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狂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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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
除却魔物的哀嚎，重魔渊其实是一个相当安静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休憩的山洞，沈沉青疲惫得不行，浑身上下又被魔气侵蚀得厉害，只想好好睡一觉。
可那个仙奴少年却像是故意烦他一般，掏出不知从何而来的埙，居然在他耳边吹奏了起来。
吹奏也就罢了，偏偏还吹得这么难听，沈沉青双目被魔气腐蚀完全了，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其他感官就愈发敏感，听觉更是格外敏锐，当下烦躁道：
“难听死了，别吹了。”
那个声音顿了片刻，依旧是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沈沉青无法，他浑身无力，只得被迫听着，直到一曲终了。
“别睡着了。”那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年龄，“保持清醒，不要睡着了。你浑身被侵染得很重，此时若挨不过去，说不定就变成魔物了。”
“变就变吧，谁在意呢？”沈沉青哈哈笑道，“进了这种鬼地方，死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那个声音一顿，沈沉青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按上了自己的额头。
“你发烧了，胡话说说也就罢了。”那个沙哑的声音异常沉静，“你等等我，我去找些东西来。”
沈沉青的确是发烧了，浑身无力，觉得好像整个人都漂浮在半空之中，始终无法落地，他徒然地感到那个仙奴少年正在远去，只当他是找个借口抛下自己。
在这种地方，谁还有多余的同情心白白挥洒给一个身受重伤的瞎子？
他晕晕沉沉的，半梦半醒间居然见到那个少年回来了，而沈沉青感到自己手心里被塞入了一颗小小的冰凉珠子。
“你回来干什么？”沈沉青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梦境，那个仙奴居然回来了。
“我不会丢下你的。”那个少年沙哑而温和地道。
沈沉青烧得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幻觉。但他当时就想，如果真的有人肯对自己不离不弃，那么为了这个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沈沉青也没有什么不愿的了。
上一世的记忆碎片再度浮现，慕苍玄的身影渐渐与上一世那个不知名的仙奴重叠。原本简单明晰的事情却出现了一条条暗线，交错串联，要将原本的一切都打乱。
慕苍玄，你究竟是谁？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救我？
沈沉青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他怔愣地看着外面的混沌，忽然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一把扯下脖颈上悬挂的重瞳珠，力道之大让银丝都微微嵌入肉里，一丝丝血迹从伤痕出渗透下来，而沈沉青却像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一般，径直就像祭坛处跑去。
姬一念看到沈沉青这幅模样，惊喝道：“沈沉青！你要干什么？！”
沈沉青不听他的，他一把将重瞳珠塞进祭坛中央的凹陷中，默念仙咒，重瞳珠的光芒愈发强盛，祭台下方的空洞传来“轰隆隆”的水声。
那空洞之下，居然是一条暗潮汹涌的河流。
沈沉青这才抬头，他面容冷肃，对姬一念与盛景乐道：“你们下去。”
姬一念和盛景乐此时都来到了这祭坛上，闻言均是一怔。
姬一念急急问道：“慕苍玄也就罢了，怎么连你都奇奇怪怪的？你们一个个都是这么了？！下去？这下面是出口？！你解释清楚！”
“对，就是出口。”沈沉青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盛景乐往下一丢。盛景乐对他最是毫无防备，这样一扯，顿时就重心不稳地掉了下去，发出一连串惨叫声。
“你？！”姬一念又惊又怒，几乎要掏出剑来，然而面对姬一念的怒火，沈沉青却格外平静。
他直视姬一念，目光冷静，道：“先说好，下面并不是全无危险的，景乐不会御剑，你得下去捞他。”
姬一念愈发愤怒，却毫无办法，他狠狠地瞪了沈沉青一眼，只好跳了下去。
“我会把慕苍玄带出来，你们在外面等就是了。”沈沉青补救似地喊了一句，也不管姬一念是不是真的听见了，就再次默念仙咒，将祭坛下的空洞封堵上了。
暗河激流湍急，这下姬一念和盛景乐就只能顺着水流出去了。
沈沉青收回重瞳珠，长舒一口气，坐到了重魔座之上。
就在刚才，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慕苍玄独自迎战重魔定然是有去无回的，他沈沉青这次就淌一趟浑水，救慕苍玄一命，算是还上慕苍玄两世的救命之恩了。
沈沉青将重瞳珠握于手掌之中，默默回忆上一世引魔入体的法门。他咬破指尖，殷红的鲜血淌了下来，他小心地将鲜血涂抹在了正在炽热发烫的重瞳珠上，果然引起了更加强盛的光芒。
血契认主，现在重瞳珠是沈沉青的东西了。
他深吸一口气，默默念了法诀，空气中的魔气便开始涌动起来，一点一点地向重瞳珠所在之处汇集而去，沈沉青来者不拒，将汇聚过来的魔气一点点都吸入自己体内。
因为慕苍玄结界的缘故，啸灵洞内魔气并不是很多，因为重瞳珠强大的效力，沈沉青只吸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完全没有了。
虽然量少，魔气入体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丝丝密密的疼痛从每一寸沾染了魔气的血肉传来，像被细针扎的，疼痛中还带着点电流般的酥麻，引起一种继续引魔入体的欲望。
魔气是引人堕落的毒药。沈沉青心知这么短时间内吸收这么多魔气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就没有继续下去，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沈沉青也没想短短几刻内就回复到当年巅峰魔君的实力。
沈沉青摊开手掌，发现自己已经能微微凝聚一丝魔气，便轻巧地跳下重魔座，向着慕苍玄的结界走去。
还没等沈沉青思考用什么办法炸开这灵力结界，一道强烈的魔气波动袭来，狠狠地撞击在了结界的屏障上，慕苍玄的结界顿时顿时如同薄纱一般剧烈波动了起来。
沈沉青心知慕苍玄大抵是遇上麻烦了，灵力波动剧烈，才会连这个小小结界都维持不住，他趁此机会出了结界，径直冲进了风暴里。
魔气刮在了脸上，犹如刀割一般的疼痛，沈沉青小声呜咽了一句，掌心开始聚集少量的魔力，慢慢地牵引空气中的魔气听他号令。
四两拨千斤之法。沈沉青当年修魔修到最后，丹海出现了问题，身体里容纳不了太多的魔气，便想出了一招引导之法，利用少量魔气引动大量魔气，减少对身体的负荷。此法虽有极大弊端，但是在极端情况下极为好用，只是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低沉的兽吼依旧在回荡，并且声音愈来愈大，愈发愤怒。沈沉青知道自己距离慕苍玄所在的地方近了，找了个高地躲起来，向战场望去。
果然是重魔，那个巨大的怪物蛰伏在这小小的重魔渊之中，动作显得格外笨拙滑稽，但是攻击却丝毫不弱，没一道魔气喷薄而出，都有一块岩石应声塌陷，重魔渊几乎要化为一片废墟。
慕苍玄御剑立于重魔的正上方，还在吹奏他那难听的陶埙，老实说，沈沉青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这么一个俊美冷傲的男人，吹奏的音乐却如此难以入耳。
但显然效果很不错，这曲子似乎对魔物此类肮脏的东西有天然的吸引力，重魔被他耍得团团直转，暴躁极了。
只是慕苍玄毕竟一心二用，不得周全。沈沉青观察到他的青衣外袍上已经在慢慢地氤氲出暗色来，显然是受伤不轻，流血不止。真不知道他原本是怎么打算的，与这怪物同归于尽吗？
沈沉青叹了口气，在身上摸索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片柳叶，轻轻放在唇边，按照自己记忆中那个模糊的曲调吹奏起来。
重魔渊里同时响起了两个曲调，重魔一时间分辨不清，四处打转，岩壁被他撞地轰隆作响，慕苍玄趁机脱了身，眨眼就出现在沈沉青身边。
慕苍玄脸色苍白，唇角带血，身形可以说是摇摇欲坠了。他铁青着脸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为什么不走？！”
沈沉青惊讶于慕苍玄这么快就准确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突然想起自己身上似乎还带着慕苍玄送的乾坤袋，一下子恍然。
他反驳道：“我要是不来慕少宫主打算怎么办？在这里上演同归于尽吗？”
慕苍玄被他问得语塞，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上下打量了沈沉青一番，却发现沈沉青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魔气。且此魔气并非沾染上的，而是自内而外地散发，霎时既惊且怒。
慕苍玄怒道：“你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小小地入了个魔而已。沈沉青刚想这么说，却发现自己和慕苍玄刚才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吹奏，此时重魔失去了乐声的干扰，渐渐冷静了下来。
目前重魔渊里灵力最强的就是慕苍玄，重魔一下子就发现了他们二人所在之处，遍布着骨刺的黑红长尾狠狠甩来，带起一路的碎石与烟尘。
“小心！”沈沉青厉喝出声。
慕苍玄顿时警醒，下意识就将沈沉青拖进怀里，一个利落的转身，顺时离开了原地。
“呜——呜——”
沈沉青只得又开始吹他那片柳叶，熟悉的韵律听得慕苍玄内心一颤，他不自觉低头想更贴近他一些，却从沈沉青的脖颈出嗅到了血液的腥味。
是沈沉青粗暴地强取下重瞳珠时割伤的口子，此时正在潺潺地向外溢出鲜血。慕苍玄立马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当即心疼地收拢了双臂。
沈沉青一面吹着柳叶，一面抽空断断续续地问慕苍玄：“那么现在慕少宫主打算干什么呢？老实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慕苍玄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不能走。我离开的话，重魔一旦暴、乱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什么破烂逻辑，重魔都回到重魔渊了，还暴、乱个什么劲。沈沉青皱眉，继续吹他的柳叶。然而那片柳叶只是凡物，经不起沈沉青这样胡乱折腾，不一会就破烂不堪了。
沈沉青看着那破破烂烂的叶子，叹气，干脆一把抢过了慕苍玄正在吹的陶埙，也不顾上面还沾染了慕苍玄的鲜血，放到唇边就吹了起来。
“那个，脏。”慕苍玄小声地辩解一句，却换来沈沉青的一记白眼。
早该想到的，面容，声音，乃至于身体里微弱的灵力波动都可以改，但是性格却是无法伪装的，这种时而温柔时而强硬的态度，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人。
只是沈沉青想不明白，既然当初冒充仙奴少年救了他一命，最后为何又要绝情地将他一剑刺死在啸灵洞？还有那个记忆中的小小男孩，又与慕苍玄是什么联系？
只是此刻无论什么都是多想无益了，若不是时机与场合均是不对，沈沉青真想揪住慕苍玄的衣领把那些疑问都一吐干净。
“慕少宫主。”沈沉青冷淡道，“你撒谎的本事可不如你的剑势高明。别拿重魔当借口，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在这等着秋明弦？”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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