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阁：四凶记》通幽博士

30、苦女罪

　　陎言醒来时，是五更天，公鸡正报晓。

　　昏黑的房间，没有一盏明灯，就算透过窗棂，也只有丁点的火光，这让陎言很不喜欢。在浮梦阁，灯是一直明着的。

　　浮梦阁的二楼，也就是厅堂的正中央，有一盏须弥台座青莲灯，常年不灭，陎言唤它为“菩提灯”。

　　菩提灯是用海心玉雕塑而成。海心玉乃南海海底所有，经历千万个世间轮回，沧海桑田的变化，海心的反复滔炼，才得的三块玉珏。

　　当初，陎言历劫归来时，噩梦连连，天一黑，阁房一暗，便会彻夜不眠，也是那时候，陎言见了沈青的师父，拜他提点，说南海有一玉石，海心而化，雕塑成灯，可驱赶梦境。陎言便特意亲自前去，取了一块，命匠师，雕了一盏菩提灯，常年点着。虽然作用是有，但对百世的伤痕，效果还是不佳，所以才要靠熏香配着。

　　陎言起身，手中化出红火，点亮桌子上的油灯，看看房间，不是和沈青待的那间，想来大概自己是被沈青抱回来，脸上不自觉的出现了红晕。

　　开门看外面，天色还很早，但灯火通明，与白天相差无几。苏家的下人，也开始忙活，做起早膳，一股股包子香，惹的陎言发谗。

　　擦拭去嘴角欲要流下的口水，陎言往沈青隔壁房间走去。房间的灯没亮，也是漆黑的一片，从门缝里看，沈青躺在床上休息。

　　也是，昨夜熬着夜作画，整个宅院的人都睡了，唯独沈青的房间依然透亮，折射出的人影，差点吓坏了夜里出来上茅房的家丁。

　　推开门，桌上的那盏明灯还飘着一缕青烟，应该是刚灭不久，灯芯上还有温度，难以想象，从昨晚亥时一直画到早时五更，身体是怎么样的劳累。

　　陎言轻轻到床边，把只有盖一半的被子重新给沈青盖上，坐在床边静静守着，长叹一口：“呆子还真是呆子，心里只有别人，都没有自己，若是累坏了，我该去哪里找这么好的跑堂。”

　　“……”

　　沈青虽很疲惫，甚至困到意识模糊，但陎言说的话，都深深烙在脑海里，无数次的回响，在阿言心里，他还是很重要的，不是吗……

　　公鸡再次打鸣，已是辰时。

　　苏家的上下，忙的不可开交，苏子澄身为嫡长子，对这些，都是漠不关心，反正有下人和婢女，不需要自己帮忙，更不需要去监督，就看她娘亲的脸，任谁都不敢偷懒。

　　而他最关心的，还是去见心里念念不忘的少女。

　　苏子澄明白，身为浮梦阁掌柜的侍女，又是来帮沈青的，肯定是沈青在哪她就在哪。

　　“你说，那个沈青公子是不是喜欢浮梦阁掌柜身边的侍女？”

　　“谁说不是呢，哪有一个男子会抱着一个女子进屋。”

　　“也是，男才女貌的。”

　　“男才女貌？那侍女长的有那么好看吗？”

　　“是啊，你那天不在，我跟在夫人身后，可瞧的一清二楚，那容貌，世间难得一见，连身为女子的我，也都挪不开眼呢……”

　　婢女你一句我一句，聊的都害羞起来，苏子澄听着心里很不舒服，想好的话，卡在喉咙间，说不出。

　　已有喜欢之人了吗……

　　“吱呀！”

　　雕花木门打开，沈青从客房里出来，手里还带着一卷画，是昨夜画好的，陎言跟在后头。

　　苏子澄看见，有些不悦，但还是热情打声招呼，“沈青兄弟，早啊！”

　　“早，苏少爷，请问苏夫人在吗？她要的画小生已经作好了。”

　　“作好了？那是不是就要回去……？”

　　苏子澄看了一眼后面的少女，露出些不舍的眼神。

　　“嗯。难不成苏少爷要把我们两个生人留下来，一起守岁吗？我想苏夫人也不会同意。”

　　是啊，娘从来就不喜欢陌生人来苏家，特别要过年的这几天，忌讳的很。要不是因为要关顾浮梦阁，以后好做事些，否则，请谁都不会请沈青。

　　“澄儿，你在这里作什么！《四书五经》有抄够五十遍了吗！？”

　　苏子澄还没回过神，徐书兰就站在了后面，眼神黑的可怕，语气也沉的可怕，旁边跟着的人，就是伴读丫鬟小小。

　　“夫人好！”陎言和沈青同声揖礼。

　　徐书兰没理会，脸色也没给个好，沈青看着就不舒服，想赶快交画拿钱走人，可生意怎么办？想了想，转头看陎言。

　　陎言似笑非笑，也不知在打算什么。

　　“娘，你、你怎么来？”

　　“娘来拿画，顺便送送人家沈青公子。”

　　“……”

　　苏子澄欲言又止，心里失落的，抬不起劲，可开口说，娘会答应吗？

　　“澄儿，在想什么呢？这么不开心？给娘说说。”

　　“我说了，娘又不会理会。”

　　看来，南瓦子边传的，并非空穴来风。

　　据说，徐书兰是个好娘亲，可非常严厉，不喜露笑，对儿子苏子澄，也是丝毫不差。若犯了小错，就罚抄书本，什么孔夫子的大道理，苏子澄几乎都快能倒背如流，若是犯了大错，就是跪罚，杖打。还有大事小事，也是一律不准苏子澄做主，都要经过她的同意，苏子澄才能做。久而久之，两母子的关系，也到了冰点。

　　但这样做，反而让苏子澄和二夫人画屏走的更近，这让徐书兰做亲娘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加上徐书兰对下人也不好，苏子澄就更是心寒，两人距离也就越来越远。

　　“你不就是想让沈青公子两人留下陪你守岁吗，娘答应你就是。”

　　苏子澄以为自己幻听了，转身，再问一遍，“娘，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愿意把他们两个留下来？”

　　徐书兰点了点头，她怎么会不知自己亲生儿子在想什么。昨夜去斋房拿香，刚好碰见苏子澄还没敲门就进去，等出来时，神情非常的失落，就知道去干嘛。或许说，应该是自己儿子见到陎言的时候。

　　“不过，娘答应可不算，要得问问人家两人答不答应。”

　　苏子澄一高兴就给忘，这是，娘答应有什么用，得问问当事人，“沈青兄弟，还有这位姑娘可愿意？”

　　“这……”沈青想回绝，陎言在后面扯了扯衣角，还是拱手，“夫人，荣幸之至。”

　　“既然这样，娘，给他们重新换间客房吧，这里光线不好，一个客人住在这里，也太不方便。”

　　“好，娘都依你。”

　　徐书兰招了招身边的小小，似乎在笑，怕是苏子澄第一次这样对自己撒娇，心里乐暖暖的。

　　可这，正是陎言的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