!
林雅静缓了缓,看着窗外渐渐熟悉的建筑,只希望这次谈话能够谈得妥。
-我是很偶然的进去他的身体的,我不是自愿的。
-……呃……那,你想出去么?毕竟,被困在别人身体里,其实也很难受的吧!
-可以,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出去,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我想去个地方看看。
-就看看?啥地方啊!
-我以前的家。
-那你什么时候去?
-已经在车上了!
-啊?那多久回来?你还会回来的吧!
-会。
……
林雅静放下手机,头轻轻依靠在车窗上,说出来后,不是沉重,而是整个胸腔都松了,原来,自己一直以为不说,就可以拖一拖,但是,没想到说出来后,却让人如此舒畅。
这些对话,他醒来应该能看到,自己没有任何的恶意。
一路上,林雅静都睁大双眼,将越来越熟悉的路牢牢记在脑中,尽管眼睛酸涩不已……
到了收费站的时候,林雅静就下了车,并没有到车站才下,因为,家离收费站并不远。
林雅静带了一个行李箱,背了一个书包,装的都是一些衣物,吃的并没有。
而此刻的林雅静却并没有心情去吃东西,只直直的朝着那条已经被压上沥青的路走着,走着……
越走近,林雅静胸腔越发沉闷,闷得她不得不停下了步伐缓一缓。
在不远处,那个陈旧的筒子楼里,她的家,就在那里。
林雅静咬了咬牙,重新提起行李,向着筒子楼走去。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大多人都已经下班回来,准备晚饭了,到处都是炒晚饭菜的炊烟味儿。
林雅静将羽绒服的帽子放到了后面,抬起的手不住的颤抖着,没敲下去。
自己死后,是什么样儿的,是大睁着眼,还是闭着的……
这一刻,林雅静控制不住的想了很多,突然被身后传来的人声给吓了一跳。
“你找谁?”
林雅静瞬间全身僵硬,没动,也没说话。
“小伙子,你站我家门口干嘛!有事儿?”女人看着一直背对她,拉着个行李箱的男孩儿。
“我……我认识你……”林雅静终于转过来身,只是眼角微红。
林雅静将女人从头到脚看了几遍,女人不再是记忆中黑发满头的精气样儿,几乎白了一半的头发,以前眼角只是笑起来时会有点儿鱼尾纹,但是现在就算只是个疑惑的表情,嘴角都是布满了皱褶。
这哪儿是一个四十岁的人,根本就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呐!
“你……认识我?可是我没见过你啊!你谁家孩子,来进来坐,我这才下班。”女人走上前开了门,家里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上了二楼才见了正常光亮。
“……我是来看看你们的。”
林雅静接过水,沙发还是在以前的位置,饮水机也是,很多东西,好像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给你弄点吃的吧!你这还没吃东西吧!”女人从沙发上起身,下了楼。
林雅静这分钟也确实饿了,跟着下了楼。
到楼下的时候,女人开了灯,林雅静这才看到墙上挂着的东西:两张遗照,一张是爷爷的,另一张,是自己。
自己也曾经将自己的照片弄成过黑白版的,那时觉得特别有味道,还很酷,只是这会儿看到自己的黑白照这么一挂在墙上,只有一阵的惊悚感。
女人炒好饭,也陪着林雅静舀了一碗吃着。
“她……葬在哪儿”林雅静吃了几口,发现没什么味道,也不知是自己突然间失去了味觉,还是女人根本没放调味品,一抬头视线就定在了自己的遗照上。
“化了灰,我都没得看她当时是啥样儿的,他们没让我看,怕我受不住……葬在了老家那边儿,不过不是什么好地儿,才二十来岁,每个人家,都进不了祖坟,孤零零的……”女人强忍着扒着饭,眼泪不住的掉,落在碗里,混着咽了下去,满满的苦涩。
妈,我在这里,我在。
林雅静看着眼前低着头扒饭的女人,也擦了擦眼泪。
“我这……这情绪就这样,时不时的,本来也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大概是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找个人说话都没有。”
也是,现在二哥应该还在上课,他们一直放假晚,大哥,也是很少回家,父亲……
“其实,我是因为一个人来的。”林雅静没再继续吃:“就是你女儿,她让我来的。”
“什么?她……”女人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人,又只能抽出卫生纸擦了擦眼睛,因为当年月子的时候还要去外面拖煤回来烧,所以一直有着风眼这个病,不时的就看不清东西,像一层白蒙蒙的膜又笼罩在眼睛表面一样。
“我和她是同学,很久以前的,她出事之前,我们还联系过。发生这种事,她也是不能预知的。您节哀!”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林雅静这会儿还能安慰人。
“预知?人家那吵架她去拉个啥呀!把自己小命都拉没了,她能得她……我养她这么大,不是这么糟蹋的啊……”女人此刻泣不成声,一直不停的擦着眼睛。
“阿……阿姨,她曾经借给我一万块钱,我这次来,是来还钱的,你收好,我也该走了。”
“她哪里来的钱……这,这得有四五万吧!你……”女人捏了捏厚实的红包。
“其他的是利息,还有就是给您买点补的,你现在这样子,她见着了,也得难受啊!”林雅静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见到母亲为自己哭成这样的一天,心里一阵不忍。
“我……我补什么啊补,我就想着能早点下去,这日子没啥意思了!”女人看了看那张相片道:“我给她准备的红绸布,才勾了十八双鞋,都还没勾完……”
红绸布是做被套用的,在母亲娘家那边,是新娘嫁人最有面子的一样东西,虽然现在也许并不是了,都是买现成的,很少有手工的。
“我……我能抱抱您么……”林雅静压着嗓子问了一句。
再出来的时候,林雅静吐了一口气,压抑,憋闷,挥散不去,转过身再看了一眼还没关的门,林雅静扯着嘴角挥了挥手,转身离去,没再停留。
天下父母心,哪儿有爹妈不疼孩子的。只是很多事,他们没让你看见而已,他们表达爱的方式太过于普通,你根本感觉不出来。
生病时额头上的起满茧子的手掌,新年时床上的新衣,还有晚自习回来桌上总是热腾腾的饭菜……
林雅静,你他妈真畜生。
林雅静低着头走着,手边拉着行李箱也慢吞吞的轱辘着。
走了没多久,天就一下子暗了下来,他打开短信,回了句:我完事儿了,要怎么折腾你们说,我配合。
没一会儿,那边就回了一句:哪儿?回来了?
林雅静直接找了个干净点儿的地儿蹲了起来。
-没,我才见完人。
-那,你回来了再说吧!
-那个,我想问一下,白玉麒,他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
-呃……霸气,帅气,有脾气。
这一通气儿的,差点没把林雅静都笑了,他是怕白玉麒醒来看到他说坏话吧!挺谨慎。
-那你们到时候准备怎么把我弄出来?
-这个,你放心,肯定能把你弄出来。
怎么弄他没说,但是林雅静现在也不关心,反正大不了一死,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他个魂飞魄散?
没心情和他继续掰扯,毕竟,他想问的人家又不说,尽想着拐着话题混过去。
林雅静又起身坐在了行李箱上,不断的有人来问住不住店,林雅静都摇头,这里自己都挺熟的,毕竟曾经生活了好歹十多年,并不担心没地儿住。
这次回来,也没多算计,就是想回来,以前总是怨恨母亲的偏心,总是恨自己不是一个儿子,因为总觉得母亲重男轻女,常常记仇……
想家,不是他的家,就是想家,这个记忆中总是争吵不断的家。
就像是他妈回光返照一样,摒弃掉了记忆中的一切不好,只想回来看看。
旁边饭店不时的飘出香味儿,林雅静起身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明天,就该回去了,也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呗!该说的,也说出来了,终于不用自己一个人憋着了,爷们儿!
这家店开了暖气,林雅静没吃一会儿就感觉热得不行。
人不多,估计是隔壁的更高档一点儿吧!把他家生意都抢了。
不过还是有一些大老爷们儿喜欢来这家吃,因为量足,还不贵。
吃饭期间唠着嗑儿基本上每个地方人儿的习惯吧!这会儿,林雅静后桌的三个大汗正聊着。
“诶!听说还没告上啊!”
“告?哪儿是那么容易就告上的?法律那东西都是有钱人去折腾的玩意儿!”大汉一号吃着花生米,呲着嘴笑道。
“都告了有个小一年了吧!程序都还没走通呐!没点关系,谁给你捯饬那些门门道道儿的。”大汉二号符合着。
“诶!我听说他当时都气疯了吧要?”大汉三号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米饭:“这毕竟是自己闺女儿,换我,我估计也得疯了!”
“切!那得先有一个婆娘来给你生啊!哈哈哈,就我们这样儿的,这种死女儿还得不了任何赔偿的事儿,发生不了在我们身上。”大汉二号叱笑了一声。
“也是,不过那家人也真的是挺可怜的,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好不容易吧考上了大学,结果因为救人把命搭上了。”大汉三号叹了一口气,:“那两家人硬是一个屁都没放,听说救的还是室友,结果人家二话不说搬家了,人影儿都找不着。”
“对啊!我就听说她老汉儿当时就要打官司呢!结果这听说还有流程……”
这三人正结果来结果去的的时候,林雅静筷子抖落在桌上,两眼发红,猛然转身看着那三个大汉:“那家人,是不是姓林?”
这句话,林雅静是咬着牙问出来的,三个大汉一阵发愣,可能是因为突然被人这么一吓,也有可能,是因为面前这个少年满眼的红丝……
“我……我也是听别人说,说的!”一人缓过来话都没说通畅。
“我记得,是姓林……”
林雅静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出的店门,也记不得自己在花坛旁边坐了多久,脸上阵阵刺痛,是老北风硬生生将自己脸上的湿意吹干,干得发疼。
街道依旧红灯绿瓦,行人依旧是匆匆忙忙。
林雅静啊林雅静,你曾经一直憎恨的那个家,你一直以为早晚会破碎掉的家,因为你,毁了啊!是因为你啊!!!
老爸,老妈……
我到这时候了才回来,我到这时候了,才回来……
林雅静缓缓将头埋在腿间,遮住了直往脸上砸过来的风,却遮不住眼底的泪水不住的淌下。越去憋,越憋不住,就像这操蛋的人生,越去躲避,越被剥得一.丝不.挂。
林雅静两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却还是感觉从心底那儿蔓延出来的寒气快速的将自己侵蚀。
自己都他妈要自我了断了,这让我怎么无牵无挂的走?啊?怎么走?林雅静心里不断的咆哮着,是对自己回来的后悔,还是知道真相后的愤怒。
林雅静起身,差点没能站起来,浑身僵硬得像个穿了百八十斤的黄金铠甲一样重,寸步难行。
再难行也要行,现在这天气,在外头搁一晚上那得是个半死的程度,林雅静还有点理智,记着不能把别人的身体给祸祸了。
但是没走两步,就感到身体一阵发飘,顿时感觉到一阵挤压感从身体深处袭来,缓缓失去了意识……
而眼前渐渐清晰的白玉麒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这陌生的四周。
“卧槽,这货给我弄哪儿来了?”
白玉麒在原地蹦了两下,还是没让身体暖和点,只得僵着身子拉过行李箱向前走着,走到路边,想打辆车,招了半天手,硬是没见一辆车停的,都挂了个红牌写着俩字儿:客满。
“什么破地方儿。”
白玉麒抖着手拿出手机,查了查所在地:卧槽,这么偏僻的地界儿。
又查了查航班,要是还有航班的话,估计白玉麒得二话不说的赶回去,但是悲剧的是:没航班了。
也是,都他妈午夜十二点了,能有个鬼就不错了。
白玉麒只得将行李箱掉了个头,拉着进了一家看起来破败无比的酒店。
南方的冬天不存在暖气这玩意儿,白玉麒勉强洗了个热水澡往床上一钻,恨不得浑身都贴满暖宝宝。
铃铃铃……
手机在床头桌上响得欢快,白玉麒不得不将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
“谁!”白玉麒两指提着手机在耳边,没敢贴耳朵上。
“老白,你到家没啊!我到家了!”萧然一没注意声音就升了几个调儿。
“嘶……半夜三更的,你小点儿声。”白玉麒一听这亲切的称呼,会叫他老白的,除了那二货,没谁了,还叫得这么欢实,不由得调笑道:“你这会儿才到家?”
“哪儿啊!怎么可能,我下午就到了,不过一直被我妈缠着,没抽出空来给你打电话。”萧然拿着手机躺下:“你到没到啊!怎么听着你好像挺冷?还在外边儿?”
“没,刚洗了澡,不过我说你这一到家就给我报平安,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白玉麒挺喜欢萧然的,相处着很舒服,有空了就逗两下,还挺会黏人。
“……我,我就给你说一声儿。”萧然不知道是空调太高,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脸突然红得像抹了腮红一样,红得发烫。
在学校也经常有人说自己像个小媳妇,自己只是怼回去,但是还是第一次从白玉麒口中听到这三个字,不一样的。
萧然想,老白果然是不一样的。
“哦,就说一声啊!那还有什么事儿么?”白玉麒侧了侧身,“这么晚了,你也早点睡吧啊!”
“可……哼唧!”
白玉麒咧了咧嘴,将手机凑近了点儿:“什,什么玩意儿?”
“没有,就说晚安呢!”萧然搓了搓发烫的脸,这是撒娇吧?还哼唧,哼你大爷,臭不要脸儿的。
“行,那跪安吧!”白玉麒将手机往柜子上一放,赶紧收回手缩到被子里。
突然之间的寂静,让白玉麒呆了呆。
陌生的环境,僵冷得天气,还有发昏的脑袋。
都他妈什么玩意儿!
突然想到和阿洋联系一下,却冷得不想动,仿佛一动,就有冷气要从外边儿钻进来一样……
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丧的味儿,真他妈丧。
白玉麒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透了,脑袋已经变成了估计要有三五十斤重,脑袋以下倒是轻飘飘的,再来一阵风,估计得直接起飞了。
定了机票,又打了车直接到机场,没啥胃口,心情依旧烦躁。
“喂!我下午四点的飞机,记得来接机。”白玉麒这次趁自己还醒着,抓紧时间回去,不然下一次醒过来就不知道这货还能把自己弄哪个山疙瘩里去。
“七……七哥?”
“你这不是屁话儿,除了白小爷我,谁还敢和你洋子这么说话!”白玉麒脑袋一直重得发疼,脾气也随性发。
“啊!是,我知道,我现在就去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