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小黑屋》酌棠

26、歪打正着

　　“拦住她！”老太太情急之下，连着手里的念珠一起拍了桌子。

　　一旁的丫鬟仆妇见势头不对，连忙上前来隔开云芷绘和云昭。赤樱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云昭整个人搂在怀里，用背部对着云芷绘那边。

　　云昭虽然感觉闷的慌，但心里却很暖。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外传来木香刻意放大的声音：“······东瞿大夫人，东瞿小姐，您来了！可是还落下了什么东西？奴婢马上进去禀告老太太一声——请您稍等······”

　　“又回来了？”

　　听闻木香禀报外间东瞿夫人和东瞿大小姐都返回来，赵氏第一个耐不住，诧异地问了出来。

　　云老太太瞥了一眼堂下僵持的孙女儿们，沉声喝道：“不许再闹。”

　　她这一说话，言语虽然没什么，气势上却实在不是陈氏能比的，云芷绘本来还在挣扎着，这会儿安分下来踢踢踏踏走到云芷岚身边站好。

　　几位夫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猜着东瞿家回来是为了什么？

　　极有可能是当时太尴尬所以走的急，现今回味过来，觉得气愤，想要个说法了——说到底事情还是在云家出的，无论如何，东瞿家都是占理的。

　　“快去请他们进来。”赵氏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对木香说。

　　云芷岚闻言脸色更加煞白，眼睛无神地垂下，看起来比云芷瑶还要羸弱几分。

　　奇怪，之前祖母让她们都去内室的时候，东瞿大夫人知道这件事的，若说是因为东瞿大夫人和东瞿小姐会知道自己扒屏风而紧张——完全没这个必要，因为她们也是认可的。

　　云芷岚不会看不清这个事情，表现得如此惶然。

　　但，如果她怕的是另一件事······她以为东瞿怀希此时也在外面等着的话······

　　云昭内心一动，走近了一点轻声告诉云芷岚：“没事的，外间的人只看到了我的手。”

　　她刻意加重了“我”这个字的音。

　　云芷岚冷不丁听到云昭的话，侧眸看了她一眼，菱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就这一瞥，云昭发现她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云芷绘没听清云昭的话，只是赶着过来推开她，小声又气又急道：“我姐姐都这样了，你还想刺激她？你成心要······”

　　陈氏虽然去扶老太太站起来，但心思还一直在受尽委屈的大女儿身上，眼睛一直注意着云芷岚那边，见云昭走过去也不免心里着急，顾不得老太太在，训道：“昭姐儿！你还不快站到自己的位置那儿去？”

　　她的位置······可不就是末尾四房的位置么。只有她一个人的四房，要站到哪里去？

　　云昭看了陈氏一眼，她眉头蹙着，端着的脸显得表情更加愤怒。

　　虽然知道陈氏出气是因为误会，云昭还是感觉不太舒服，如果若若的父母还在，今天那个庶出的云芷瑶还敢往她身上陷害吗？

　　或者说，也是她重生之后收敛的太过了，行事小心，反而让人觉得她是好欺负的了。

　　赵氏在这时候倒笑眯眯地招呼云昭：“来，过来二伯母这里。”

　　云昭便低头顺从地走了过去。

　　陈氏话一出口便十分后悔，看着云昭的样子更想起了往日妯娌中最喜欢的四弟妹，心里五味杂陈，脸色很不好。

　　赵氏得意地看了一眼陈氏，感觉心里十分畅快——往常这个嫂子就一直端着个脸，做什么事都循规蹈矩不肯错半分，要不是这次这个乱子，她还没机会看大嫂这么气急败坏呢！

　　木香引着东瞿大夫人和东瞿婕进来的时候，大家差不多已经依次坐好了。

　　简单见礼之后，东瞿大夫人带着东瞿婕落了座。

　　她的脸色灰青的很，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大袋香灰，在座同她可比的，约莫也就是陈氏了。

　　兴许是大家都一起经历了同一件不顺心的事，这一下，东瞿大夫人看向陈氏的眼神，倒带了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老太太最是人精，念珠刚刚有一颗被她盛怒之下拍在桌上磕去了一角，露出里面稍浅的木质来，桌上还留了些齑粉，明眼人看了差不多能猜出怎么回事，不用说东瞿大夫人。

　　但她仍是细细拨着念珠，笑呵呵地问东瞿夫人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觉得云府还能入得了眼，愿意留下来玩？”

　　东瞿大夫人勉强笑了笑，看着旁边脸红到脖颈处的东瞿婕，叹了口气，说道：“今日我做了一件糊涂事，还望老太太和各位夫人海涵。”

　　陈氏心内一紧，这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然后再反过来责问？她才过门的头几年，赵氏就总这么对付她，每次总是先抑后扬，说都是自己的错，却弄得别人最后骑虎难下。

　　云老太太仍是笑着，“何故这么说？不过婕儿落了东西，难道适才小丫头找错了？”

　　东瞿大夫人摇摇头，“其实刚才婕儿没有落下手帕子，只是知道云家是个最有规矩的人家，担心几位姑娘要受训，这才叫了一个丫鬟回来看。”

　　陈氏见她回来说的还是这一件事，心内不免有些烦躁，但隐隐觉得事情不像之前那样简单。

　　到底是要追究责任了？与东瞿家的亲事······

　　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一盅茶，恍若诸事未闻一样刮了刮茶沫，喝了一口。

　　陈氏于是开口道：“说起来，今天这件事，还是我们少不得要给您和婕儿赔个礼才对。毕竟是我们家的，”陈氏顿了顿，把滚在喉头的字又压了下去，接着说道：“几个女孩儿不懂事，嬉闹的时候误碰到屏风，那屏风又是个年头久的，一时不察没发现里面竟被虫儿蛀空，闹这么一出，实在是我们的不是。”

　　她这话倒是有点儿护着云昭，没有直接点出她来——一半是因为芷岚不知为何，轻轻推了推她的衣摆，一半是因为这段时间的云昭，又多多少少让她想起来以前那位四弟妹来。

　　不过，陈氏也想到，如果东瞿大夫人若是觉得她过于敷衍，实在想弄清楚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就再把云昭推出去，这样老太太也无话可说，毕竟，她在家能娇惯着偏心着云昭，有外人在，她怎么能还如此纵容？

　　紧接着就听到东瞿大夫人道：“几位小姐竟然为婕儿担下了罪名······”她语气颇为感慨，又有几分难以置信在其中，挨个儿扫了一眼云家的几位小姐。

　　在场的人除了云昭几乎都呆了呆。

　　云芷绘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之后，脱口而出道：“这不可能！故意推倒屏风的人不是云昭吗？”她说着就往云芷瑶那边看去，谁知云芷瑶早就把头低了下去，眼睛只看着自己的膝盖。

　　东瞿婕也很诧异，顾不上脸红，偷偷抬眼瞧了瞧——这种事情还有人要跟她抢着承认？

　　她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会儿，随后说道：“不是云大小姐，一开始趴到屏风上的人，是我。”

　　她望着云老太太、云家几位夫人还有神情依然恍惚的云家其他小姐，坚定地点点头，秀气的娥眉扬着，倒显得风姿飒爽。

　　云昭赞赏地看着她，这样敢作敢当的气派，是云芷瑶这种人永远不会有的。

　　云芷绘呆呆地张着嘴，看了看云昭，楞楞说：“可二姐——”

　　她才刚说完三个字，云芷瑶就急急抬头打断她，抢白道：“四妹妹，我当时吓蒙了，我说了什么错话没有？我不经吓的，一害怕就会摇头、到处看······”

　　云芷绘仿佛当空被人重重抡了一个巴掌似的，小脸立马涨的通红，瞪眼看着云芷瑶，想说什么又气得说不出来。

　　她当然没说什么，可她那个样子，她不住地看云昭、她不住地做出害怕又不自觉瞟云昭的样子，那不是故意暗示她当时看到了云昭推屏风吗？！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胡编乱造出来的？

　　云芷绘羞愧难当，又气又恼地蒙了帕子哭起来。

　　陈氏看着小女儿哭得那么伤心，本想过去搂住云芷绘，但碍于众人都在，根本不可能这样做。

　　反而——只能斥责道：“哭什么？！被冤枉的人是你五妹妹！她都没有哭，你反倒哭起来了！品善，把四小姐带下去！”

　　云芷绘听到这儿，哭得更厉害，她到底还是小孩子，只是为了帮自己的姐姐才被人利用。

　　现在陈氏这样说她，她心里只觉得陈氏对姐姐更好，对她反倒这么凶，根本不知道陈氏让她离开是免得她更丢脸。

　　若是老太太要替云昭惩罚她，在这件事上，陈氏也只能干看着。

　　还不如趁老太太和云昭都没有开口，让云芷绘先走。

　　云芷绘哭得惨兮兮的，正打算离开，却被品善拽了拽衣袖，又朝云老太太、东瞿夫人等长辈行了个礼，就一路小跑哭着出去了。

　　东瞿夫人和小姐看着这个阵势，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她们也是在内院锻炼久了，这点事情想清楚自然不在话下——堂姐妹之间都不想承担责任被罚，就只能推一个平日里不得人喜欢的出来顶包。

　　云四小姐还小，难免被人当做枪使，只是今日没想到有人自愿来请罪，所以事情才被捅了出来。

　　东瞿夫人不免又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垂着头、站在一株美人蕉盆景旁的云二小姐，心里多了几分瞧不起。

　　自己低贱出身也就罢了，偏偏还捧高踩低，那云五小姐也是可怜，若不是没了父母，一个庶女敢把栽赃的主意打到她头上？

　　如今再看云昭平和地站在众人外缘靠门的地方，身量虽小，背却挺得直直的，一点也不辱没通身的气派教养，东瞿夫人又对她平添了一些好感。

　　“昭姐儿？”东瞿夫人朝云昭招手，示意她到近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