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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章 冷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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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实在睡得有些晚了,第二日子亦醒时都已将近午时,成扬倒是起得很早,一大早便和陆昀辰一起上朝去了,她又记起成恪说过晚些时候还要跟他一起熟悉一下城里,不免感叹他有如此精力,果然是军营出身。
眼下这时候众人都已经离开,剩她自己随意用了些花糕,便把那一批桂云香装了车,点了几个人帮她运到城郊的小孤山去。等这几个家仆把车运到半山上以后,她便将他们打发回府去了,而后迈进山门胡乱踩了几处,就一个人在旁边找了块一半覆盖在青苔下的矮石坐了下来。不多时,一个一身玄衣、剑眉星目的少年从茂密山林深处显出身影来,走到近前看到是她,也不说话,只用眼神询问,她就一指歪在地上的小推车,他点点头便去充劳力,两人便一前一后地上山了。
小孤山上有一眼冷泉,四季清冷不冻,带着整座山周年都泛着凉意,皇帝征战天下时候的军师应尘在开朝后避让朝堂,就隐居在这小孤山上,不问世事。陆昀辰并未上过战场,所以同他的交情原本并不算深,但陆府后山紧邻着小孤山山脉,陆昀辰探望他的次数一多,两人的关系便也渐渐熟悉,后来子亦刚入王府没多久时,应尘和陆昀辰说他测算星象算出他和她有授教之缘,偏要收她为徒,陆昀辰也没拒绝,她就这样凭空多出个师父。
只是应尘这师父实在是个便宜师父,哪里有正经教过她什么,成日里只带着她喝酒品茶下棋弹琴,就算做自己是教她酿酒制茶棋道乐道了。两人之间徒有个师徒的名义,其实倒更像友交,不过是一起寻个乐趣打发时间罢了,左右她对应尘那套推演策国之术毫无兴趣,倘若他真的正经起来,两人反而未必能有如今开心。
她还有一个师兄——延生——自从当年被应尘从战场上救下来之后,就一直跟在应尘身边。应尘曾告诉她,延生大概是因为在幼年时遭受如此变故才有些自闭,一直不愿多与外人说话,就算子亦认识他到现在已经有八九年的时间,他肯与她说话的时候仍然寥寥,而山路上的闲聊显然并不在他的打算之中,不过她倒也已经习惯,自顾自安静地欣赏沿路风景。
两人一路无话穿过鸟啼虫鸣的山林,行至一处竹林辟开的小院。应尘一袭单薄白衫,手中搭着个褚红色的大氅,正站在门前等着,见她上前,伸手一劈头罩在她身上,开口道,“我猜就是你来,只是还在奇怪怎么前日还能自己上山,今日却忘了阵法还等着人接,原来是给我带好东西来了。”
山中凉气深重,他知她身有寒疾,所以每次她来总会先备好衣物火炉一类,她倒不在意这“一劈头罩过来”的方式,自己把大氅理顺了就熟门熟路地向里走,一边说道,“你可要好好谢谢我了,这可是今年头一遍的花茬。”
延生自去收酒,应尘就跟在她身后一起走到院中的云亭里去,等两人在亭中小桌两边坐定,他就从旁边的棋篓里摸出枚黑玉棋子,啪地摆在小桌上的白松棋盘上,一边开口笑问道,“成扬昨日终于回来了吧,情况怎么样?”
两人聊天一贯都是在这棋桌上,听他开门见山地直接发问,她就也跟着拈起颗白玉对应着摆下,想了一想道,“和他父亲、成恪还有府里那些人多少有些生分吧,同我倒还算能聊得来。”于是细细讲起昨晚的夜游来。
“你和他才初次相识,就敢跟着他孤男寡女深夜里共处一舟?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缺了颗警戒心,倒也不怕他对你图谋不轨。”
“那可是陆府世子,又不是市井泼皮。”她失笑。
应尘撇撇嘴,“那也是个在断绝女色的军营里待了那许久的陆府世子。”
玩笑心过,她嘴角笑意渐渐收敛,又落一子开口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他不是在昨日晚宴上...”说出这半句来又犹豫着停了一下,眼角余光瞄到应尘手腕动作忽地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才避开他视线接着说道,“他原本前天晚上就到城关了,但他想等到昨日一早进城才没有声张地原想先回府看看,只是恰巧在别苑里撞见了我。但我那时还不知道他身份,还以为是那人终于回来。”
应尘重又低下头去,手中黑玉落定,带着围攻之势逼近白玉大龙,低声道,“那自然不是。”
远处天际隐隐响起几道暗雷,山中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