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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   香喷喷的嫩苞米,烀得开了花儿的土豆,蒸的甜面窝瓜,辣椒酱,新摘的嫩葱叶,小黄瓜,周山一家正在热火朝天地吃饭。
      周山穿个背心,手里忙活着往土豆泥里拌辣椒酱,吃得满脸流汗。媳妇李玉花正在给刚八岁的双胞胎姐弟立秋和立冬扒土豆皮儿,二女儿立夏在旁边一边啃着玉米,一边看书。
      “立夏,去看看你姐咋还没回来吃饭。”周山说。
      “哎呀,爸,肯定是患者多呗,这又不是头一回了。”立夏不耐烦地说。
      “给你懒得,去一去又能怎么?也不知道惦记你姐。”周山瞪着二女儿说。
      “我还不知道你咋想的?还不是怕有人惦记你大闺女?她那么大一姑娘就在那公共场所呆着,你怕有什么用?”
      周山被二女儿噎得没了话,但脸色明显不好看。
      立夏知道闯了祸,马上又说:“爸,你可别瞎操心了,我姐她心里有数。她心气儿高着呢,一般人她根本看不上。另外卫生所在村大院里,至少安全是不成问题吧?”
      正说着,门帘一响,立春回来了。
      “又回来晚了,有个大娘打吊针过敏了,我一直看着,才好了。”立春不待家人问,就先说明了情况。
      周山看着大女儿穿着的花裙子,皱皱眉说:“立春,以后上班还是别穿裙子了,大庭广众的……”
      “哎呀,这都啥时代了呀?”立夏打断了周山,“穿裙子是女孩子的特权,我姐长这么漂亮,不穿都对不起裙子。”
      “你看村里有几个丫头穿裙子了?”周山嗓门提高了一倍。
      “她们长那又长又直的腿了吗?”立夏不甘示弱。
      周山瞪着二女儿,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四个孩子中,就立夏敢和他周山顶嘴,就连媳妇李玉花都是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偏偏这个老二就敢和老子对着干。
      十七岁的立夏刚刚初中毕业,在乡中学一直是全校的状元,虽然录取通知书还没来,但谁都知道,县城重点高中的门槛她是注定要跨进去了。立夏与姐姐立春几乎没有一点儿相像的地方,仿佛不是一个亲妈生出来的。容貌上,立夏远不如立春漂亮,身材也单薄许多。但或许是书读得多了,加上鼻梁上架了一副近视眼镜,这个姑娘看起来也很是与众不同,用她自己的话说,那叫气质。而在性格上,立夏不像立春那样温婉含蓄,她更爽朗直接,想唱就唱,想笑就笑,把自己当个中性人,不管男生女生,喜欢了就去结交,经常呼呼拉拉地一大群跑出去疯玩。为此周山没少责骂过她,可是她根本就不听。
      立春没考上学,立秋和立冬还小,周山就把希望全寄托在二女儿立夏身上了,希望立夏能不负众望为祖上争光。所以立夏不听他的,和他顶嘴,他也就忍下了。
      “姑娘大了,总要注意一些,别让人说了闲话。” 周山还是又说了一句。他希望大女儿能听他的,立春从小懂事,一直都很听话。
      立春不吱声,洗了手坐下吃饭。她和立夏不一样,从来不在口舌上与谁争高下,但心里有数。
      “我说了半天,你听见没有?”周山有些挂不住,二女儿来横的,大女儿来个充耳不闻,这更气人。
      “我听见了,爸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立春吃着土豆,微微一笑。她总是波澜不惊。周山有时候还真觉得自己更喜欢二女儿的直爽,大女儿虽然听话,但却觉得总是琢磨不透。
      立夏把书扔到一边,也正式坐到桌前来,“爸,你就放心吧,就别想那些没用的了,我姐她工作的时候不是穿着白大褂吗?裙子是看不见的。可是爸你想想,全村的姑娘再还有没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了?要我看,这白大褂的效果比裙子还要厉害,谁都知道那叫白衣天使。你既然同意我姐在卫生所上班,就该想到她会因为长得好看招惹些有的没的。那是避免不了的。所以重点在于我姐,我姐她懂得把持自己,洁身自爱,那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对吧,爸?好好吃你的土豆泥拌酱吧,可香了,是不?”
      立夏嬉皮笑脸地,没大没小地,倒是把周山说得心服口服了。二丫头说的可不就是那么回事?思路转到老二立夏这边,想想这孩子从小聪明伶俐,小嘴巴巴地,将来肯定要比立春有出息啊。这孩子将来有了出息,自己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这么一想,心里便顺畅了,为了表示老子的威严,向立夏瞪了一眼,继续吃他的土豆泥拌酱去了。
      立夏和立春见老爸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互相眨了眨眼睛,立春微微一笑,立夏则做了个鬼脸。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阵子,立夏放下筷子,抚着肚皮说道,“我快要撑死了。姐,下午我跟你去卫生所体验一下生活呀?”
      立春笑道:“你要是喜欢来苏水的味儿就去呗。”
      “我也去。”
      “我也去。”
      立冬和立秋听说二姐要去,便也吵着要去。
      立春忙说:“你们两个小东西可不能去。那里人太杂,我忙起来就没工夫看管你们了。”
      李玉花爱嗔地把两个孩子搂了一搂,说道:“你们俩别跟大姐凑热闹了,下午跟妈去土豆地,昨天我看见有一棵可大的甜星星秧,那些果子今天该是熟透了。”
      立秋和立冬一听说“甜星星”,立刻同意不去卫生所,吵着让妈妈快点。对于小孩子,吃的比什么都重要呢。
      周山吃完饭就去午睡了,有些事他知道他管也管不起。
      立夏和立春帮妈妈收拾了碗筷,便拉着手亲亲热热地来到卫生所。夏末秋初,中午刚过,正值天气大热,人们都在家里纳凉睡觉。一路上姐俩没有受到什么‘骚扰’,就连村委会大院里也是静悄悄的,没个人影儿。
      立夏巡视了一下立春的工作环境,就坐在办公桌前吃起桌上不知谁送来的紫红的李子。立春查看了一遍卫生情况,觉得没什么事可做了,便也坐在立夏对面闲聊起来。姐妹俩虽然性格各异,但却十分贴心。
      “姐,这么多日子,发现什么目标没有啊?”立夏挤着眼睛问。
      立春微笑:“想着你就是不怀好意来的,来打探我的私密来了吧?”
      立夏叫道:“什么叫打探?这叫关心懂不懂?”
      “呵呵,知道,知道。急什么呀?”立春笑,她喜欢二妹的性格,可是她却做不来那样的爽朗直接。
      “到底有没有?”立夏抓起桌上的一支笔,拟作匕首指向立春。
      “威胁我我也没有啊。”立春躲开,“收回去,我觉得跟真的似的。”
      “你干嘛呢?”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传来,把正在嬉闹的姐妹俩吓了一跳。
      一个衣着光鲜的姑娘从门缝闪进来,嘴里笑着,脸上做着鬼脸。
      “张艳艳,你故意吓唬我们是不是?”立夏喊道。
      “就是啊,我就是想吓唬你,不过我可没想吓唬立春姐。”张艳艳嬉皮笑脸。
      “立夏,别大惊小怪的,你朋友来了,还不好好让座,好好说话。”立春笑着站起来拉椅子。
      张艳艳是立夏的同学,也是十七岁,书念得不好,但性格和立夏合得来,经常来找立夏玩。她家境不错,穿着入时,看着已经不像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了。
      “你怎么来了呢?这大中午的,不嫌热呀?”立夏大大咧咧地问。
      “我没啥事干,都睡了一上午了。我妈让我帮她买点感冒药,我就来了,寻思顺便问问立春姐你在不在家。” 张艳艳吃着李子说。
      “我要是在家,又如何呢?”立夏一挑眉,一耸肩,一摊手,把张艳艳和立春都逗笑了。
      “明天我想上城里买条裙子,想让你陪我去呀,到时候我请你吃好吃的。”
      立夏顿时高兴起来,“那好呀,我这几天就馋大市场卖的切糕呢。可是我又没有钱,只好忍着呢。”
      “那正好我带你去解馋。”张艳艳大方地说。
      立春连忙插话说:“花你的钱哪行,我这有。”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五块钱,递给立夏,“不过,我可没有太多,你知道我的工资是交给爸的了。”
      立夏高兴地接过来,“姐,你放心,将来我上大学,挣好多钱,加倍还你。”
      “好,我等着。”立春笑眯眯地说。
      有患者来,张艳艳拿了感冒药,便和立夏出了门,来到院里一棵柳树下纳凉。
      “你姐可真好看。”张艳艳感叹道。
      “这话你说过N遍了啊。”立夏说。
      “我要是能像你姐这么好看,我姑指定能给我找个好工作,介绍个好对象。”张艳艳揪着一朵婆婆丁花说。
      “你才多大,就忙这个了?”立夏不喜欢她这点,“你真不打算念高中了?”
      “就我这成绩,还念高中?我一天也不想念了,就等我小姑在城里给我找个工作了,我可不想在农村种地。”
      立夏不作声,她知道她的这个朋友书念得不好,虚荣心却很强。
      “我先回家了,我妈让我早点回去呢。咱俩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们坐专车去县里,你早点儿起来啊!”张艳艳站起身来说。
      “好吧,明天见。”
      立夏知道张艳艳很怕她妈妈,也不留她,一个人又回到了卫生所屋里。
      “这闺女是谁呀?”一个正在打点滴的老太太问立春。
      “我二妹。”立春答。
      “哟,这姐俩长得一点也不像。”老太太说。
      “呵呵,大娘,你还不如直接说我长得不好看。”立夏笑道。
      “哎呀,我可不是那意思,你也挺好看的。”老太太有些不安。
      “呵呵,大娘,别和她一般见识,这丫头就这样,爱疯闹,也不管是谁。”立春连忙打圆场。一边用眼睛去瞪立夏。
      立夏撇撇嘴,悄悄说:“我才不在乎,我奇怪的是,今天咋没有男生来献殷勤,我好看看热闹。”
      立春捣了妹妹一拳,又瞪了她一眼。立夏吐吐舌头,向姐姐还个鬼脸。
      第二天,立夏和张艳艳坐着村砖场的拉砖车到了县城,她们经常搭这顺风车,并戏称为“专车”。下了车,两个人就直奔向阳花大市场。这是城里最大的贸易中心,服装鞋帽,日用百货,水果蔬菜,鸡鱼肉蛋,应有尽有。不管是春夏秋冬,这里永远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立夏没钱买衣服,只跟着张艳艳闲逛。此时正是快要换季的时节,各个服装摊位上已经鲜有短袖裙子,多是长袖的衬衫和长裤了。张艳艳虽然才十七岁,但身体发育得相当好,各式各样的成衣都穿得起来,这一点她很自豪,也不管买不买,先一律试穿在身上美一把。
      立夏身材要单薄许多,要不是个子长得高,乍一看还像个孩子。看着张艳艳美来美去,她不免又羡慕又嫉妒,眼睛也不由得偏离了方向。突然她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平板车,车上装满一串串黑葡萄。
      “艳艳,我去买串葡萄,今年还没吃到过呢。”立夏叫住张艳艳。
      “我给你买,你的钱留着买点有用的。”张艳艳从来不缺钱花,在朋友面前表现也很慷慨。
      立夏也不客气,两个人手拉手跑到车前。卖葡萄的老汉正在和旁边卖菜的一些农民聊天,看见两个小姑娘过来,马上笑脸相迎。
      “这葡萄又酸又甜,可好吃了,一块钱一斤。”
      “那我得尝尝。我觉得好吃才叫好吃。”立夏边说边捡了旁边掉下来的葡萄粒来吃。
      “中,中,尝吧,丫头。”老汉也很慷慨,就在那大串上摘下两颗递到立夏手上。
      立夏正在尝黑葡萄,突然听见张艳艳问:“老黄瓜多少钱一斤?”立夏心说你有毛病啊,买什么老黄瓜,你们家菜园黄瓜架上挂的都是些什么呀?
      蹲在地上卖老黄瓜的小伙子抬起头,刚要说价钱,就笑了,“艳艳啊,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我同学来买衣服,没想到在这碰到你了。”张艳艳显得和他很熟络,满脸笑意。
      小伙子看了一眼立夏,笑了笑,又转脸和张艳艳说起话来。
      立夏看到小伙子虽然衣着破旧,但面容端正清秀,看样子个头也不低。
      当两个女孩一边吃葡萄一边再次闲逛时,立夏才问:“刚才那位是谁呀?”
      “我们村的杨亚飞。”
      “哦,听你说过,好像……不止一次说过?”立夏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瞧着张艳艳。
      张艳艳却没领会到立夏的意思,继续说道,“我家和他家很熟,他和我哥总在一起玩。你不知道,他是我们村最好的男孩了,长得好,还本分,从来不像别的男孩儿那样得瑟,臭美,到处乱逛。我爸妈都可喜欢他了。”
      “瞧你把他夸的,那你爸妈没考虑把你嫁给他?”
      “我爸妈嫌他家穷,他家差不多是我们村最穷的了。”
      “你爸妈嫌他穷,你也嫌他穷啊?”
      “我可不想在农村呆着,更不想过穷日子。我要来城里生活,在城里找对象。”张艳艳回答。
      立夏不再问了,心说你和你妈一样,虚荣。
      张艳艳却突然叹了口气,“立夏,你将来肯定能考上大学的,一定会在城里过上好日子。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愁。我呢?就得靠找个好对象了,没办法呀,谁让我读不好书来着?”
      立夏很想给她讲讲道理,说其实在农村也一样会很好。可是又觉得以自己的阅历和能力,恐怕说什么也没有说服力,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搂了好朋友的肩膀说道,“现在说那个是不是为时尚早啊?要我看最切实际的眼前事就是去买切糕吃。”
      毕竟年龄还小,张艳艳扑哧一声笑了,瞬间的伤感化作乌有,牵了立夏的手,两个人小跑着去找切糕了。
      第三章

      这天中午,立春跟几个大夫请了假,提前下班,同学罗娟结婚,她得过去看看。罗娟初中没有读完就辍学了,一个人在城里打工。自己处个对象,是外地的,今天一过,她就要到另外一个城市生活了。两个女孩子小学时一直在一个班,感情非常不错。自从罗娟辍学,两个人交往就慢慢少了,但那份感情却留在心里,不曾改变。如今罗娟要远嫁了,立春怎么可能不去看看呢?
      立春在村供销社买了一块今年很时兴的水粉色披肩围巾,用红纸包了,便步行前去桂家村十队。立春所在的二队与十队刚好处在村大院的相反方向上,步行须得二十分钟。她走在羊肠小道上,身边间或有人经过,跟她打个招呼。她只是点头致意,并无心与谁并肩前行。她想一个人静静地走,不受任何打扰。昨天,在城里居住的干大姨赵秀芳来了,要给她介绍他们厂子里的一个男青年。对方家庭条件甚好,除了男青年个子不高以外,没别的毛病,人家就是要找一个漂亮的女孩,户口在哪儿无所谓。立春一口回绝了,她说,她不想攀高枝儿嫁到城里去,不想到时候让婆家人小瞧。自己是农村户口,也喜欢农村,就老老实实呆在农村好了,这样还能照顾几个弟弟妹妹,替爸妈分担些责任。周山夫妇表示尊重女儿的意见,在婚姻问题上绝不强迫她。而开明的立夏则说,谁说城里就一定是好的?农村又能有多差呢?
      赵秀芳悻悻地走了,却把一弯心事留给了立春。在二十岁的美好年华里,哪个女孩子不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憧憬呢?她也渴望爱情啊!她的真命天子会是谁?他现在在哪里?自从上班,全村的小伙子她差不多看个遍了,根本没有一个中意的。难道自己就注定要嫁到外地去了吗?自己留在农村的初衷就是想好好照顾爸妈啊。眼看着自己的二妹会是个有出息的丫头,另两个小东西还那么小,爸妈不指靠自己还能指靠谁呢?
      立春怀着一颗惆怅的心向前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罗娟家。罗娟家很贪困,来贺喜的人也不多,因为要嫁到外地,也没什么隆重的仪式,就是简单地在院子里开了十几张席。立春到的时候,酒席已经开始了,院子里人声鼎沸,很是热闹。罗娟穿了一身红裙子,身边跟着一个年龄看起来要比她大得多的男青年,两个人正在给各桌的乡亲敬酒。
      看见立春,罗娟马上拉着男青年过来,亲热地招呼着:“哎呀,立春,咋才来呢?席都开了。”
      立春把礼物递给罗娟,笑着说:“我得上班呀,忙过了早上那一阵,才能出来。恭喜你呀,罗娟,祝你幸福。”
      “谢谢你,立春。”罗娟拥抱了一下立春,拉过男青年,介绍说:“这是我对象李永发。”
      李永发伸出手要和立春握手。嘴里寒暄着,“周立春,早听罗娟说过你了,耳听不如眼见,果然是美女啊。”
      立春礼节性地伸出手,在李永发手上搭了一下,就马上缩了回来。她很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有问题。也真不知罗娟是怎样看上他的。
      李永发觉出立春的冷淡,讪讪地收回手。罗娟说:“立春,我给你找个位子,坐下吃席吧。”
      立春忙推辞:“啊,不,不用了,你知道我是不爱吃席的,我就先回了。你也挺忙的,我在这倒是耽误了你。”
      罗娟深知立春的脾气,也就不留,“你看你就呆这么一会儿,我嫁得远,以后见面机会就少了。”说着眼圈就红了。
      立春也有点伤感,但还是笑了说:“你以后回娘家,我就来看你,到时没有这些麻烦事,我们就能多聊天了。”
      立春又转向李永发说:“你以后要对罗娟好,她这个人心眼实,你别欺负她。”
      李永发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酒席上有很多人都认识立春,见她要走,忙过来打招呼。立春用一种让人望而止步的礼貌而又冰冷的态度拒绝了任何人的相送,一个人离开了罗娟的家。
      大中午时分,乡间小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静悄悄的。路两边的庄稼齐齐整整,深沉浓郁的绿色彰显出即将成熟的早秋姿态。天空湛蓝湛蓝的,与远处纵横交错的绿色的林带一起,构成一幅明朗清新的画面。立春一个人慢悠悠地走着,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她并不觉得孤单和害怕,反而明媚的阳光,怡人的初秋的风使她有些心旷神怡,之前的伤感,因罗娟导致的一点悲伤随着这风和日丽悄悄消散了。今天立春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衫,棕色的斜条格裙子,越发显得亭亭玉立,清纯可人。不知怎的,沐浴在这柔美的微风中,处在这自然天成的风景画中,她觉得自己有些飘飘欲仙了。她提着裙摆,不自觉地转了个圈子。突然她感觉路边西瓜地有个人在看她,偷偷侧眼望去,好像是个男青年。立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加快了脚步,向前奔去。
      回到卫生所,立春立刻打开手里拿着的刚在供销社买的面包,啃了一口,她已经饿得受不住了。卫生所还没有人,院落里也静悄悄的。
      面包还没吃几口,窗前晃过一个人影,门帘响动,一个人头探了进来。
      “喵喵,谁家馋猫?”
      立春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学同学姜玉泉。
      “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立春嗔道。
      “哈哈,刚才你在供销社买东西了吧,我远远地看见了你,就跟来了。”姜玉泉嬉皮笑脸地说。
      立春一边让座,一边打量这个几年未见的老同学。姜玉泉个头不高,但容貌俊秀,比起女孩子来都毫不逊色。身上穿着时髦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和城里的小伙子没什么两样。只是小时候的油嘴滑舌还是没有改变。
      “呵呵,挺时尚嘛,不过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还是那么没个正经的。”立春笑说。
      “你可变了,越来越好看了。”姜玉泉靠在椅子背上眯眼打量着立春。
      “别胡说啊,说说你吧,这几年你都干什么了?”立春岔开话题。
      “我呀,哎,你先吃你的面包,我这话可长呢,”姜玉泉换了个姿势,故做老到地说:“我小学毕业就不念了嘛,然后就出去打工,先在城里,后来觉得不过瘾又去了市里,连省城也去过了。省城是真好啊,哎呀,要是能在那站住脚跟过一辈子就好了。反正吧见识是长了不少,钱呢没赚太多,但也够花了。这回回来是因为我妈想我了,也希望我能找个对象,成个家,好好过日子。”
      “其实也是的,你也不能总在外面逛,在家里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老人心里才踏实。”立春真诚地说。
      “是啊,就是在农村找对象这件事挺挠头。”姜玉泉边说边偷眼打探立春的态度。
      “你挠什么头啊?”立春随意地笑道,“不说别的,就凭你长得这么帅,嘴还这么甜,小姑娘们都会蜂拥而上的,还愁找不到对象?”
      “嗨,什么呀,”姜玉泉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实话,我在外面闯了这么久,心也闯高了,一般的女孩我还看不上。”
      “那你能看上什么样的呀?”立春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好奇地看着他。
      “嗯……”姜玉泉犹豫了一下,然后像下定决心似的坚定地说:“你这样的。”
      立春脸红了,她向四周看了看,嗔怪地说:“胡说什么呀?”
      “我没胡说,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一直就喜欢你,只是以前我没机会说。现在看你回来了,知道你不是那种爱慕虚荣想攀高枝儿的女孩,就更喜欢你了,也才敢说出我的心里话。”姜玉泉激动地站起来,把身子倾过来。
      “姜玉泉,”立春有点急了,不由往后闪了一闪,“我可从来没想过这事儿。”
      “没事儿,我不着急,你慢慢想。”姜玉泉又坐回去,真诚地说:“以前我不在家,你把我忘了我理解。现在我回来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咱们是同学,你也了解我一点的,另外,看长相,看家庭,我想我是配得上你的。把全村的男孩儿都数一遍,我认为我是最出色的,真的。”
      立春没想到姜玉泉这么直截了当,正在窘迫间,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帮立春解了围。头前的是王大夫,跟在后面的是乡派出所的小吴。
      “立春啊,没啥事儿吧?”王大夫是个大大咧咧的小老头,进屋就喊。
      “没啥事儿,也没什么患者。”立春脸上红晕还在,嘴里连忙回答,心里非常高兴这两个人给她解围。
      “王大夫,你过去和老李下象棋去吧,有事儿我叫你。”小吴随随便便地说。小吴大名叫吴名,在乡派出所上班,却有事没事儿总来桂家村,转个圈就到卫生所呆着。大家都习惯了,也没人把他当外人,他自己更不把自己当外人儿。
      “行啊,”王大夫立刻同意,“立春,你就在这守着,能办的事儿你就办了。不行再找我。”王大夫是个棋迷,和更夫老李是一对老对手。只要没事,就一定会下起个没完没了。
      姜玉泉脸上有点不好看,他恨死了这两个搅局的人,同时也觉察到这个小吴对自己可能会不利。
      “周护士,这是谁呀?”吴名注意到了姜玉泉的存在。
      “哦,我同学。”立春连忙介绍,“这是我同学姜玉泉,这是乡派出所的吴名。”
      吴名长得人高马大,但面目还算平和。他看了看姜玉泉,笑说:“哟,找老同学聊天啊。”
      姜玉泉硬挤出一丝笑容,“是啊,好久都没见到周立春了,碰巧今天看见了,就聊一会儿。”说着他站起身,向立春说道,“立春,我得走了,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
      立春站起身来送他,毕竟是老同学一场,有几年不见了。只是,她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就算他再直白,再热情,再执着,她也不可能动一点点儿心念的。
      “我这里也挺忙的,没啥事儿你就别过来了。”立春婉转地说出这句话,希望姜玉泉能懂她的意思。
      “回吧,屋里还有客人呢,改天我再来。”姜玉泉目光中充满深意地看了立春一眼,转身走了。
      吴名看着姜玉泉的背影,从鼻子里哼了一下,对回转身来的立春说:“这小子长得油头粉面的,一看就靠不住。”
      “什么靠得住靠不住的,他只是我的同学。”立春冷冷地说。
      “呵呵,我说也是,就凭你的眼光,还能看上他?”吴名仰在洁白的病床上,眼睛盯着立春。
      立春低下头,她不喜欢吴名,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吴名也是冲着她来的,但是这个人却从来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只是有事没事来卫生所呆着,东一句西一句地瞎聊。人家是乡里的人,就算书记和村长也要给人家面子的,自己一个小护士能说什么?他要来呆着,她也没权利赶他走。
      “咋不说话呢?跟我就这么没话说?”吴名还是仰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盯着立春。
      “我回药房点点药去,不好意思。”立春尽量回他以礼貌的微笑,起身回药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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