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世业》挽殊

46、第四十五章 异议

　　“小七！”青六冲兰七猛使眼色，“不得对君上无礼！”
　　兰七索性赌气别过脸去，却看见檄羽捂着肩伤，脸上尽是焦虑不耐之色。
　　知他心中所急，兰七压低声音：“小卓一定是被水妖带走了，他现在法力有限，又强敌环饲，不会轻举妄动，但是你与惠君亭之间不说清楚，只怕你还没见到她就已经死了。”
　　檄羽一愣：“你相信我？”
　　兰七看着檄羽的眼睛，认真道：“我相信你！”
　　檄羽眸中幽幽绿光闪了又灭，低下头，嘴唇动了动。
　　但是兰七却听清了，他说的是，谢谢。
　　而另一边封子楚被将一军，身为妖君，再怎么想置身事外，眼下势必也是要摆出个态度，故而清了清嗓子，对惠君亭道：“惠上人，你也看见了，如今本君座下要讨个说法。虽说惩恶除奸之事不分界限，但你若要处置我辈中人，我既为妖界之主，问清缘由，想必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惠君亭想了想，拢了剑气，施礼道：“确是晚辈考虑不周，没有先同妖君禀报清楚。当年我初学成下山历练，无意间到那城中，听闻有妖物作祟，先是数次骚扰城中百姓，接着因垂涎苏家长女，便趁着大喜之日，连杀十几人，将其掳走据为己有。”
　　“听闻？”封子楚想了想，“可有真凭实据？”
　　惠君亭答曰：“骚扰百姓和杀人之罪，当年有城中众人所说为证，后来雪狼妖也亲口招认，逆天而行，强娶凡人为妻，更是我亲眼所见。”
　　“上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兰七开口，“若不是当年苏家与邱家沆瀣一气，坑害小卓在先，檄羽根本不会出手教训，他与小卓虽拜过天地众生，但自始至终发乎情止乎礼，绝无胁迫强娶之事！至于杀人之罪，始作俑者并非檄羽，而是水妖！当年他一心想致檄羽于死地，檄羽躲避之下，才使那些凡人无辜中招。檄羽对此一直心怀歉疚，是故当初才没有为此辩解！”
　　封子楚看向檄羽：“雪狼妖，你与小七萍水相逢，我不知道她因何会如此相信维护于你，不过她既为你出头，领不领情，还要看你自己。”
　　檄羽闻言略有踟蹰，兰七对他微微颔首：“我诚心信你，也希望你能信我。”
　　檄羽这才下了决心，忍着伤痛直起身来：“檄羽愿在此堵上身家性命，方才兰七姑娘所说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封子楚点点头，复而看向惠君亭。
　　惠君亭则轻皱眉头：“雪狼妖所说与我所知大相径庭，若他所言为真，那苏姑娘的家人便是罔顾亲情，颠倒是非，信口雌黄，这委实匪夷所思……”
　　“敢问惠上人，”兰七扶檄羽起身，“可知当年将苏姑娘送回之后发生的事？”
　　惠君亭面露疑色，似是不懂兰七用意，不过还是据实以告：“当年我将苏姑娘送回城中，并告知百姓雪狼妖已被我重伤不治，众人皆喜不自胜，当下便要以重利相许，可修行之人怎可被俗物沾身，是以未敢多呆便匆匆离去，至于之后的事，我倒未曾听过。”
　　身旁檄羽的呼吸突然急促压抑，兰七安抚示意，想要开口言明时，脑海中却突然闪现小卓的样子，仿佛她的愁绪悲伤此刻自己也能感同身受一般，一时心中苦闷，有些失神。
　　“小七？”
　　封子楚的声音响起，兰七反应过来：“那城中的凡人，认定小卓被妖掳走，是为不祥，又认定她失踪多日，名节已毁，所以，便将她……活活烧死了。”
　　大殿一阵安静，只有头顶隐隐水声“哗哗”作响。
　　“小卓被烧死之后，她那些所谓的亲人连尸首都不愿收殓，最后还是被带回山中，安葬在了惠上人你带她离开的地方。”
　　惠君亭听到这里，眉间微微一动。
　　“丧心病狂！”青六忍不住愤然道，“扭曲作直也就算了，对雪狼妖畏首畏尾，转眼却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此毒手！生而为人，委实无耻至极！”越说越义愤填膺，惹得封子楚轻瞥一眼，才不情不愿地住了嘴。
　　“当年惠上人始学成下山，一腔侠义热血，满怀除奸伏恶之心，自然是正道所为，值得敬佩，况且檄羽罔顾人妖有别，与凡人结为夫妇，此亦为事实，只是……”兰七小心翼翼地看向封子楚和惠君亭，得到妖君眼神示意后才斟酌着语句继续道，“经过五百年，上人阅历已不同往日而语，当听过‘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也晓得‘世间只有人心恶，万事还须天养人’。我相信，即使我们不为檄羽辩解，今日上人自己若再遇到一对檄羽和苏卓忆，处置起来也会较之当年更加成熟谨慎。所以，”兰七跪下，端端正正拱手，“恳请妖君、上人查明真相，还以公道！”
　　封子楚闻言，似笑非笑看向惠君亭：“本君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惠君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目不转睛看着兰七，神情带着隐藏不住的惊讶，像是才认识她一般。
　　刚刚慷慨直言时，兰七感情作祟，言语间不自觉带了些冲动激昂，如今冷静下来，才开始担心，毕竟惠君亭身份远在她之上，万一方才不慎失言开罪了他，自己上昆仑山的愿望不就更遥不可及了么？！
　　“兰七姑娘，倒是出乎我意料的能言善辩。”
　　仔细听去，惠君亭的话里还带着些揶揄的意味。
　　兰七灰心丧气地闭上了眼睛，垂下脑袋。
　　完了完了，自己果真得罪了他。
　　“不过既然确有争议，那自然是要查个清楚的。”惠君亭转而问檄羽，“你的话，如何证明是真？”
　　檄羽目视惠君亭，眼神依旧带着怨恨，面对他的问话也毫无回答的意思。
　　惠君亭倒也没有生气，而是早有预料一般：“兰七姑娘，你说呢？”
　　兰七被点到，心中哀叹一声，强打起精神：“五百年前的罪魁祸首水妖，只要找到他，便可问个清楚。”
　　“水妖？”惠君亭环顾一圈大殿，“只这一次伙同作案，他的话，就毫无说服力可言。”
　　兰七只能再道：“当初苏卓忆不愿喝断忘河的水，被鬼帝封了记忆，才成了现在小卓这个样子，只要你们解除鬼帝对她的封印，自然可以问她。”
　　封子楚横过手中玉箫：“你说小卓现在这样，是因为不愿忘记当初的记忆？”
　　兰七点头。
　　封子楚不由看向惠君亭，只见后者也是微微一怔，神色似有触动。
　　“惠上人，”一直作壁上观的袭菘文此时开口，“方才我在一旁也听了个大概，既然现在大家各执一词，那就等找到另外两位当事者，解救出那些姑娘再做定夺不迟。”
　　惠君亭点头，无视檄羽对他的恨意，语气也缓和了些：“想必你该知道他们二位和那些被你们捉来的姑娘们现在何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