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治疗老寒腿》宣蓝田

59、Chapter 59

　　贺淼淼拍拍她大腿：“妍儿是我妈亲手接生的，她喊我妈叫干妈，我五个月的时候有了她，我俩一个大院住了十八年，手拉着手一起长大，我自称一声姐姐也应该吧？”

　　“哎，姐姐。”

　　程签上道极了：“明儿正好休息，姐姐你带我去看看咱干妈，回头我给咱干妈供个长寿牌，感谢她把这么个大宝贝带到世界上。”

　　贺淼淼本来是嘴贫，被他这一声“姐姐”一声“干妈”叫懵了，半天回过味来，眸光慢慢锋利起来了，笑盈盈道：“今天简哥不在，那我越俎代庖，借着姐姐的辈分讲两句。”

　　“我妈天天耳提面命，男人要找勤奋务实的，还得踏踏实实疼人，这世道，嘴甜心黑的太多了，遇上一个就毁半辈子。”

　　“我妈还说，年轻小姑娘见识少，耳根子软，听两句花言巧语就美得冒泡了。但谈恋爱呢，不能听他说了什么，得看他做了什么，要睁大眼睛把人看清楚。对吧妍儿？”

　　“姐姐您放心。”程签把江知妍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砰砰锤了两下：“我嘴甜心也不黑，心火炽热，就可着她一人热了。”

　　他俩坐在江知妍两头斗法，个顶个的骚。

　　江知妍捂着腮帮子强撑了会儿，没撑住两边的骚，起身去最热闹的小餐桌上切蛋糕了。

　　不知是谁提了个庆功蛋糕来，两层的，很大一个，点上蜡烛关了灯，研究所那群小大夫起哄说江知妍是学霸锦鲤，叫她帮忙许愿，锦鲤许愿才灵，许愿下个专利早点卖啦，年底大分红啦，明年院里加薪啦，华夏中医崛起啦，好多好多的愿望。

　　她倒是不扭捏，跟着他们一起胡闹，被身边缠着她许愿的同事们扒拉地左支右拙，脸上的笑却明亮。烛光里，那双眼睛美得惊心动魄。

　　聚这场餐是庆祝专利费下拨的，江知妍妥妥是今天的重点关照对象，所长和内科主任拉着她落座主位，程签没去掺合，坐了个不起眼的位置，隔着半张桌子，正对着她。

　　她旁边坐着的是今天另一位主角，华庭温，迟到了会儿，因为已经办了辞职，三杯罚酒挨得扎扎实实。

　　别的科室平时不怎么得见的大夫，也纷纷吹他俩的彩虹屁。

　　“老刘啊，你这对金童玉女培养得好，这俩就是你们科研所的金饽饽，年轻又好学，前程不可估量啊。”

　　程签心说：眼瘸，专利分明我买的，论金童玉女不该论我么。

　　他耳朵自动屏蔽了不想听的，专拣着医院前辈们夸江知妍的好话听。

　　“小江真了不起，主任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当初就说小江一看就是好苗子，该挖咱们科来，都怪你动作慢，让刘老师给截胡了。”

　　江知妍：“您过奖。”

　　“小江，我敬你一杯，你是今年全院卖出的唯一一个大专利，太给咱们争脸了。”

　　江知妍：“不了不了，我喝果汁，开车来的。”

　　所长笑道：“果汁就果汁吧，可得敬咱们肖主任一杯，肖主任是咱们医院的科研大佬，今年为了鼓励后辈，把院里的一等科研奖让给你了，快谢谢肖主任。”

　　江知妍就照着说：“谢谢肖主任。”

　　肖主任赞了句“后生可畏”，又笑说以后常交流。

　　江知妍：“好。”

　　程签隔着半张桌子听她应酬，听得直想笑场，看把她给难的。

　　他是从小跟着爹妈饭桌上长大的，程爸程妈在这种应酬上时常带着他，俩人总觉得男孩该多见见世面。

　　千禧年前后是密集创业时代，饭桌上多的是一张嘴能把鬼说活的厉害人物，推杯换盏舌灿莲花，是程签从小学起就司空见惯的事。他自己也有这本事，要是给哪个老董事祝寿，程签能临场蹦出二三十个贺词不带磕巴的。

　　可这傻妞，应付这么几句都出汗了，从这头看，她鼻尖和额角都冒出了潮润的水汽，菜没吃两口，果汁已经喝三杯了。

　　满桌其乐融融，就她无所适从。

　　想是所长有心给她做脸，聚餐才拉了这么多别科室的大夫，可惜媚眼全抛给瞎子看了，她一个也没接着。

　　至于什么肖主任什么奖金的，程签猜应该是她今年卖的项目太好，医院把一等的科研成果奖金发给她了，把这位科研大佬主任挤第二去了。给人敬杯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哎，这傻妞，怕是也没听懂。

　　程签把在场的她所有同事都记了个脸熟，大致摸清了她和谁谁谁关系近，跟谁谁谁是客套，也就不再盯着别人看了。

　　他想他的妍妍这么优秀，能力强，脾气好，不通世故，人还乖，听说医生行业喜欢内部消化，她同事里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觊觎过这朵高岭之花。

　　可这么个浅水洼里养不出两条龙，江知妍已经是极少有的中医天才了，程签不信这么个全国排不上号的小三甲，能有多藏龙卧虎。

　　这个年纪的男人追女孩子务实而拘谨，心里揣着再多好感，往往也要退让于自己的自尊心。平庸的姑娘，他们瞧不上，有幸遇着了优秀到发光的姑娘，又总要掂量自己手里那点资本够不够追人家。

　　瞻前顾后，索然无味。

　　而高岭之花，不是谁都有资格攀折的。

　　程签自己把自己开导通了，连看右手边的明大夫都眉清目秀了起来，主动跟人家碰了个杯。

　　大家群策群力做出来的这顿饭还不错，汇聚天南海北，又有各家风味，程签打里边尝出了鲁川粤苏八大菜系的味道，花花样样摆满了两张长桌。

　　小店，容客量有限，不常接待他们这么多人的聚餐，长桌上也没有转盘，两边换菜分菜的，很是热闹。

　　这边饭才过半，那头点歌机已经开了，几个年轻大夫在那儿抢麦，抢情歌对唱的，躲情歌对唱的，矫情又热闹，也瞅不出谁喜欢谁，反正各个眼里都似藏着份绵绵情意。

　　饭过半，桌上就只剩年长的大夫们稀稀拉拉坐着，忆苦思甜，各生感慨。

　　程签听了两耳朵，没再听，自己寻了个拐角卡座坐下，慢慢觉出点蹭饭的不好来，谁也不认得，有点百无聊赖的闷。

　　他的交友能力是从父母那儿继承了一半，又在天南海北吃喝玩乐的这么多年里自己开拓创新的。程签身上具备“亲和力”的假象，他是那种想与谁交好，一个笑脸几句话，就能让人心生亲近的类型。

　　可他不主动搭理人的时候，笑意收敛，眼皮一垂，就容易显得冷淡。

　　研究所里的同事眼熟他的多，说过话的却少，大多冲他点头笑笑，寒暄一句“吃饱啦？这么高的大小伙儿，胃口倒是不大”，就又换别的同事说话了。

　　“哎，程小弟。”贺淼淼在他旁边落座，掏出手机摆弄了会儿，扭头：“冲你喊我一声姐姐的份上，要福利么？”

　　程签：“什么福利？”

　　贺淼淼递过她的手机，屏幕上亮着的是个相册集。

　　封面照片就很稀罕，竟然是江知妍穿着裙子的，夏天的照片。

　　程签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

　　照片里的江知妍明显比现在年轻几岁，穿着蓝橘撞色的吊带裙，荷叶边裙摆，张扬又清新，光着脚在海边踩沙子。裙子长过了膝盖，饶是如此，那一截又细又直的小腿也是程签从没见过的风景。

　　认识这么久，他就没见过江知妍脚踝以上是什么样，光脚穿拖鞋就算是她的居家装了。

　　再往后翻，是她大学班级聚餐的照片，也有寝室的合照，还有运动会穿着带号码的运动服的，旁边横着根几乎有她胸口高的跳高杆，她拿着两罐冰汽水贴在脸上，一双眼睛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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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很多的，她大学里的照片。

　　程签借宿江爷爷奶奶家时，偷悄悄翻开的那本相册里没有这些。那本相册里，高中生活过完，她在大学校门口提着行李箱的照片有一张，可相册再下一页，就是她的毕业证和博士服照片了，她连自己都没有拍。

　　仿佛本硕博八年的大学时光被剪了似的。

　　原来这些都是有的，还有人用心整理着。

　　贺淼淼自己也看走神了，有点心不在焉：“我们打小一个院长大，从爷爷那辈起就是朋友。那时大家都在医属大院，上学是按片区分的，从幼儿园、学前班到小学中学都玩在一块，大学没考到一个地方，那以后联系才少了。”

　　“我平时有存照片的习惯，朋友圈里看到好看的照片，就顺手存一下，存了妍儿不少，我妈也爱看。”

　　“后来她把朋友圈全清了，我手头这些就成了珍藏照了，留了三年没舍得删，都在云端存着。冲你今儿喊我一声姐姐的份上，给我个邮箱，我打包发你吧。”

　　程签笑了：“白送我啊？”

　　“那不然，还有报酬吗？”贺淼淼眼睛晶亮，扭扭捏捏推拒了下：“不好吧，收你钱多不合适，跟卖友求荣似的……”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程签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饭店会员卡、折扣卡、现金券，都是他最近在外边吃饭办的，清粥小菜吃腻了，他就每天半下午背着江知妍开一顿小灶。

　　正好临近年关活动力度大，不管新老顾客，进门就拉着你办卡送券，尤以“谢谢惠顾，欢迎您再来”的打折卡和现金券最多，五块以上的券程签都攒着。

　　该省的省，该花的花，节俭到如此地步，真不愧是富二代里的领军人物。

　　贺淼淼被梗了个半死，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抱着男朋友琢磨折扣去了。

　　程签收了邮件，把照片拷了一份到云盘，从头到尾又挨个细细看了一遍。里头的照片多数是她同学、或是室友拍的，滤镜贴纸糊得过了分，都是年轻女孩们喜欢的什么爱心啦、腮红啦、猫猫狗狗表情的贴纸，一点显不出她原汁原味的美。

　　倒也有几张拍得是真好，鲜活的她，灵动的她，埋头在图书馆自习的她，还有绷着小脸在实验室里，手里抓着只蛤＾蟆的她……

　　她的灵气一张照片框不住，于是那么多的照片都仿佛成了活的，奔涌而来的时光错置感，让程签恍惚中觉得自己一定和她上过同一所大学，在同一段时光里呆了八年。

　　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从照片里走出来，苦着脸告诉他——程签我今天弄死了一只蛤＾蟆！

　　噗。

　　程签把自己逗乐了，他拿这张蛤＾蟆换成了屏保，心满意足了，抬头在人群里找她。

　　一瞅，女朋友没了。

　　他福至心灵般地往人群中心一瞅，噢呵，华庭温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