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反派娇妻》徐淼淼

5、【5】

　　傅明月的乳母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往日也是个掐尖要强的人，头回在人前如此失态，一番话下来涕泗横流，令人恻然。

　　时下讲究一荣俱荣，家族荣耀都是连在一块儿的，纵然两房私底下有什么龃龉，这会儿也都顾不上了，一行人打府里出发，到了承恩侯府后直奔傅明月所在的澄心院。

　　傅明月虽是庶出，但作为二房的第一个女儿，加之她生性乖巧，姨娘也懂事儿，郭夫人待她很是不错。虽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养下来，从出生直到出嫁，也有了那么几分感情。

　　待看到往日丰腴的侄女儿/女儿面色苍白削瘦的模样两人气不打一出来，跟去的二房妾室得了主母示意对顾家破口大骂了一番，骂完直接就要把傅明月接回府。

　　傅明月也是冷了心，她侍候婆母这几个月早出晚归，夜夜睡不安稳，顾二做为枕边人又岂能不知？

　　先前傅家相看女婿的时候看重顾二的便是为人老实板正，不会欺负自家姑娘，顾二也确实做到了，与顾明月的感情一直很不错。

　　他为人憨厚，即便是在兄长多年未得嫡子的情况下顾二也从未升起一分不轨之心，老老实实的办自己的差，于美色之上也不甚上心，闲时便带着儿子四处玩耍，日子虽不富贵但胜在平安。

　　但这一切在承恩侯世子出事后都变了，原本十分满意顾二老老实实不出挑性格的承恩侯对他如今是一千个一百个不满意，下狠手改造幼子。想要保住爵位定是要懂些手段的，顾二辞了原本的差事，日日苦读不辍，饶是如此，也比不上已逝的长兄在父亲心中地位。

　　苦闷之下，对妻子也不如以往体贴。

　　承恩侯夫人为了压制傅明月，也为了延绵子嗣接连纳了几房妾室，此次顾二便是不堪夹在妻子与母亲中间左右为难，干脆搬去了前院，偶尔回来也是宿在几位妾室那里，傅家上门的时候，顾二出门办事去了。

　　郭夫人也不待女婿回来，几个婆子利落的收拾行李，扶着傅明月就要回府。

　　顾家二房的长媳李氏硬着头皮拦住欲走的一行人，假意听不懂话里的机锋，乍青乍白的脸上强撑着笑意，期盼着老夫人那里能早日来人，这傅家如狼似虎的，自己这儿撑不住啊。

　　若是承恩侯老夫人在此，两人或许还会客气些，但对待一个不袭爵的二房，连顾二都不在的情况下，妯娌两个对视一眼，示意几个婆子将人拦住，另外几个扶着傅明月出了府，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
　　傅宁已经听傻了，她结结巴巴道：“所以二姐姐已经回来了？”

　　林夫人靠在软塌上，懒懒的“嗯”了一声，“回来了，就在她原先的院子呢。你不是想你二姐姐了么，得空去瞧瞧她便是。”

　　傅宁一梗，她同这位二姐姐连面都没见过几次，贸然前往这心里还真是有些怵得慌。

　　“那二姐姐还会回去吗？”

　　林夫人有些好笑：“当然回去了，都嫁人了，还能一辈子待在娘家不成？”

　　傅宁：“……”母亲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事关自己的后半辈子幸福，傅宁坚持不懈的追问：“可是顾家对二姐姐又不好，回去干啥呢？咱们府里又不是养不起二姐姐了。”

　　林夫人道：“所以不是暂时先将你二姐姐接回来了么？”说着嗤笑一声，“但凡顾家还有一个有脑子的，都知道下面应当怎么办。”

　　傅宁默然，她明白母亲的意思，顾家下面应当会派人赔礼道歉将傅明月接回去，或许还会惩罚一下那位不讲理的承恩侯夫人，作为对傅家的一个交代。

　　有了这番姿态，想必待傅明月再回去地位就不一样了。

　　可傅宁这心里不知为何就是憋屈的慌，在她看来有这样恶毒的婆母，老实懦弱的丈夫的婚姻根本没有继续存续的意义，这次家里可以帮你出头，当然了下次也还会，下一次还能有一个流产的孩子作为砝码么？

　　傅宁穿过来的日子不长，也就那么几个月，然对这里孝道大过天的风气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可以说傅明月这次若是没有肚子里这个孩子，饶是婆母刁难，傅家也不能说什么，媳妇儿伺候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傅家的闺女就天生尊贵不成？

　　傅宁望着自己白白嫩嫩的掌心，这双手连赡养自己十几年的父母都不曾伺候过，今后要去小心侍奉一位陌生的贵妇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因为她是自己夫君的母亲？

　　荒谬，傅宁小小的骂了一句，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心里更加郁闷了，脸上自然而然的也带了些出来。

　　林夫人看在眼里，只当女儿是在为傅明月的遭遇而难过，摸了摸傅宁的包了包头，林氏道：“别担心了，这些事我们做长辈的自会处理好的，你啊少惹点事儿我就知足了。”

　　傅宁小声道：“我最近很乖的，哪有惹事……”

　　“哦？”林氏挑眉，“昨个儿是谁在院子里爬树撞倒了你父亲的那一丛山茶花儿，还有大前天是谁……”

　　“不许说了！”傅宁捂住母亲的嘴，小脸因羞愤红通通的，“我去看看二姐姐。”

　　说完一溜烟出去了。

　　小姑娘穿了一身海棠红的衣衫，双袖宽大，蹦蹦跳跳的身影仿佛一只振臂欲飞的蝴蝶，林氏唇角不自觉的溢出笑容，闺女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又看了会儿书，林夫人抬头，吩咐侍立在一旁黄嬷嬷给傅明月的院子里再添些物件儿，一个隔房的庶女侄女儿林氏纵是怜惜，也是有限的。只是如今女儿喜欢这个二姐姐，多关照些也无妨。留个善缘，没准儿将来就用上了呢。

　　黄嬷嬷的动作很是利索，当晚就亲自带着一车东西往傅明月所在的院子，都是些不怎么珍贵但日常用的上的物件儿，不打眼但可以看出主人的用心。

　　傅明月的身子尚有些虚弱，苍白的脸上带了些笑意：“谢谢大伯母的好意，方才五妹妹也来过了，月儿…”一句话未完，眼泪已然落了下来，夏季薄薄的寝衣上泅湿一片，看上去好不可怜。

　　一旁她的生母李姨娘亦是跟着拭泪，母女二人如出一辙的柔弱，黄嬷嬷心中微哂，“二姑奶奶客气了，夫人说了这里就是您的家，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又问了刚刚到访的五小姐，也就是傅宁离开的时辰，算算这么会儿功夫应该回了清芷院，黄嬷嬷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李姨娘亲自将黄嬷嬷送了回去，回来看着尚还在流泪的女儿，没好气道：“那杀千刀的老虔婆，你肚子里还怀着她的孙子呢，就这么下狠手，将来下那十八层地狱被油炸的老货！”

　　此刻的李姨娘泼辣尽显，丝毫没有方才的软弱。她本是市井出身，傅旭明一次同友人赴宴的时候坐在酒楼之上，看着下面的貌美小姑娘叉腰骂人，小小年纪嘴皮子倒是利索的很，脸上浮现出好笑的神情。

　　他本无意，意会错了的下属直接将人送到了上峰床上，娇娇美人儿触手可得，他倒也没拒绝，收了便是。

　　李姨娘不知这段过往，入府后一心扮弱装乖，听说男人都喜欢这幅模样，开始还有几分新鲜劲儿，待生了傅明月后傅旭明对这位“泯然众人”的妾室也渐渐失了兴趣，外任的时候干脆将其留在了府里，是以对如今的李姨娘而言，人生的依靠便是傅明月这个闺女了。

　　承恩侯世子的突然逝世，对顾家的人而言是噩耗，对李姨娘那是天降惊喜，一想到女儿今后便是正经的侯夫人，李姨娘觉得自己做梦都能乐醒。承恩侯夫人的这场作妖，最为愤慨的亦是她这个生身母亲，人前还能端着些，人后恨不能生啖其肉。

　　望着这样的姨娘，傅明有些无所适从，“姨娘，你别这样，婆母她也是……”

　　见女儿还要为那老虔婆辩解，李姨娘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她这般对你，难不成你还要为她辩解不成？我告诉你，就是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那也不是她虐待媳妇儿的由头，这件事情结束前你就乖乖待在院子里，哪儿都别去，顾家不给个说法不许回去知不知道？”

　　这次，顾明月倒是点了点头，可怜兮兮道：“姨娘，我想吃你做的荷叶粥了。”

　　李姨娘立刻来了精神：“等着，我给你做去。”

　　言罢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傅明月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姨娘还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看了眼一旁的丫鬟，傅明月道：“服侍我睡下吧。”

　　原本她还有些牵挂府里的几个孩子，牵挂丈夫，现在的她只想闭眼歇息，暂且将那个温柔孝顺、大方懂礼的承恩侯世子夫人抛在脑后，睡一个安稳觉。

　　*
　　林夫人所料不错，隔天顾家的人便上了门，先是遣了几个得脸的婆子上门说和，被张老夫人命人毫不留情的打了回去后，承恩侯老夫人方氏亲自递上拜帖，这才见到了傅明月的面。

　　在李姨娘不遗余力的调养下，傅明月苍白的脸渐渐恢复了红润，尖尖下巴逐渐变圆，周身也多了不少安适之感，比之那天去顾氏接人时候的病美人可谓是脱胎换骨，容光焕发。

　　方老夫人见了也很高兴，她仿佛一点没有看到傅家众人不甚好看的颜色，亲自拉了傅明月的手，道：“好孩子，委屈你了，回去祖母定会给你做主。”

　　当日接人的时候对着两个同辈且身份低的庶子媳妇儿可以不给脸，方老夫人是长辈却不好失礼，妯娌两个对视一眼，郭夫人开口道：

　　“老夫人是长辈，我原不该说这个话，那日明月的模样您是没瞧见，消瘦的不成模样，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心疼，想着便是担了不懂规矩这个说法也要把人接回来。如今在老夫人面前我也是这个话，顾家若对大姐儿有甚不满意，只管当面说出来，我家门户虽小一个姑奶奶还是养的起的。”

　　傅明月跟着拭泪，凄凄切切，好不可怜。

　　方老夫人似是唬了一跳，直摆手道：“安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家对明珠那是不能再满意了，今个儿的事我知道了，一定会给一个交代。”

　　张老夫人也道：“不过家里女人闹了些矛盾罢了，话说谁家能一直和和睦睦？老二媳妇也太老实了，说的这是什么话。”

　　方老夫人心中冷笑，知道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呢，偏自己还不能不接，她道：“老姐姐这话说的对，做媳妇儿的哪有不受些委屈的呢。这次事儿发生后，我同侯爷商量了，眼看着这宝珍的病越来越重，今后府里的中馈就交给明月，我们啊对你家这个闺女那是不能再满意了。”

　　宝珍便是先前苛责傅明月的承恩侯夫人王氏，闺名宝珍，顾家这番姿态摆的很低，不可谓没有诚意。

　　堂上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两位年近花甲的老夫人亲亲热热的说了好半天家常，林夫人、郭夫人两位妯娌时不时凑趣，待用完午膳，方老夫人提出告辞，傅明月便跟着回去了。

　　*
　　好一番峰回路转，一旁看戏的傅宁直接呆滞，任林夫人牵着自己回房，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怎么说呢，乍一看这场交锋傅家大获全胜，傅明月拿到了对古代妇人而言极其重要的掌家权，加之她嫁入顾家后已经接连生下二子一女，地位不可谓不稳固，承恩侯夫人病好后再想拿捏这位儿媳妇便要掂量三分了。

　　只是这看似是个爽文的蜜糖中裹挟着丝丝缕缕不容忽视的苦涩，俱是小心翼翼的心思算计。

　　傅宁不禁问自己，这种在小心翼翼的算计中前行的婚姻是她想要的吗？换句话所，希望自己后半辈子生活在这样步步算计的后宅中，夫君只是个偶尔诈尸的公用按.摩.棒。

　　傅宁恹恹抱住母亲的脖子，无精打采道：“母亲，我不想嫁人了。”

　　真实的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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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幻想过穿越，后来一想在宅斗剧中可能活不过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