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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灵基现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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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记忆已经碎成欠片,虽然想不起来的事情能堆积成山,她还是无比清晰得能看见,和先生初次相遇的那天,十年前的冬日的夜晚。
睁开双眼后,第一瞥望见的是——低矮的天花板上一盏方方正正的纸灯。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有多懒,到底有多久没有换过灯泡呢?昏暗的灯光透过和纸,洒在干净的榻榻米上,屋子里摆件并不多,墙脚整整齐齐地摞着几沓破旧的报纸。
小樱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没有概念自己究竟是睡了多久,脑子里昏昏沉沉快要炸了。一个银色头发的男人闻声走进屋,没见过的面孔,他开口倒是用一种毫不陌生更不客套的语气说:
「哟,终于醒了,我还在担心呢。」
并且扔给她一件羽织,补充道:
「我是旗木卡卡西,今天起就是你的监护人。先说好…爸爸什么的就不要喊了,再怎么说我也个单身。披上衣服,来先尝一下我做的盐烧秋刀鱼。」
就是这样一个自说自话的男人,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叔,好在性格还算是十分平易近人。
大概是因为他笑起来的时候,能把眼睛眯成一道弧吧。
「难吃。」
樱不自觉的嘟囔了一声,但还是不住的往嘴里送着。
「啊嘞好失礼啊,那从今以后伙食就拜托你啦。」
这人倒是毫不辩解,居然借坡下驴地堵住了她的话。用膳过后,本想洗碗却被他打发到了一边。
夜色真好啊,她裹了裹披在身上的羽织,有些好奇地把整栋房子都逛了一遍。
被水浸泡过的木质地板。松软的榻榻米。衣服少得可怜的立柜。
单身男人的住所,没有女人的痕迹。
发旧的被炉。书桌上的魔术研究。早已经不走字的摆钟。
走到了落满雪的庭院里,一步一个脚印,踏雪的咯吱声让月夜变得更寂静。
忽然头上变重了,像是被覆盖了什么东西,小樱转身一看,卡卡西已经换上了一身浴衣站在自己身后,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形状。
「这么漂亮的头发,一定要藏好,让别人看到了,不然…有人会嫉妒的哦,啊哈哈哈。」
小樱点了点头,戴正了帽子,把多余的碎发全部塞了进去。
月光下只露出了洁白的脖颈,粉红的发丝。恍惚的美好。
「先生知不知道…我是谁?」
她甩出这个问题,抬头看了一眼卡卡西,期待一个答复。
「头好痛,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嗯…这就是副作用吗…」
卡卡西把一只手放到了她的头上,轻轻拍了拍她的帽子。
「嘛,就这样作为一个可爱的普通女孩,这样生活下去也是件好事情吧,宇智波樱。」
那双手的力度,今天她还记得。只是。
作为一个可爱的,普通女孩。要怎样生活下去?这句话的含义,直到今天她也没懂。
在木叶的人看来,卡卡西是个不怎么合群的独身主义者。
作为十年前那场圣杯战争唯一幸存的参与者,在圣杯崩塌、白泥覆盖的危险区域。他是走出了那片死亡领域的,唯一活着的魔术师。
在周围人的簇拥下,这个呆滞的男人像一架被拔掉了插销的机器人,任凭别人怎么呼喊都不回应。血和泪糊在他脸上,混成一片,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这个人完了。”
围观的人心里多多少少这样嘀咕着,毕竟面前的这个男人,眼睛里大概是找不到一丝一毫,可以被称作是“求生欲”的色彩了。
男人赤膊着上身,在被冻成紫色的皮肤上,随处可见一道道刺目惊心的伤痕。他脱下来的上衣,把怀里抱着的什么东西,裹得严严实实。
人们就这样目送着他,看着他——
僵硬着身体,所到之处自动退开一片。
就这样,一步一步向远处走去,隐在大雪纷飞的夜幕中。
人们传十年前,作为前代行者的旗木卡卡西,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一个戴着帽子的少女,据说是旗木家的私生女——大概是老婆也受不了这样的人,卷着钱跑路了吧。
父女两个人,一直生活在木叶边缘的一栋老宅子里。
在最初的几年里,卡卡西也曾拿着一张照片,挨家挨户的询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留着深蓝色头发的十几岁的少年。后来也偶尔带着女儿去其他国家寻找,可惜每次都是铩羽而归。
后来他就不再问了,大概是放弃了吧。
从此人们便极少能在街上看到他的身影了。
木叶上下对他的猜忌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十年前,那个赢得了圣杯战争最后的胜利者宇智波鼬,突然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概是和他的王牌从者一起去英灵殿了吧,反正得到了圣杯就能实现任何愿望,永生这种事也轻而易举吧。”
这样的传言坊间流传甚广,甚至一度成为高层的官方口径。
圣杯战争,胜者为王,赢得比赛的人可以实现任何的愿望。输掉的败犬们,要么轰轰烈烈的为理想战死,要么也会在丧失资格之后切腹自杀贯彻道义。
死亡、战争、鲜血……这些是被视为神圣的根源,不容玷污。
曾经为这场盛宴厮杀,谱写过壮阔史诗的魔术师们,终结都被圣杯,荣幸地夺去了生命。
活下来的家伙,反倒是一个,在开战不久就失去了搭档和从者,一个半吊子的失格魔术师。
甚至有人猜想,会不会是他用什么手段杀了宇智波鼬。是不是卡卡西杀害了自己的搭档。
——“一定是这个原因,他女儿从来不喊他爸爸,而是先生吧。”人言人语。
面对形形色色的指责,小樱总是尽自己所能地为先生极力辩解。
倒也不是自己有多坚强:想不起来自己的身世也好,被人指责是没娘的小孩也好,被人偷偷嘲笑没有魔力也好。这些话根本伤不到她一分一毫。
从头到尾,一句让她每每想到就要抑制不住大声哭泣的话只有那句——
「没关系,因为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我不过是个失格御主而已。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没用的人。」
人间失格,而已。不是这样的啊。
无论怎样也好,先生,就算现在的你什么也不肯对我讲也没关系。请开心起来吧。
樱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穿过这片小坡,就能到家了啊,先生一定饿坏了。正这样想着——
「柔拳法八卦掌空掌!」
一道凛冽的气流袭来。
条件反射的跳开,明明是夏天,脚下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气。手中超市的便利袋被划破了,散落了一地的圆白菜,歪歪扭扭的瘫在地上。意料之外的偷袭把她从回忆瞬间打回现实,是谁,她警觉的喊了一声,双拳紧握横在胸前,做出了迎敌之姿。
目光四周扫视了一圈,除了被刚刚劈成两半的树叶,找不到任何异样的痕迹。
「嘁…居然打偏了,果然变成了傀儡精准度就下降了……」
声音源自身后,她猛地回头,还未等看清楚就被新的攻势弹开,她被那股力量打飞出两米,重重摔在地上。
「但是下一次就不会错了。就请你…」
面前的男人交了个瞬步就闪现在她眼前,一边说着同时一个漂亮的转身,打出一套行云流水的柔拳拳法——
「……去死吧!柔拳法八卦掌回天!」
上一击重创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劈头盖脸就迎来了第二次大面积的追击。来不及了,心想着,小樱锤着瘫软的大腿,在思维跟不上的时候身体率先行动了起来,极力想要向前爬去。
可终归还是太慢了,她是摔在地上,趴在地面来不及起身的。只能从眼角的余光总,看见了敌人从天空中跃起,一记迅猛的柔拳打出了一道光柱——
轰的一声巨响,地面竟然引发了小范围内的劈裂,在冲击波的作用下土砾飞扬。
樱头上的帽子被打掉了,粉色的头发倾泻而出。
宝具的威力贯穿了她腹部下面的地面。
也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血液最开始是喷溅,染红了敌人的衣服。然后她才感到了血从腹部汨汨流淌出来,在地面渗开。
粉色的发丝软趴趴的卷在血里,染成了猩红色。
敌人停下动作,居高临下,一脚踩进她脸旁的血泊,仿佛在等什么人的下一个指令——角落里,一个红发黑袍的青年男子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这场厮杀。
不对,或许用“单方面的虐杀”来形容比较合适。
小樱认出了那个人,让魔术协会也感到头疼,从不按套路行事的旁门左道魔术师——赤砂之蝎。
躲在一边的蝎“啧”了一声,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不是女孩生命力的顽强,而是她“自身”。
「粉色的头发,难道她是……不可能吧。」
一边喃喃自语,兴许还有些兴奋,思维在赤砂之蝎的脑海里飞速闪过,他只是听了Caster的预言说辞,听说会产生一位新的御主,自己提早赶来先下手为强而已,没想到撞见了预料之外的事情。
新的疑惑又产生了,他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Ruler已经消失了才对。但不管怎样……”
这是毫无疑问,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管她是谁,Assassin,先杀了她,不要留后患。」
短暂的自我分析过后,蝎镇静了一下,重新回到那个狠角色,冷淡地命令道。被唤作Assassin的长发青年听罢指令,摇了摇头,也用那种如出一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对脚边的人说:
「对不起了,虽与你无冤无仇,但毕竟是御主的命令——宝具·柔拳法八卦六十四掌!」
真的就要这样死掉了吗,明明今早出门的时候,先生对自己说——
「小樱,今天记得早点回家,有件事情…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明明先生还在家等着她,明明还有好多事情要,明明好像是和什么人做了什么样的约定……
明明说好了要当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不能死在这种地方……可恶……
背部已在刚才承受了所有的攻击,身体已经快要散架了,体内的每一滴血,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肌肉都在急速收缩、紧绷。
手背火辣辣的疼,痒,想疯狂抓破皮肤的那种不可遏制的痒。
想抓破。想大喊。想把手整个放进冰冷的水中。
所有的念头冲破脑子,在思维跟上之前声带已经不受控制,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出一个让自己也感到惊讶的名字——————
「佐助!!!!!!」
手背上的皮肤猛然生出了一道鲜红色的符文,本不该存在的地方,居然显现出了一个漂亮的圣痕,照亮了她沾满鲜血的脸颊。连通了身体每一处末梢,破皮而出的感觉,手背痛到不属于自己了一样,她简直要晕死过去。
眼前闪过的是一道黑色的火焰,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疾风一般.
陌生的黑影闪过,挡在她的面前。小樱眯着眼睛细细看去,是一个深蓝色头发的少年。
让她魂牵梦绕的。
少年一把擒住对方马上要落在她身上的手掌,另一掌反手一拍,起跳空中一击狮子连弹,把敌人甩开十米。他追过去补上一脚,结结实实把对方锤进墙里。
「面对我的御主,居然敢一见面就亮宝具,你的真名已经被我识破了,日向家的小鬼。」
少年略带轻蔑的说,他沉着冷静地扫了一眼对面,马上就发现了不远处那个一直在观战的蝎,不自觉皱了眉头。
「可恶还是晚了一步吗……撤了,宁次。」
知道自己被发现,蝎气急败坏的啃了啃手指甲,丢下这样一句话,就和他的从者消失在茜色的坂道中。
「小樱——」
是谁在喊她?
意识还没有脱离身体的最后五秒,小樱的眼底倒映出最后的色彩。一抹慌乱中冲向自己的深蓝色。
最后一眼是残云半遮,天从云霜落。
好熟悉。好陌生。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