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再寒时》韩欣儿

11、入风府

　　清晨小虎来叫我起床时，我已是正襟坐于桌前，双眼婆娑，着实令小虎大吃一惊，差点以为我中邪了，在我面前扮鬼脸想将邪物驱走。我费了好大口舌才让他相信他的韩哥哥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幸得店小二能言善道，长了一张语不休的嘴，一下楼我便得知客栈天字六号房的客人昨夜遇袭，如今躺在床上生死未明。
　　而里面住的，正是仇家诸多的尘烟兄。
　　昨日他那张俊俏的脸庞被我揍得还没有恢复好，现在又差点被杀了？
　　虽然我很想同情他，可耐不住幸灾乐祸乃人之本性，我在心里头偷笑了好一会儿，再怎么费劲也压不下嘴角翘起的幅度。梦魇中产生的不愉快的情绪瞬间抛掷脑后。果然啊，当有人比你更倒霉时，可能你就会觉得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些往事儿其实只是小事。我这算是把自己的开心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哎，不想了。反正这次伤他的又不是我。
　　推开房门，房中摆设一片凌乱，这场景让我直接脑补了一场旷世大战。我对于昨夜自己因被梦魇缠住而未能有机会旁观如此战乱现场深表遗憾，着实可惜。床上的身影纹丝不动地静躺着，除了那张堪比猪头的脸庞外，全身上下又添加很多伤痕，其中左肩的刀伤是全身上下最眼中之处，入骨三分，多处筋脉已断。
　　看着满目疮痍的身体，我叹了口气，收回刚才那些幸灾乐祸的小心思，专心为他清理伤口。
　　救了你那么多次了，你要是有所闪失，我的报酬该找谁拿？我可从来都不是施恩不求回报之人。
　　在我清理完伤口关门离去后，静谧而又凌乱的房间内，床上之人虽然双目紧闭，但嘴角却是微微一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随便点了两个清淡小菜坐在客栈最显眼的位置上，手中搂着小白猫，顺便给它喂食。小虎觉得好玩也学我，拿起桌上的鱼逗这只蠢猫。我端起面前的稀饭，轻轻一吹，动作优雅大方，如果师傅在边上，肯定会说我又开始装腔作势了……
　　师傅从来都不理解我一出身贫贱的大老爷们，怎么比朝堂那些伪君子还更妆模作样。
　　边上各桌男女的眼光纷纷看向我这个自带主角光环之人，客栈的人流量也逐渐增多。终于，有一个稍微胆大的女子走过来，指了指我对面的座位，“奴家来此吃饭，可惜客满除了公子对面已无虚座，可否在此与公子拼一个桌？”
　　小虎听到这话反应倒是挺激烈的，立马放下猫食，抬头对这个娇滴滴的小姐姐说，“我哥哥才不和陌生人用一张桌子。”
　　女子身后的丫鬟听到小虎这话倒是有点不满了，“我家小姐又没问你，你搭什么话！”
　　我示意小虎停下他的口无遮拦，“我们这桌已满，还请姑娘另寻他处。”
　　“你骗人，你都在这里坐一个时辰了，就你俩，哪还有其他人？”这丫鬟脾气还挺大的，“我们小姐可是风城知府最宠爱的女儿，屈尊跟你同坐是你的荣幸！”
　　我没理会她们，小白从我手中挣脱，挺起胸膛很骄傲的走向我对面那张空着很久的凳子上，躺下，然后还很自然地给了这位知府千金和丫鬟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你，你们欺人太甚！”丫鬟跺了跺脚，貌似感觉我们伤了她了她家小姐面子，脸都气红了。
　　“碧儿，你别这样说公子！是我们唐突了！”这位知府千金目光一直看着我，像是在辨别我这些话的真伪虚实。
　　哎，这年头，说真话倒没人信了，要是没等人的话，我何须坐在此地像只猴似的供众人观赏？还不如回房间呢！她盯了我很久后方道，“公子，来日再见。”转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猫儿爬回我的腿上，想向我讨要表扬。
　　“小白，你这招太狠了！我可没教你这样对待美女。”我笑道，“要是官兵来找我麻烦我就把你绑在老鼠洞门口！”小白是只很有灵性的猫，杀伤力丝毫不输于成年男子，只不过天不怕地不怕的它，唯独害怕老鼠。
　　这真真是猫族的耻辱啊！
　　“韩兄你这猫真有意思！”忽而一阵声音从门外传来，前方围观的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路。
　　我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门口那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往我的位置移动，风萧终于来了。此刻，客栈内安静的出奇，我甚至没能听到轮子滚动的声音，不知是这轮椅质量好，还是这地板质量好。
　　“韩兄，自前夜离别，风某日日想着能与你再见，刚听说今日风华客栈有位俊美公子，这不立马想再睹韩兄风采。”风萧坐在我对面，笑着对我说。
　　我摸了摸小白柔顺的毛发，抬头看向处于呆愣状态的小虎，心中叹了口气，卖萌可耻，“小虎，你先回房吧。”我语气很轻柔，却不容他拒绝。小虎喏喏的应了声，有点不服气的走上了二楼。
　　风府二公子，花灯夜恰巧认识的新朋友，此刻笑的像只狐狸，我毫不客气的给他定下了奸商的标签。
　　其实我都有点怀疑昨夜尘烟遇刺可能就是这个人的手笔。
　　我看向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他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有道是无情之人最是深情，他的眼中隐藏着某些深情的眷恋，或许那是支撑他生活下去的全部力量吧。然而这些其实和我关系也没太大关系，“风二公子，既然来了，何不再共饮一番？”我给他倒上一杯热茶。
　　“前日灯会上，风某因家中有点急事先行离去，还未与韩兄聊得痛快。既然韩兄是从外地而来，久居客栈也不合适，何不前去风荇山庄一聚，在下也好尽尽地主之情。”
　　想我在这当模特的这一个时辰终于有所收获，是的，我在这里就是等着风府的邀约。既然都已经来了风城，怎么会错过这个最大的世家？如若是潜伏进去被抓了，我不要面子啊?而且，昨夜的行刺大概跟他们山庄脱不了干系，就是把尘烟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好像更危险了耶。
　　一天的时间他已经把我的根底查的一清二楚，其实能查到的也不多，就一个神医弟子的名号罢了。话说这个消息还是我出山谷时放出去的，想我那师傅肯定不会给我宣传我的医术如何了得。甚至他有点巴不得我养在深闺人不知，毕竟被医术被徒弟超越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那韩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屈屈手，以示谢意，笑着恭送他的离去，“在下收拾好稍后就去。”
　　早闻风母常年疾病缠身，寻遍名医却毫无起色，真不这是谣言还是事实。风家是一潭深水，也不知我的游泳能力够不够在这潭水中发挥。既然都来了，玩上一遭有何妨？
　　可能是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太少，生活的世界太过单纯，父母、傻哥、师傅，他们在的时候我从来不会让我感到悲伤，以至于一时忘了，如何能斗得过那些尔虞我诈老奸巨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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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尘烟谈到我们准备迁往风府之事时他还卧躺在床上，似乎对去风府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风家算得上是南临国最大的富商了，它经营的产业涉及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说茶米油盐，据我所知他们每年最大的收入是来自于风氏钱庄，南临国约有一半多的钱庄隶属于风家。不过风家历代家主都是行善积德的大善人，而且风家每年交的税对于南临国库的贡献是相当大的，所以朝廷对于他们的行为也没太多的制约，二者互不干涉，倒也相安无事。”尘烟与其平淡的说道，停顿了会，继续道，“不过这两年他们的行为好像做的不太行，朝廷对此有点不满了。”
　　“怎么说？”我觉得刚才煎好的药没那么烫了，从桌上拿起递过给尘烟。
　　“他们这两年交的税越来越少了……”接过药，尘烟声音渐低，呼了口气饮下。
　　“你是朝廷的人，这次被派来彻查此事的？钦差？”我问。
　　只可惜尘烟很不给面子的直接把刚喝入口的药咳了出来，呛得不停咳嗽。看他难受我帮忙拍了拍他的背，“慢点喝，我又不跟你抢！”
　　尘烟很是无语的看了下我，“你觉得钦差有我这么年轻的？这些都只是我听说的罢了。”尘烟勾起嘴角，继续道，“我呢，顶多算了官二代。”
　　“那我知道了，你是那个神秘微服私访的大人的儿子。”我很笃定的说道，“你爹什么时候到风城？还是已经到了？”
　　“我爹现在还躺在床上！”
　　“这都快午时了，他老人家这日子过的有点随性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