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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这事我管了” ...

  •   “往前走……别回头!”

      妇人们或许在私下里得过主人的交代,毫不顾忌兰溪的身份,三两下便将人像小鸡一样拎出了院门,直到这一刻兰溪的头脑仍旧是混沌的,梦境里高亢的女声在她耳边盘旋不散,渐渐变得尖锐刺耳,仿佛有人正在她身边声嘶力竭地喊叫着,那嗓音里的血腥气飘出来砸在地上,砸在她每一步落下的脚印里,追着撵着不许她有片刻停留。

      兰溪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加快,可是这样也不行,她夹在那群膀大腰圆的恶妇间,她们用尽办法把她按在原地,一任来来去去的众人好奇地端详着兰溪衣衫不整的身体和蓬乱的头发,她的脸仍旧是秀丽的,然而看上去疯疯癫癫,倒是很充分地印证了那个“惨死丫鬟阴魂索命”的传闻。几个妇人半真半假地叫骂着,弄出好大的声响,此刻也不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内宅中的诸多女眷来来往往,少不得要被这动静给吸引住,然后小心翼翼地溜到一边屏息观看。

      “这不是小兰小姐吗……”议论声如风烟般四起,很快四面八方都围满了人,后来的从前面看得意犹未尽的人口中得知这回闹事的又是那位主子,忍不住小声交流道:“难不成真是被鬼上了身?你看她那副样子,还穿着亵衣就跑出来了……”

      安瑟和三夫人都没有给兰溪留颜面的打算,以今日的架势,倘若是个心思重的,或许都不必着意加害,平白屈辱至此,大概自己便会窝在哪个旮旯了断生路。

      可兰溪没有,不是她心大,而是安瑟给她喂了药,身边的流言蜚语和几个妇人充满恶意的动作在她眼中碎成一片模糊光影,她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光着一只脚,蓬头乱发,轻薄雪白的亵衣还湿湿地贴在身上,风一吹就一阵阵地发抖。

      “别碰我……”她喃喃地哀求着,恍惚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甚至觉得自己此刻回过头去仍能看见灵芝惨死的面容,说什么都不肯乖乖不动,一门心思想要跑出去——这时她才察觉到有人在阻拦她的逃跑和反抗,手臂被强硬地掰起来,似乎有人正在往她身上套着什么东西。

      “是什么?”她左扭右扭地想要看个分明,却被人掐紧下巴动弹不得,一只手在她身前摆弄不休,明明是系扣子,却总是掐到她的肉,仿佛她是一个急需修整的泥人,正在案子上被匠人东拉西扯地捏着拧着,非得给她换一个形状不可。

      “小兰小姐,”身前系扣子的人终于失了耐心,操着一把和心莲如出一辙的大嗓门指责道:“你是个大家闺秀,哪能光溜溜地就往外跑?我知道你现在脑子不清楚,可是衣服一定要穿,你就别给我添麻烦了行不行?”

      围观的人霍地睁大了眼睛,互相交流了目光,小声道:“原来真是疯了……”

      这句话在一片杂音中猛地撞进兰溪的耳朵里,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明白大家说的是谁,惊怒之下头脑中反而清晰了些,什么隐忍什么心计全都顾不得了,她知道这一走大概就是凶多吉少,想求救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骇然不已地翻身就往院子里钻,被几个妇人七手八脚地按在地上,刚刚穿上身的袍子眨眼间就开了,将里面贴身的白衣露出一线,少女的身形一览无余。

      “嗨呀!”几个小丫鬟羞红着脸转过身去,上了年纪的婆子却不怕这个,像是猛然间看见了什么伤风败俗的坏东西,愤愤地骂道:“真是不要脸!作孽啊!”

      妇人们只当听不见,将兰溪像个快散开的包袱一样牢牢抓紧,想拎着提着带出内宅,可是尝试几次都是失败,有眼尖的围观者看出端倪,嘻嘻哈哈地指过去:“嗨,她抱着那个石墩子呢!”

      安瑟的院门口有几个方方正正的石头墩子,此刻兰溪正像只壁虎一样紧紧贴在上面,手指深深地扣进石下的泥土中,几个恶妇不顾她的尖叫将那把细细的手指强行从地里拉出来,却见那沾着泥土的指尖上血肉模糊,连指甲都坏了几片,看得人指头生疼,直觉酷刑也不过如此。

      三夫人站在窗后遥遥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兰溪退无可退地被那几个人硬生生抬走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对安瑟掩口笑道:“你这一手真是漂亮,就算她没疯,以后也别想在这个宅子里扎下根。”有哪个下人能服气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险些被剥光的主母呢?

      更何况今日一事算是彻底败尽了兰溪最后的底气,周夫人的拂袖而去和下人们的毫不顾忌都被大家看在眼里,小兰小姐没出身没倚仗,唯一能让人恭敬以待的大概就是周员外那一句所谓的“娃娃亲”。可是如今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周家管事也没出来制止,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了数,情知从今往后,这宅子里怕就不会再有小兰小姐的容身之处了。

      安瑟始终都坐在屋内一角捧着个绣花绷子静静刺绣,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院子里彻底静下来才莞尔一笑,端起一把剪刀将手里的丝绢“刺啦”一声划成两半,对三夫人悠然道:“我可什么都没做,与我何干呢?”

      “与我何干呢?”周骋走在通向内宅的石子路上,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二弟抱怨了半天:“明明是三娘撺掇爹给我娶媳妇,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爹倒把我骂了一顿,说什么该忧患的时候尽想着儿女情长,我……”

      周骋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呼喊声,忍不住皱眉,抬手打断弟弟的滔滔不绝:“等等,什么声音?”

      本来就受了伤,结果这两天又不得消停,先是兰溪被人暗中投毒,紧接着又是丫鬟灵芝死于非命,原本和安瑟约好的后山赏花也不得不提前取消,周骋颇感心力交瘁,现如今听了喊声就浑身不自在,总疑心是又出了什么事:“大白天的,喊什么喊?又死人了不成?”

      他弟弟吓得一个箭步窜到他身后,只从肩膀旁露出半个脑袋,欲盖弥彰地向发声处张望着。

      周骋不耐烦地想把他推开,结果手刚举到一半就顿住了,离得再远他也能认出兰溪的身影,只是某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光天化日之下,兰溪就穿着一身贴身的衣服发疯一样跑着,身后紧紧追着几个张牙舞爪的健壮妇人,瞧那架势像是要把她活活扒皮给吞了。

      “喂!”周骋喊了一声,眼看着兰溪被那几个女人按到在地上,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摇头摆尾地挣扎不休,登时怒道:“干什么呢?给我放开!”

      妇人们见是大少爷发了话都变了脸色,忙不迭地松开兰溪,只见那女孩跌跌撞撞地翻身而起,像个折了翅膀的小鸟一样飞到周骋身后,直接将目瞪口呆的周家二弟挤到一边,自己严丝合缝地搂住周骋的腰身,一副死也不肯松手的模样,倒把周骋吓得像个被轻薄的黄花姑娘似的,高高举起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前前后后地转了好几个圈,愕然道:“姑奶奶,你这又是想干什么?”

      兰溪全身上下都在发抖,死死抱住他不肯松劲,急促的喘息间带着隐隐约约的哭腔,可就是不说话。

      周骋觉得自己快要被她勒死了。

      “怎么回事?”他虚张声势地清清嗓子,瞪着那几个唯唯诺诺的妇人,颇有几分少年当家的架势,让人不敢直面他的质问:“小兰是什么人,也是你们能随便碰的吗?”

      妇人对视一眼,末了仍旧是为首那个站出来,低着头不亢不卑地道:“少爷,我们也是奉夫人的命令,夫人要我们带小兰小姐去外面休养,小兰小姐现在尚在病中神识不清,我们也是无奈之举。”

      周骋像听什么稀奇话一样看着她们:“奉我娘的命令?带去外面休养?外面是哪里?凭什么要把小兰送出去?”

      兰溪在他身后收紧了手臂,周骋咧嘴,背过手臂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小声道:“你轻点,我快上不来气了。”

      他二弟这时才明白过来,因为刚被父亲骂过一顿,实在不想在卷进大娘和哥哥之间的纷争里,连忙识相地道:“那……哥你慢慢解决,我就先走了。”他瞥了兰溪一眼,总觉得那女孩子的穿着打扮极其不雅,忍不住又道:“小兰,你怎么能穿成这样就往外面跑,成什么样子嘛!”

      周骋这才想起来兰溪的衣衫不整,连忙脱了外袍给她披上,这时兰溪倒是异常乖巧,站在原地任他牵来扯去,周骋觉得新奇,又在她的头发上摸了一把。

      兰溪像是被火烧到似地后退一步,随即又猛地扑上来,紧紧抱住周骋不撒手了。

      周骋哭笑不得,拖着一个人形尾巴左摇右晃,又没办法真的拿她怎么样,一时间心软不已,柔声安慰道:“别怕。”

      兰溪低着头不看他,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周骋叹了一口气,转而对身前的几个妇人道:“这事我管了,你们回去吧,我自会给我娘一个交代。”

  •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小兰我能采访你一下吗?怎么你每次都能把“有困难找周骋”这个方针落实得这么利索呢?
    (递话筒)
    周骋(喜滋滋摆pose):因为我沉稳可靠有安全感,是不是?
    兰溪(沉思):嗯……因为他看起来最健壮。
    周骋:QAQ换个词呗媳妇,你这样说完全显不出我玉树临风的气质好吗?(小声bb)我堂堂周家大少爷要钱有钱要脸有脸,我——
    兰溪似笑非笑:哦?你还想玉树临风给谁看?
    周骋:……我错了我最健壮QAQ我身似铁塔八尺八,虎背熊腰黑面獠牙,媳妇,哎媳妇你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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