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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瘟神上门 ...

  •   “明查”是一个很暧昧的词,有时意味着沉冤昭雪,有时则意味着蓄意包庇——比如在这间屋子里,受害者始终人事不省,无力指认,而唯一的嫌疑人正哭得梨花带雨,情真意切。

      周夫人有些为难,她心中其实早有一番计较,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光明正大地偏心,正反复思量时忽然想到身边还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安瑟,便若有所指地轻咳一声,安瑟果然飞快地领会到其中深意,立刻乘胜追击,温雅的语调中越发透出十足镇定的气势:“我同沉香算是一起长大,她脾气可能急躁一些,但绝不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勾当,更何况她现在即为人母,家宅安乐,何必一定要用这般下作且容易被察觉的手段来加害小兰?伯母——”她向周夫人深施一礼,诚恳道:“我失礼了,但还是恳请您能查明此事,还沉香一个公道。”

      她这话听着平淡,实际里便算是给沉香撑了腰,且将包庇沉香的嫌疑完全揽到自己身上,听得周夫人如蒙大赦,眉目重又舒展开来,故作沉吟道:“可如今证据确凿……”

      “那些药粉只是被人从沉香的包袱中翻出来,却没人能证明就是沉香将它们放进去,”安瑟说:“倘若日后真的查明此事与沉香有关,我愿同她一起受罚。”

      周骋讶然道:“罚你作甚?你又没做错什么,可是沉香这件事决不能就此放任,下人敢对小姐包藏祸心,日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听门口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似是安家的武师正在粗声粗气地呵斥着什么人,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女人的惊呼,显然外面正陷入一片突如其来的混乱中,周骋同周夫人对视一眼,面色微变。

      “我出去看一眼。”他说,谁知还没等他迈开步子,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激烈地叩响,一个浑浊的男声在门外疯疯癫癫地嘶声叫喊,像一头受了伤的猛兽正垂死哀鸣,听得人心间慌乱不已,周骋脚步一顿,随即快走几步推开房门,闪身出去后先将门关好掩在身后,这才看一眼面前团团围起的安家武师,低声怒道:“什么声音”

      几个挤在一起的武师犹犹豫豫地让开,露出原本被围在他们中间的人来,那是一个衣着脏污不堪的老头,瘦骨嶙峋,肤色乌黑,瞧着仿佛颇为虚弱,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站不起来,糟朽衣襟上全是泥渍和脚印,显见才被毫不客气地教训过一番。

      周骋疑惑地看他一眼,又看向领头的武师:“这是谁?”

      一身短打的武师挠挠头,迟疑着找不出恰当的解释,倒是被地上的老头抢了先,他可能是见周骋穿得好,顺理成章以为他是这一群人的头,艰难往前爬过两步拽紧周骋的衣角,仍旧操着那把像蒙了一层荤油似地嗓子模糊喊了好几声,惊得周骋险些一脚把他踢开,待那老头重复数遍后才依稀听清他说得是“贯通阴阳,天生祸星”八个字,登时变了脸色:“你是哪里的乞丐,敢来周家门前胡说八道?”

      他摆摆手要武师将那闹事的老头拖走,谁知这老人竟十分执拗,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不肯撒手,嘴里喃喃地嘟囔着,偶然叫人听清几个字,全是极尽恶毒的诅咒之词,周骋先还冷眼不理,后来被挑衅得怒火上涌,握住那老头的脖子喝道:“你活得不耐烦了?发疯到别处去发,少爷没空理你!”又对几个束手无策的武师命令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老疯子拖到大街上去!谁让他过来的?”

      武师七手八脚上前来抓人,几乎将那老头凭空托举起来,顶着他能让泼妇羞惭到死的破口大骂一路将人抬下楼去,安柳楠本来在大堂中同几名商贾闲聊,闻声转头看来,满脸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出了这种乱子客栈自然难辞其咎,有个机灵的跑堂连忙将掌柜找来,可那位素以八面玲珑著称的掌柜闻讯赶来后却猛然色变,探头看一眼被安家武师扔在街角爬不起身的穷酸老头,惊慌失措得差点没一脚绊个跟头,幸亏扶着人才踉踉跄跄地站稳,颤着声音道:“谁把这位神仙给招来了?”

      安柳楠和周骋一愣,对视一眼,都很莫名,安柳楠忍不住道:“这个老……先生,可有什么来头?”

      掌柜听这话便将事情起因猜出几分,因着周家也是尊得罪不起的大佛,越发脸色难看起来:“这……来头倒没什么,可这老头邪得很,据说专能给人预测祸事,且一说一个灵,咱们这镇上的人平素都绕着他走,逢年过节还要给他上贡,免得这老人家一时兴起又出来糟践人,好那一口神嘴……安老爷,周少爷,您进城时招惹过这老爷子?他可是有日子没冒头了。”

      周骋狠力握紧拳头,压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开了客栈,生得便是四方财,天底下还从没听说过要赶人走的道理。”

      “哎呦,不敢不敢,”掌柜连连摇头,声音却越来越低:“少爷大驾光临,咱们整个客栈都蓬荜生辉得紧,您要走我还舍不得不是?可这老头当真邪性,前几日东边柳家新生一个大胖小子,人人都去喝喜酒,那柳家后生年轻力壮,半年前刚因为这老头对他妻子动手动脚打得他断了两根骨头,咱都劝他提防着,怕被这位老神仙怀恨在心,谁想给小孩办喜宴那日他就悄无声息地跟过去了?骑在墙头上当着柳家亲朋好友的面骂了半天,气得柳家后生拎起扫帚就把他扫下来了,谁想……唉!”

      周骋后背一阵阵发毛,却听安柳楠追问道:“然后呢?”

      掌柜一拍大腿:“然后第二天柳家这小子就发了癔症,哭得都不像人动静了,他爹出门给他找郎中,结果被街上的惊马给活活踩成烂泥!柳家娘子当时还不知道这事,抱着孩子在屋里急得打转,被一个劳力觑准了强闯进去,非要强行欺辱于她,挣扎时候一个失手将那娘子推上灶台,硬生生给撞死了!这下就剩一个小孩,没人养没人喂的,没多长时间也病得去了……听人说发现时都臭了,惨呐!”

      安柳楠霍然睁大眼睛,也回头看一眼那个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老头,口气已然虚了:“不会吧……可我们也不曾招惹过他,他又何必……”

      周骋冷声道:“那便给他扔些钱。”他刚要往那老头的方向走,却被掌柜拉住袖子,只听掌柜急切道:“可别再过去招他!这人是个不讲理的,平素专拣那些阔气人家欺辱,真不是我有心欺客,可是少爷,您家大业大,不值当为一口气在我这里耗着不是?小店今天给您赔不是了,往后三年周家过此投宿都不收分文夜资,您看这样行不行?”

      这就是赶人走的意思了,周骋和安柳楠将信将疑,又向那老头栽倒的地方望了一眼,却见好几个路人走到老头身边时都如临大敌般远远绕开,心里终于有些畏惧。

      古人说怪力乱神,可是没有人会真正拿自己的身家来和这些邪说针锋相对,越有钱有势的人越是如此,所得越多,提防越多。

      安柳楠叹口气:“晦气找上门是躲也躲不开,那也就只能我们让步了——”他看周骋一眼,见周骋依旧抿唇不语,忍不住拍拍他的背:“贤侄,店家说得对,咱俩俩人都是拖家带口的,犯不上在这里和一个瘟神赌气,算了,横竖今日也要继续赶路,权当走得早些吧。”

      那店掌柜亦眼巴巴地看着周骋,最终周骋狠狠在墙上打了一拳,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回到客栈中又是一阵忙碌,周夫人心中起疑,一遍遍追问周骋到底发生何事,为什么偏要提早出发,周骋随口编几句瞎话将她应付过去,里里外外穿梭不停,末了忽然想起沉香一事,又问母亲道:“沉香如何处置?”

      周夫人面色如常道:“先带回祖宅,小安说的对,她到底是安家的人,倘若真的做了错事决不能包庇,可是若真是被人陷害,倒也一定要查个明白。”

      周骋点点头,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又道:“那小兰……”

      “兰溪还是先和我跟小安共坐一辆车,今夜投宿时再想办法安排她,毕竟身子太弱,总得有人在边上照应着,”周夫人从善如流道:“女人这边有娘在,你尽管放心。”

      周骋昨夜就没怎么睡好,如今顶着两个黑眼圈又忙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上不说还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头脑发昏,不管听什么都表示同意,随即拖着脚步一点点往楼下蹭,走到后院时忽然见一个颇有几分眼熟的黑衣男人同他擦肩而过,可这眼熟也十分有限,以至于他无论如何想不起究竟何时见过这人,正疑惑时却见眼前闪过一角白衣,紧接着便听到陆锦生的声音:“呵。”

      周骋无力扶额,心想这世界上莫不是只有他们两人?怎么不管何时何地都能碰到。

      “小兰还是归你治,”他抢在陆锦生前面道:“你先闭嘴,我累死了没空吵架,今晚投宿时你帮我盯紧沉香,那个药肯定是她的。”

      陆锦生安静半晌才低声道:“你不是不信我吗?”

      “是啊,”周骋斜眼看他,陆锦生发现这人好像就是有种本事,不管怎么都能让自己显得那么欠收拾,尤其是当他用那种拉长了的惫懒语气说话的时候:“我就是不信你,用不用我把这几个字写在额头上给你看?”

      “债多了不愁,我现在瞧谁都和你一样,懒得猜来猜去。”

      陆锦生笑了一下,低头抚平袖口的皱褶:“好,我便当你是在夸我,多谢。”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基友的文文,现代耽美之掀起那个影帝的裙子——《影帝是女装巨巨》by清寒为霜
    文文是很可爱的小甜饼一枚,现代耽美,感兴趣的亲可以翻开看看,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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