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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襄州 ...

  •   在襄州的日子悠闲得缓慢,远离喧闹尘嚣,每日规律的起居,不为世事烦忧。

      方青山每日的政务就是看襄州内,大大小小的里县,乡县呈上来的民情,最近正是春耕时期,多的就是些劳作之事。

      与往年不同的是,不少年轻壮实的男子被边关派人强行抓去充了军,留下一家老弱妇孺,赶在春耕时期播种庄稼,就困难了些。

      作为一州之长理应体恤民情,方青山一把老骨头也不方便种地,这时闲赋在家的两人就派上了用场。

      林承辛和宁辛安,顺带着沦为厨子的阿福,被方青山赶去了街头老妇家,为他们播种苞米。

      老妇家的田地在远边的山脚下,地势颠簸,要穿过一片广袤的茶园,沿途无人家,偶尔能遇上个也在农耕的农汉,都忙着脚下的土地无心搭理他们。

      给他们带路的是老妇家十一二岁的孙儿,除了说明路况,几乎不开口讲话,一路默默地在前面走着。

      太阳晒得有些热,宁辛安背着个小背篓,擦了擦汗,忍不住又控诉了一番:“我们这趟回襄州真是赶上好时候了,被老爹物尽其用了一次!”

      阿福赞同地点点头,他一个林府经过层层选拔的贴身武卫,经历了马夫伙夫的历练之后,竟还要干农夫的活!

      四人正穿行在茶园中,偶尔吹来一阵凉风,满载着春茶的清香,映目是一片修剪整齐的茶圃,若不是他们已经徒步走了一个时辰,定会好好驻足欣赏一番。

      林承辛走在她身旁,背上亦是一个大竹筐犹如散步般轻松自在,竟将一俊秀小郎君硬生生捯饬成田园憨厚的壮汉,宁辛安侧头啧啧叹气,好看的人怎样都好看,背着箩拄着农具都散发着高贵的清香。

      “重吗?”林承辛问道,伸出空闲的手想接过她的背篓,宁辛安摇摇头,背篓里是要播撒的种子,再重也不会重过他手里的农具。

      林承辛偏头一笑,就着她拎起背上的背篓,重量悬空,清风吹过她汗涔涔的背舒爽的想瘫软,宁辛安双手拽住背带,任由林承辛拖着前进,小小的偷了会懒。

      前方老妇家的孙儿还在一步步低头向前,不管身后的动静,因为茶园前方的路只有一条,所以干脆连路况都不开口说明了。

      宁辛安撑着从林承辛手里接过的锄头,当拐杖使,小声道:“他一直不与我们说话,是为何?”

      小儿郎低头默默走路,背影看起来纤瘦矮小,竟比同岁儿郎看上去弱小几分。

      林承辛望着带路的小郎君,低头叮嘱道:“莫去打听这些私隐,安生走路。”

      她乖乖闭了嘴,林承辛笑着走在她身旁。

      穿过了茶园,前方就是一座山,山脚下稍作平坦的土地,被堆垒起来的石块田垠分划成好几亩,有些田已经播种上了,有些田还杂草从生,一片荒芜。

      一路没怎么说话的小郎君回头怯生生的看了他们一眼,指着已经种了一半的田地,小小声地开口:“这就是我家的地。”

      林承辛望去,那亩地已经有一个老叟在弯腰劳作,颤颤巍巍的模样看起来与方青山相似年纪。

      小郎君几步绕到老叟面前喊道:“爷爷!”

      老叟艰难的直起腰板,笑着应道,脸上都是汗,看见身后的生人,他惊慌的将小郎君藏在身后,惴惴不安的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宁辛安不解的看着他们惊慌的模样,藏在身后的小郎君拽住老叟小声道:“爷爷,他们是方州长派来帮我们农种的人,不是抓兵的。”

      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人都听见,宁辛安皱眉,之前听严浩说边关来人抓兵之事只是个例,没想到竟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她对边关朝事一知半解,却也知道征兵的目的就是起战争。
      老叟才放下警备心,颤巍巍的行礼道歉:“三位郎君请见谅,多谢相助!”

      林承辛将手上的物什都靠放在田垠,笑道:“无事,还请老人家教教我们怎么做好这差事。”

      不大的田亩已经耕种了一半,他们的劳作并不多,只要将剩下的一半赶在天黑之前耕种完就可。

      熟悉了流程之后,三人很快就上手起来。健壮的阿福最喜欢的就是出力的活儿,在襄州这段时日成天无所事事,难得有了出力的机会,吭哧吭哧的就干起活来。

      林承辛也在一旁有模有样的做起来,不愧是练家子的人,做事就是干净利落。

      宁辛安也拿起一边的农具想要帮忙,被他拦下,声音轻轻的:“姐姐是姑娘家,这等出力的活还是由我代劳就好,你去田垠那坐会。”

      阳光有些大,宁辛安不愿一个人偷懒,既然不让她碰锄头,播种子总是可以的吧。将背篓背在前面,顺着林承辛和阿福的脚步,在一个个坑上播下小小的种粒。

      播着播着就到了阿福旁边,宁辛安认认真真的继续手下的活,抬头看了眼不住流汗的阿福,她赞赏的点点头。

      宁辛安看向田垠边休息的老叟,年纪不会比方青山小,还要出来辛苦劳作,一旁认真锄地的小郎君也不过是阿七一般大小的年纪,她有点心酸:“阿福,你知道战场的事吗?”

      “不太清楚,战场刀剑无眼,胜败都要人命偿。”阿福知她指的是什么,家中的顶梁柱被抓去当了兵,能不能平安回来都是未知数。

      剩下的一半土地也很快耕作完,宁辛安坐在田垠上望着碧蓝的天空,明明是闲云野鹤般悠闲自得的日子,脚下的土地却要因为某些人的私欲贪图,砰然击碎了千万百姓平静的生活。

      京都却仍旧一片歌舞升平,完全察觉不出同一片蓝天下,竟还有人家因为战事分崩离析。

      所有结束完毕,阿福收拾着物件,林承辛认真清洗了双手,擦了一把汗,见宁辛安坐在田垠上放空,走上前摸摸她的发:“累了?”

      什么重活累活都没做的宁辛安摇摇头,拍拍身旁的田垠示意他坐下。林承辛挑眉,虽是身上已沾上了些许泥土,但仍是嫌弃随处乱坐,他拍拍她的脑袋:“你坐着便好。”

      小郎君扶着老叟朝他们走过来,手里是一大包苞米种子,颤巍巍的递给他们:“多谢三位郎君的扶助,这些苞米种子若是有地便可播下,也可炒来做个下酒菜,还望三位莫要嫌弃。”

      林承辛礼貌接过,厚实的一个纸包沉甸甸的,至少还能再播三分之一的田地,到了今年秋收准能多上三成。将纸包退还给了老叟:“您客气了,我们无地可种,莫不要浪费了。”

      推搡了一回,老叟不再执着便收下了,小郎君仍是怕生得很,怯生生的躲在老叟身后,低头揉着衣角。

      “......”宁辛安起身想问些什么,被林承辛牵住衣袖制止了,抬头看着他,林承辛冲她微微摇摇头。

      一切收拾妥当,一行人踏上归途,仍是要穿过那一片茶园,此时已有不少采茶女在修剪枝丫,比去时热闹许多。

      小郎君扶着老叟走在前头,步子又慢又短,阿福跟在身后替他们拎着农具,林承辛和宁辛安两人走在最后。

      茶香清新,耳边是采茶女齐唱的山曲,软哝小调萦绕在茶园里,两人并肩静静地走着。

      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林承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有些凝重,有棱有角的侧脸看起来仍是俊美无俦,却染上了一层冷傲孤清。

      她不愿见着他这副模样。

      手悄悄钻进他宽大的衣袖,握上他的手,骨节分明,略带丝丝凉意。

      林承辛回过神来,脸上的阴郁瞬间消散,握紧主动送上门来的小手,唇角漾出好看的弧度,如墨一般的瞳孔里泛着柔光,偏头邪魅的挑眉。

      “嗯?”

      语调末端微微上扬,又低沉又暗哑,宁辛安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快了好几拍,她竟然被一个语气助词就给撩得不要不要的!

      宁辛安心虚的瞟了一下四周,脚步都放慢了,林承辛迁就着她,随着她的步调。

      “我,我那什么,”宁辛安咕哝半天没蹦出完整的一句话,林承辛耐心的牵着她穿梭在茶园里:“你什么?”

      明知是她害羞,被他牵着都不敢抬头看他,小脑袋不自在的四处乱瞟,他笑得更深了,忍不住去逗她:“因为姐姐你想对我耍流氓?”

      “就允许你对我耍流氓?”宁辛安嘟囔,反握住他的手,死死地揉了一把:“我也要做一回流氓,调-戏你这个娇俏的小郎君!”

      林承辛乐了,只要姐姐愿意,他可以沐浴干净自动送上门去任她调-戏,揉圆搓扁他都不反抗。

      两人的步子匀速缓慢,渐渐地与阿福他们隔了一段距离,宁辛安捏捏他的手:“那位小郎君不愿与生人讲话,是因为他爹被抓兵了吗?”

      “为何突然之间问这个?”

      她望着前方的路:“有一种因受过刺激而形成的心理创伤,会在一段时间内不愿与外界沟通联系,逃避生人变得不爱说话,久而久之就会自闭,甚至厌-世。”

      握紧他的手:“宁阿婆将你带回家之后的半年里,你和他一样。”

      那时才刚五岁的林承辛,躲在草棚子里不敢出门,不愿意吃饭,不愿意与人说话。

      后面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情况才有所好转。

      林承辛牵着她慢慢的走,在他的带领下,每一步都走得安稳。

      “姐姐,你不知我有多幸运。”林承辛低头笑道:“才变成如今的我。”

      他不相信命中注定,亦不相信一些神鬼论道,他只知道,如今的他,是耗费了身边人无私的关心和照顾,才变成了这个模样,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害怕他们的离去。

      饥荒夺命,战争更夺命。

      淮南王若真是执意起兵造反,襄州离边关仅仅隔着一个郡县的距离,竟已将魔爪伸到了襄州,朗朗乾坤之下公然夺人征兵,不知他的棋盘到底要将多少人划为一处。

      更有甚者,若太子一党与之抗衡战败,林府首当其冲。

      刚放下的心事又浮上心头,林承辛脸上一片冰霜,原以为胸无城府的太子不善谋略,却早已摆好棋盘将他划了进来。

      与淮南王和其他皇子的宝座之争,握住户、礼、工部三部,掌了六部一半的大权。权财不分家,国库不敢轻举妄动的情况下,民间富商巨贾就是他的首选。

      在天子脚下的林府定是他必捉之鱼。

      什么马场偶遇,宫中马宴,皆是将他划入他的图谋中的手段。

      在尔虞我诈的宫中,怎可能会有胸无城府之人。

      感觉手上一暖,林承辛回过神来,宁辛安两只手都覆在他手上,将他的手紧紧包裹起来,林承辛怔楞的看着她,宁辛安扬起明媚一笑,牵着他慢慢前行。

      “如今的你就很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周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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