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树分双生,终章 ...

  •   一日后,楚遥子、楚寄抵达南疆圣巫峰,一路打上赤灵祭台。在向圣姑展露了自余英仙子处借得的“凝魂晶露”后,终在巫胭圣女不甘的目光中进入了“地渊”结界,拜见圣台古树。
      在南疆众人震惊眼神中,圣姑巫留扣拜树心走出的两位神女,场中众人亦是跪伏于地。桫椤目光瞰过众人,虚抬广袖,平地清风自生,扶起一众教徒。复见楚遥子、楚寄两人排众而出,立于神女近前,众教徒正要呵斥,椤玉手轻压,眼带笑意,莲步移至楚寄跟前,喜道:“汝信守承诺,甚好。姐姐近来推衍术数,极阴癸水冲击天煞之时,应万载劫。顺应天时,卿当有大造化,汝不必心焦。”又扭头望桫。
      桫盈盈一礼,素手轻点,却听轰鸣声中,后方熔岩缓缓分开,显露地底六柱烛龙台中一处血池。楚寄定睛一看,一块蓝汪汪冰晶浮于池面,依稀可见其中女子眉目如画,蓝裙凝烟,不染尘埃。
      楚遥子惊呼一声,正欲上前,却听一阵洪荒龙吟,六柱铜台荡出烛龙虚影,击退楚遥子所御剑光,震慑八方;更有修为弱者,耳鼻溢血,神魂动摇。
      桫椤双双摇头,皆道:“帝君传承,非凡俗可及。汝不可强求,若破解危局,卿自可寻得一线生机。”
      言罢,桫不再看石台边失魂落魄楚遥子,转身对楚寄道:“此番历劫,亦是吾姊妹万载夙愿。异域龃龉甚多,桫椤以身犯险,望汝护持一二。”
      却见神树石皮剥离,露出内里一株翠色小树。此树生机磅礴,通体宛若碧玉,又有朱红籽实置于树心,拳头大小,光辉流动,鲜活迸发。桫椤对视一眼,双双伸掌透入树干,神木顷刻化作流沙晶华,凝结两颗龙眼古种,彼此吸附,飞去楚寄背后赤血。
      桫椤面色苍白,见楚寄担忧神色,却笑道:“无妨,合该有此劫数。吾姊妹缘法将至,苏生之日,见君之时。”
      待楚寄望向赤血剑穗处震颤玄色神种,再回首,两神女已然不见。
      众人正不明就里,祭台却传来一股苍凉古朴意念,失神间已是回了地渊外,赤灵祭台上层。众人再望向地渊,只见地面严丝合缝,一块苍劲石碑,立于山壁。圣姑略安抚教徒片刻,只对巫胭传音入密几句,竟是对楚遥子父子下了逐客令,态度不咸不淡,令人捉摸不透。
      眼见事不可为,两人正不知契机何在,虚空传来“咻咻”两声,显化嗡鸣晶牒,上书“天渊”,当下心中一沉,心道劫难将至。也不耽搁,即刻告别圣姑,直奔虚灵宫所在。
      入得山门,却听门中灵钟沉鸣不歇,
      山峦地龙翻腾,无数宫门禁制光华大作,又有少量外围精舍坍塌,烟尘滚滚,极为骇人。两人当下御了飞剑,一红一白剑光齐齐遁入天渊“苍澜大阵”封印之地。
      入得禁阵,却见入目山头人头攒动,各大仙派隐世仙长纷纷现身,场面宏大,气氛凝重。归入虚灵宫所在山头后,却见太上掌门与掌教真君分立两头,隐隐对峙,楚遥子本想告罪,韩霞真君却袖袍一挥:“不必多礼,南疆一行可有收获?”话音未落,韩灵真君冷哼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师妹,你且看着,为父如何带领本教步入巅峰,迎回子娴!”闻言,韩霞真君眉头一皱,却不知韩灵师兄又在发哪门子邪疯。
      韩灵真君祭出镇灵塔,于众目睽睽下催动法诀,只见手掌大灵塔迎风暴涨,化作七层高六面宝塔。场中众仙派前辈纷纷注目,一层塔门奇光飞散,又有无上妙音夹杂天花坠落,当中走出一名青年,剑眉星目,玉簪束发,兰芝为佩,周身灵雾环绕,姿态温文。场中年长者俱是惊呼:“清河仙君?!!”场中小辈一时惊骇莫名,却又热血沸腾,直道此行不虚。
      楚寄疑惑望向楚遥子,后者同掌教脸色严峻,眉头紧锁,又听一阵入密:“清河师叔祖五百余年前已然战死,门中命牌碎裂断然不假,此人绝不可能!”
      韩霞真君面色惊喜:“霞儿见过清河伯伯,这几百年一直未有您的消息,不知伯母可好?”
      却听清河一阵苦笑:“霞丫头又来打趣伯伯。当年蓝儿与吾辈交好不假,却不料天人永隔,情深缘浅。”
      “是了。蓝姨当年同母亲讨要了一份‘天仙露’,说是要培育‘扰心蛊’。此番域外魔头来犯在即,伯伯可否告知霞儿,当年这蛊术成败?是否真如蓝姨所言,克制无形心魔?”
      “确有此事,霞儿且看。”说罢,遥遥递来一匣冰晶玉盒,内里有几条水色羽蛾,翅色斑斓,扑腾间虚影重重,神妙非凡。韩霞真君仔细观察片刻,笑道:“看来,此次抗魔大计,胜算又添了几分,可谓天佑正道。”
      清河仙君收回玉盒,温和颔首:“是以此番邀请诸位道友前来,一为加固封印之事,二来共襄屠魔盛举。诸位掌教,隐世大能且看!”说罢,自怀中掏出一块混沌晶片,其上气息玄奥,观之令人神念灵动,神魂舒畅。
      “此物乃是清河多年来深入域外,自所斩域外魔头识海提炼而出。众道友当知,魔头尤以神魂攻击令人防不胜防,此晶片不但能抵御无形念劲,更可精进门下弟子修为,激发识海潜力。”
      几位掌门神识交流一番,各领取了晶片勘测,不多时,就有弟子大吼:“师祖,小十二突破‘灵动’念劲,开辟识海成功!!!”言语间满是惊喜骄傲。闻言,各门派弟子亦是心头火热,纷纷请求吸摄晶片气息。
      众掌门此时正围在一堆,神念交流,却见楚寄手持掌教抛来的晶片,仔细打量。只见晶片内部有混沌云纹波动,时而似水波涤荡,时而如染料倾倒,暗合某些天地至理,令人移不开眼光。楚寄放松心神,融入波纹,忽而感觉脑中一片刺痛,似乎有细碎声响尖叫着逃离,张开眼却见胸前滚烫,一包黑壤热气蒸腾,将晶片自眉心逼迫而出,晶片落地后石化破碎,化为风沙。
      楚寄大骇,正欲出言提醒,却见天幕不知何时已然阴霾,四周人声,风声,虽近在耳边,人影交错却犹如雾里看花,不甚真切,当下急得满头大汗。危急关头,赤血悍然锋鸣,楚寄神台清明,剑指自身,直直斩落,毫不犹豫。只见眼前画面纷纷破碎,入目世界一片灰白,只清河散发柔和光芒,成为天地间唯一颜色。
      “呵呵,下界蝼蚁,居然身怀‘息壤’,真教本尊好奇。”
      “你不是清河师祖!你是什么魔!”
      “清河?哼哼,不过一只稍大蝼蚁,本座翻指碾死过的蝼蚁,何止千万!魔?桀桀……在蝼蚁眼中,是如此看待神明么?有趣。”
      “无耻邪魔!休要言语惑乱,可敢与楚某一战!!!”言罢,楚寄咬破舌尖,舌绽春雷,便要以血祭禁法融入赤血剑魂,与这假清河拼命。
      却见清河混不在意,脚下一团阴影不可思议般速度延展铺来,瞬息便要将楚寄绞成齑粉。却见“赤血”鲜红褪去,露出古金神纹,剑身在血焰加持下,似有厚重锋锐之意矛盾交织,重重劈斩而下。
      楚寄冷汗涔涔回过神来,却见清河轻咳一声,笑对楚寄怒目。
      “眼下癸水遮天之势初成,众道友何须犹豫?速速助清河灌注锁灵,稳固天渊结界,大举攻入虚界孱弱壁垒,血洗前耻。”
      “五百余年前,清河忍痛,与蓝妹定计潜伏;两百余年前,余利用所获心魔秘法托付徒儿韩灵,以自身为灵介,镇灵搭桥,镇守天渊结界阵眼。我辈修真当逆天而上,清河苦苦谋划数百年,只为今朝。诸位道友却不愿一同参悟大道碎片,共创升仙佳话?”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场间众人响应。眼看大势已成,清河对韩灵真君温和笑道:“乖徒儿,这几百年来委屈你了。待得此番功成,为师便带你飞升上界,入那‘凌霄府’竭牢,救出子娴,成全你夫妻二人。”
      “师尊,徒儿叩谢。”却见韩灵真君真情流露,叩拜于地,解开了这一桩百年秘闻。韩霞真君闻言,仍自犹豫:“娘亲,真的没有死于天劫?”
      “霞儿,此前时机尚未成熟,伯伯不愿过早言明,以免他人窥探机密,白白耗费数百载苦心。如今,你仍要怀疑韩灵徒儿,为师却也实在不忍。”叹息间,也是流下两行清泪,不知是感于父女隔阂,抑或逝去佳人?
      场间众人见状,或是敬佩,或是叹服,或是尊崇,原本摇摆不定的心思,倒是逐渐倒向了“清河”。
      “极阴之势已成,时不我待!”言罢,自韩灵真君手中接过镇灵塔,向着天渊裂缝一抛,只见镇灵塔推进间化作百丈高巨塔,宝幢曼陀盘旋飞转,无穷云雾升腾间,有无上仙音自大开的一二三四层塔门传出,一派仙家恢宏气势。
      场中众弟子,各派长老不论修为高低,俱效仿清河,将法力道力源源送至未开启塔门前。不多时,第五层塔门有了松动迹象,天渊深处,虚空隐隐传出莫名吼叫,似恐惧、狂乱、惊慌,不一而足。当下,众人更是信心十足,加大了输出力度。
      不多时,宝塔五层洞开,有灵气化雾,滋润众人;又有仙歌曼妙,鼓舞人心。众人心头火热,眼见仙门在前缓缓开启,俱是心跳如擂,浑身法力激荡,凭空又滋生出无尽底气,只觉登仙在即,雄心百倍。
      天穹癸水天象在宝塔运作下,搅动成漏斗状灌入塔顶,凝聚流淌之纯阴灵气,与场间众人生灵阳气交泰,拧成或粗或细元气锁链,将天渊不可见之壁障缓缓牵引吸附。
      眼看第六层塔门即将洞开,沧山地界,连同整片巴国、南疆边境地面,都仿若呼吸般律动起来,显得颇为诡异。
      有修为高深散仙、地仙之流,逐渐觉察,登仙路未开,便要先造下这无边杀业恶果,再一看门下长老、众弟子,仿若入魔般面色巽红如血,天灵白气氤氲如斗,竟是强行透支根基维持法力灌注。一时间,痛呼声,怒吼声此起彼伏,在一片嘈杂声里,第六层塔门,轰然洞开。
      望着围住自己的众多修仙名宿,清河却满不在乎,面色淡淡的:“诸位道友,长生之路本艰难,何须在意些许牺牲?待取得虚界造化,日后仙道可期,总好过一世蹉跎,老死凡间,是也不是?”
      一时间各位大能纷纷面现挣扎,却不多时又重入场中,不再计较此番。却有琼雪楼掌教及余英、虚灵宫掌教及楚遥子父子并少数几位心智坚毅之人合围而上,目光不善。
      “韩霞侄女可是心有不满?本尊荣忝第四十二代掌教,虽不在位已久,莫非作为后辈,倒质疑起师伯了,嗯?”
      “掌教真君,切莫听这妖邪胡言!方才弟子不知中了何等妖法,以致难以出言道破此獠身份。”却是楚寄剑眉倒竖,怒目以对。
      韩霞真君素袍轻挥,哂道:“师伯也知此番行径施为,于德行有亏?且不提升仙之路如何……”顿了顿,气转丹田,暗运盈虚秘法,全力催动道力引发天地元潮,一时间,方圆千里所有生灵耳中心中俱是“清河仙人如何笃定‘虚界’孱弱,莫不是五百余年前战死先贤尚比不得吾辈后生?!!”回响,振聋发聩,直令场中狂热众人醍醐灌顶,冷汗涔涔而下。
      却听得韩灵真君怒斥道:“掌教何其无知!焉知昔年大战惨胜,乃是各教先辈联手布局,只为成就今朝不世伟业!清河师尊携各教菁英飞升在即,怎可执迷不悟,与西南女流混迹?莫不是听信琼雪楼与巫教蛊惑,或是另许了什么好处予你!”
      “师兄果真鼠目寸光,冥顽不灵。天渊封印古来流传,其间阵纹灵禁无数,莫说地仙之境,怕是天仙下凡,亦难有此等逆天手段。娘亲思凡下界尚被困于此阵,通身仙法万不存一。你且告知本掌教,清河师伯是何修为?莫不是真神转世,当这封印能掌控随心,运用对敌?”
      却听一阵掌声突兀响起,清河赞誉道:“乖徒儿,你做得很好,桀桀桀……”又是一阵癫狂大笑,直将个眼泪笑出,清俊面庞森然扭曲,如鬼如魔。
      “本尊当年何等忠心,为这天地,为宗派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可到头来呢?神魂破灭,真灵离散!!!巫蓝这个贱人,居然到死都要用同心蛊拘吾残魂,引动九九雷劫,致战场同道强行渡劫。整整四千地仙,尽数做了那疯女人的陪葬!”言罢,目光凶狠,咬牙切齿,却笑道:“可笑吾残魂飘渺,又遭暗算,竟被子娴炼作元塔器灵,日夜受天渊魔气侵蚀、巫术塑身之痛,三百年,呵,三百年!!!”脸色似恨似怕。
      清河环眼四周,见韩灵不可置信眼神,又自失笑道:“好在天不亡我!这贼老天,哈哈哈!竟让我寻得了契机,还得多谢我这乖徒儿,哈哈哈!若不是他为了配得上子娴天女身份,强行渡劫,招来天官下界拘魂,吾又怎能摆脱仙则克制,出得塔来?”
      众人惊惶之际,却听人群里一黑衣老
      妪轻叹数声,揭下兜帽,露出如花娇颜。“蓝儿?不对,你是巫留?”清河喃喃道,神色莫明。
      “可怜,可叹!残魂入魔,尤以清河自居。姐姐巫术洞真,却甘愿为清河一缕生机永世沉沦,糊涂,糊涂。”圣姑眼神悲悯,沉痛悲哀。
      清河却愤恨道:“巫灵一脉,便惯是如此虚伪?死到临头,仍要惺惺作态!也罢,待虚界大开,吾自有抽魂索魄手段,教圣姑好生品鉴!”话语间,第七层宝塔大门颤颤巍巍,似要敞开。
      此时天色昏暗,恶雨凄风夹杂阴寒癸水菁华飘扬飞散,众人眼中万丈光芒之登天宝塔,已然化作催命楼台,皆因天渊之下,无尽灰雾受宝塔旋转牵引,又得癸水滋润弥漫,其间无数幻兽魔像影影绰绰,直欲择人而噬。
      “清河师伯若神魂尚存,当不堕魔道。眼下父亲何以自怨自艾,为这伪魔言语动摇心神?”却是韩霞扶了韩灵跌坐萧瑟身形,细细道:“此间缘由,待大战过后,霞儿再予父亲分说。清河师伯门中所留命魂玉章,已于两百余年前碎裂,万万不假。父亲此时悔悟,为时未晚!”
      “女儿,为父这些年所作所为,苦心孤诣竟是为他人白做了嫁衣。眼下唯有全力运转天渊大阵,拖延阵台虚弱时机,格杀邪魔。必要时,玉石俱焚,在所不惜!!!”语毕,韩灵真君目露奇光,背后明黄晕轮浮现,强大修为潮水般震荡开来,给人一种置身汪洋浪潮错觉。
      “好,此番血战,方不负我虚灵宫盛名!”闻言,场间众六九地仙并四九散仙纷纷展露仙迹,一时仙光浩淼,气冲斗牛。
      “清河”却毫不惊惶,只掏出心口一团朦胧神华,眼神迷蒙片刻,嘴角牵起一摸苦涩笑意:“蓝妹,为兄这条命还你,自此,从此不再相欠!”大掌重重一握,灵光消散,竟是自散了同心蛊咒,头颅低垂间,第七层塔门轰然洞开。楚寄手中赤血似有所感,逸出一团白气,与溢散之清河残魂袅袅盘桓,消散虚空。
      此刻,却有一股灰白灵气,夹杂无上威压注入清河遗躯之内。“清河”缓缓抬头,动作呆滞如提线木偶,显然尚未适应这具临时的容器。
      空洞瞳仁映着场间众人惊悚神情,“清河”沙哑开口道:“本尊乃祸皇座下‘幽君’,尔等蝼蚁,还不速速退开,更待何时?”
      却听圣姑冷笑连连:“不过一缕虚明分念,也敢大放厥词,真当我人界软弱?你若当真修为通天,何须使这鬼蜮伎俩!众道友,趁此獠虚弱,合力击杀之!”言罢,祭出巫楦灵杖,抬手便是一记“大灭绝五灵咒”,只见五彩灵光匹练如虹,锋锐直刺清河面门。
      幽君神色疏离,目光微动,却见圣姑脚下阴影诡异伸长,自行立于身前,挡下一击。圣姑口喷献血,面上急剧闪过五色斑斓异芒,惊骇道:“竟是道则!!!汝绝非仙族,‘幽君’……莫非?”
      幽君眼帘微抬,淡淡道:“倒是只广闻蝼蚁。若想引动道劫,不妨试试,说来也要感谢天女相赠,呵呵。”
      琼雪楼掌教秀眉微皱,皆因掌中“凝魂晶露”似乎受了癸水菁英牵引,不可激发。幽君目光渐冷,轻抬袖袍,只见其脚下幽影如墨汁渲染,疯狂延伸场中,众人竟是难以动弹,被生生定于原地。却见圣姑娇躯软倒,元神自天灵飞遁而出,一口仙灵晶光直冲天际。转眼却遭锁灵塔万丈金光拘拦,无法穿透癸水阴云。
      “如何?天机蒙蔽之下,尔等蝼蚁如何再度引动道则镇压本尊分念!今日,便是恭迎祸皇降临下界之时,哈哈哈哈……”在幽君疯狂大笑中,天渊下无边兽形鬼影雾气正欲撑破结界灵障,破壁而出。肉眼可见之黑色裂缝间,隐约窥见一方赤红蛮荒疆域角落,内有无尽异种兽吼嘶鸣。
      楚寄福至心灵,不再压抑胸中惊天剑意,一缕灿金光华自心口奇异花蕾虚影处绽放,赤血剑穗处玄色桫椤神籽已然赭褚如烬,环绕全身。此刻楚寄犹如火神下凡,全身窍孔血珠蒸发之下,化身一团神火,挣脱了阴影,直直刺穿幽君胸膛。
      众人正欲惊呼雀跃,幽君却嘴角扯出一摸阴森笑意:“神泥护持最忌金石,不枉本尊设局破汝‘息壤’。虽不知此物如何传入下界,如今倒也不甚重要,呵。”言罢,自楚寄怀中取出染血布包,又拔出胸口利剑,掸灰般连同楚寄一同拍至地面。
      幽君高高在上,撇一眼漫天浮动元神仙灵,不屑道:“尔等蝼蚁不若自燃神魂,兴许能保得此间生灵,不受莽荒灭绝?”语毕,在众门派弟子泪眼中,果有无数神魂爆燃,绽放无匹彩光,似无声呐喊,蜂拥而至。幽君却兴趣缺缺,背过身去,只阴影矗立间,将击来仙法道术尽数反馈倒卷,一时间,地上俱是神色萎靡之元神,恰似燃尽之烟花,只余片刻零星之光。
      “好一场焰火盛会,本君甚悦!蝼蚁,且将凡眼瞪大,瞻仰吾皇神威!”却是面露恭敬,屈膝半跪于天渊之侧,静待界壁大开,真身降临。
      于众人绝望目光中,天渊封印告破,灰雾漫天,不可视物,众人耳中闻听琉璃破碎清音,心知界壁破碎,将再无凭借可依,直道吾命休矣。
      过得半晌,疑惑间却见雨过天青,原本天渊上万丈宝塔已然缩小,遁入癸水菁华墨云中翻腾。众人正一头雾水,却听幽君一声爆怒大吼,不复先前漠然情态:“胆敢阻拦吾皇尊驾!给本君死来!”无数阴影尖刺绞入天际,眼看要捅穿癸水,又有惊变滋生。
      癸水墨云翻腾,漾出千层潮汐涨落澎湃天音,天穹又有无边彩光垂落,降下一尊神女。此女威仪端方,神华昭彰,身着丹青扫翠霓裳,三才飘绫星辰绕,两点如漆玄黄眸,一面尊容观苍生,煌煌天威自发生。
      “天道纲常,自有定律;汝既为道,何必强求道理,逆乱荒古。”广袖轻拢间,阴影消弥于无形。
      “无知小仙,莫以为入得三清境,便可代天巡狩,今日,本君必教你血染清微,魂散道消!!!”言罢,肉身崩散,一团玄奥人形灰影固化虚空,法相天地笼罩蔓延,重重鬼翳虚影欲将苍天蚕食,出入青冥间,不知凡几。无数生灵哀嚎悲鸣,缕缕黑烟蒸腾而上,遮天蔽日,向着神女包裹而去。
      神女面色不动,玉手轻捻,天光化纱缠附,彩绫飞舞间,瑞气千条分化三色:翠、绛、褚,更有无量罡风雷火交织,摧枯拉朽,直将幽君道身拂倒捶跌,狼狈不堪。
      “盈虚有数,更迭待时。姑念汝身合天道,修行不易,自去罢。”
      却听幽君哂道:“本尊此番有损吾皇威仪,合该领死!”竟是于界壁前引爆了分念,强行稳固裂缝。
      又有一灰发玄衣男子自虚界缝隙间伸出一只惨白手掌,却听虚空一阵恐怖嗡鸣,似承受不住般崩碎开来,无数山川生灵卷入混沌乱流,不知死活。
      神女轻哼一声,显化六□□德眀环,一团紫白金青玄绛光轮兜住一颗天穹落下七彩雷珠,轻飘飘拋向男子手掌。却听男子痛呼一声,无穷彩光雷光迸发,将白瘦手掌炸个红紫焦糊,隐隐有肉香传出。神女又取出一块五彩晶岩,信手往虚空裂缝一抹,在灰发男子不可置信目光中,虚空裂缝逐渐闭合。五彩光芒闪烁片刻,天渊破损界壁完好如初,灰雾散去。
      神女收了灵塔,三才绫幻做落英缤纷,花雨馨香,众人心神迷醉间伤势尽复,当下纷纷叩首,口呼神女。
      “韩灵听旨。凌霄府宣,汝以凡身护持下界亿万生灵两百余载,可入仙籍,受凌霄登仙台仙骨。”韩灵真君听罢,惊喜交加,连连叩首。
      “楚寄听旨。汝之生母乃大巫荒神血脉,凌霄府主本不欲插手巫族,念其挽救下界危亡有功,特赐‘元池金藕’一截,可置于血池牵引巫魂,享百年天伦。”言罢,自袖中飞出一团淡金神光。
      楚寄伸手一接,掌中多了一截拇指大小玉白莲藕,触之绵软,另有金色灵纹密布,观之心神宁静。楚遥子虎目含泪,与楚寄抱作一团,喜极而泣。片刻后,方想起要叩谢神女恩典,天空却已不见了她的踪影。楚寄微微愣神,总觉神女莫名眼熟,却被兴奋的楚遥子拉去圣姑近前,一道启程前往圣疆地渊。
      一日后,赤灵祭台开启,楚寄飞身入得血池,将金藕并“凝魂晶露”置于巫琦冰棺额头,不多时,金藕根须遁入虚空,自晶钗飘出一缕芳魂,端坐藕丝中央。待魂魄归位,冰棺化雾,重返晶钗。余英瞧得巫琦苏醒,忙执了手嘘寒问暖,倒把楚遥子楚寄晾在了一旁。
      巫琦还是当年模样,杏目狡黠,直拍胸脯:“余姐姐,可吓死本圣女了。姑姑起初同我讲来,只当奇谭。未曾想……哎,对了,快和我说说,后面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当下两女又是一顿莺声燕语,好不热络。
      话题谈到楚寄儿时趣事,倒教巫琦好一阵怔忡,余英瞧得巫琦神色,亦知巫琦思念大儿心情,遂唤了楚寄前来。
      待得楚寄细说巴国并峡间事宜,巫琦黯然美目终是重拾神采,对楚寄道:“寄儿,依为母猜测,李生多半便是你未谋面的兄长。当年为母失了纯阴天巫体质,无意间免除了一场地渊虚明附体祸患。圣姑忧心虚明借新生天巫血脉脱身,便行地巫司职,依族中神树指引,将夭儿与你分托至村野及虚灵宫门下。说来也巧,当年我与楚哥定情沧山笙湖,便在湖畔一颗古桃树许下心愿,若诞双胞,便戏言桃夭,长子交予天地抚养,愿百年安乐足矣。寄儿已得见夭儿安好,倒不必言明你我身份,省得卷入这无边因果。按族中预言为计,天道之争,非凡力能及,切切。他日有变,可至笙湖水畔寻踪。”
      楚寄拖了楚遥子至母亲跟前,又行至余英面前,深深一拜:“余英师伯,大恩不敢忘,请受师侄一拜。”起身后,望着余英出神目光,冷不丁询问道:“师伯,您是否对我师傅,父亲……”
      却见余英柳眉轻挑,佯怒道:“无量天尊!莫不是你父修了甚么邪法,岂可窥视冰雪道心,找打!我与琦妹出生入死种种,你个小子不会懂的,去吧。”
      眼见巫琦一家三口身影渐远,余英立于苍翠祭台边,细细摩挲手中晶钗,清吟道:
      寒蟾冷露照冰心,楼台捣药深深迟。
      为卿留得寒梅发,遍观春来树双生。
      琦妹,凡尘熙熙,人道茫茫,愿卿珍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树分双生,终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