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相》试望长安

2、分家

　　安天和其实和晏长逸并没有什么直接冲突，纯粹的是迁怒，他真正仇视的人是程明哲，当年安天和为将多年，是最有希望接任大将军这一最高军职的，然而程明哲横空出世，从草莽头子直接抢了大将军的位置，让安天和一直怀恨在心，虽然后来程明哲辞官，但是他还留下个弟子，不少传闻都说，大将军这个位置将来还是晏长逸的，现在不过是一个过渡，让他做几年车骑将军，张张资历，将来也能服众！
　　这些消息自然安天和也听说过，心中的怒气自然更胜，这次有这么一个大好机会，自然想把握住，最好让晏家永远不能翻身安天和才开心呢！
　　平心而论，安天和确实不是什么大才，他能力有限，如今能坐到大将军这个位置，也是熬年月熬出头了，程明哲辞官后，为将者，不是能力一般就是资历太浅，许戈当初提拔他也是没啥好选择了，可现在，许戈却很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试想，晏长逸做了大将军，手握秦国兵权，儿子晏匪石又这么出众，将来谋反篡位，不是轻而易举么？
　　许戈不念亲情，对亲妹妹亲外甥也不管不问，许凌又卧病在床，将军府一下就冷清起来，晏文逸终于坐不住了！
　　晏文逸被哥哥接过来后就一直在将军府中住着，就算后来入朝为官，也不曾搬出去，晏长逸年轻有为，又娶了公主，来结交的，来讨好的，都不在少数，晏文逸住在府中，也是想借哥哥的势，此时，兄长已亡，又被冠上了通敌的帽子，连累的他在朝中也备受冷落，说不上话！
　　这将军府已是一座沉船，晏文逸可没有一起殉葬的打算！
　　“陈勋，这府中的账目，拿来让我过过眼！”晏文逸端坐书房，冷着脸，命令道！
　　陈勋就是陈伯，他是府中管家，年岁也大，以前晏长逸都尊称他一声陈伯的，晏匪石身为小少爷都乖乖的叫陈爷爷，此时晏文逸倒是不客气，可陈伯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人，恭敬的低着头，说出的话却很是强硬，“二爷，这账目向来只有家主才能看，恕老奴不能从命了！”
　　“混账！”晏文逸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鼻子就骂，“你不过一个仆人，有什么资格阻止我，兄长已忘，这家主自然是我，我怎么不能看！”
　　陈伯低着头，眼底露出些许讽刺，不卑不亢，“老爷虽然战死边疆，但府中还有少爷，小少爷才是家主！”
　　“一派胡言！”晏文逸气急败坏，“他一个九岁的小孩懂什么，怎么可能管的了一个家，你是想让府中败落么！？”
　　“呵，我早就说过长逸，他这弟弟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长逸念着兄弟之情，一直多有扶持，可怜这会他尸骨未寒，这个好弟弟就来争家产了么！”书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他身边还带着半大的孩子！
　　“你！你！”晏文逸说不出话来，对着陈伯的气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眼神躲躲闪闪，仔细瞧可以看到，他眼底写满了畏惧！
　　来人正是程明哲，他五十多岁了，可身子骨相当硬朗，高大的身材充满压迫感，刀削般的脸庞，锋利的眉眼，不怒自威！
　　晏匪石站在程明哲的身侧，虽说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可面无表情的样子竟有几分他父亲的气势，“二叔，你做的过分了！”
　　从小，晏匪石就不喜欢自己的这个二叔，凭着孩子天性的直觉，对他一点都亲近不来，后来长大一点了，懂得多了，就更觉得这二叔不是什么好人，谢老先生又是个耿直性子暴脾气的人，官场上的腌臜事从来不避讳孩子，向来有一说一的，他人脉广路子多，消息也灵通，连带着晏匪石也知道的不少！
　　晏文逸嘴角有些神经的抽动了一下，他不把晏匪石放在眼里，但是对程明哲可是忌惮的很，他是晏长逸的弟弟，关于程明哲自然知道一些鲜为人知的秘辛，明白这老头发起狠来，直接杀掉自己都是有可能的，就算不这么凶，但打断条腿什么的就不是事！
　　“程老将军！”晏文逸努力挤出一个假笑，腰背都弯了一些，“您看，这偌大的一个将军府可不能没个做主的人啊，这匪石才九岁，还是个小孩呢，能懂些啥，嫂子身体又不太好，这，总的有个管事的人吧！我要一下账本，也是为了府里好啊！”
　　晏文逸说着说着腰杆子挺起来了，自认说的十分有道理，这最后一句，已经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意味！
　　程明哲只是冷笑，根本不理睬他，反而低下头，问晏匪石，“小石怎么看？”言语间询问的意味根本就没把晏匪石当个孩子！
　　晏文逸脸色难看了很多，眼神瞪着晏匪石，几乎称得上凶恶，晏匪石却一点不怕，清脆的童声更是没一点怯意，“二叔这么想当家的话，就分家吧！”
　　闻言，晏文逸脸直接黑了，这分家，分的是父母留下的家产，现在这将军府可以说都是晏长逸的私产，分起来应该全归晏匪石，他自己是要净身出户啊？
　　程明哲倒是很同意，直接一定下来，“行，小石说分家，那就分吧！”
　　“程老将军！”晏文逸连忙出声，他眼角抽搐，脸僵的要命，“这是我晏家的事，和老将军，没什么关系吧！”他哆哆嗦嗦一句话说完，后背都湿了！
　　程明哲最看不上的就是晏文逸这个畏畏缩缩欺软怕硬的性子，他有时候都好奇，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晏长逸刀架脖子都不带眨眼，这晏文逸瞪他一眼就怂了呢？
　　“这话你也敢说？长逸是我弟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管自家的家务事，有何不可？”程明哲冷冷开口，晏匪石却伸手拽拽他的袖子，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看着晏文逸，道：“二叔，这分家，我会请师公和谢老先生来作证，家产一分为二，你取一份，我和娘亲拿一份，但也有条件，从此之后，晏家和你再无关系，你是飞黄腾达也好沦落街头也罢，都再和我与娘亲无关，你可答应？”
　　程明哲微微皱起眉头，但是没出声，晏文逸脸上显出犹疑的神色，他这般算是被逐出家门了，但是现在晏家就是一座沉船，早早逃离也不错，更何况还能拿到一半的财产，凭借这些东西，他在朝堂上，倒还是能站住脚！
　　“可以，我答应了！”晏文逸最终点头同意，然后便立刻离开，那背影匆忙，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他可不想和程明哲在一个屋檐下多呆一秒钟！
　　“小石，我给你们分家产作证没问题，但是你这般做法···”程明哲有点担忧，晏匪石乖巧的笑了笑，“其实这是谢老先生给匪石出的主意，师公别担心了，明日可以一定要来给匪石撑腰啊！”
　　听闻是谢老先生出的主意，程明哲一下子放下心来，他深知自己不过一个武夫，是有一点心思，但是真论起这勾心斗角审时度势，自己怕是连小匪石都比不过，更别提和老狐狸谢余瑾比了！
　　晏匪石今早去求了谢余瑾，才得了这一个主意，又赶忙去拉程明哲来镇场子，这才打发了二叔，此时送走程明哲，自然要去找娘亲了！
　　许凌这病，是心病，三年来忧心丈夫，又突遭打击，兄长又与自己离心，终是撑不下去了，这个早年曾偷溜出宫游历江湖的女中豪杰，在连番变故前，还是倒下了！
　　晏匪石轻轻推开门，探头进去，就瞧见许凌倚在床头，正冲自己笑呢！
　　“娘亲，怎么没多睡会呢？”晏匪石走到床边坐下，小手拉着娘亲的大手，脸上终于流露出孩童该有的孺慕！
　　许凌脸色苍白，虚弱的笑笑，指尖轻轻摩挲孩子的手背，眼底流露出心疼的意味，“我听燕儿说，你二叔这几天又不安分了？”
　　燕儿是许凌的贴身侍女，自大许凌卧病在床后，很多消息，都是燕儿打听来告诉她的！
　　晏匪石皱皱鼻子，把上午的糟心事说了一边，末了才有些不安的问：“娘亲，小石这样做，没错吧？”
　　许凌欣慰的笑了，她抬手爱怜的理了理晏匪石鬓边的碎发，“傻孩子，都是娘亲没用，才让你受了这些委屈，你做的没错，你爹走了，以后，你就是这晏家的家主，什么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不懂的就听谢老先生的，他不会害你的！”
　　“娘！”软软的童音有几分撒娇的味道，晏匪石难受的扑在娘亲怀里，声音渐渐的带上了哭腔，“爹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么？”
　　许凌也哽咽了，“小石乖，你要记住，你爹爹是英雄，他是为了保护国家保护百姓才战死沙场的，他是英雄！”
　　“小石不要爹爹做英雄，小石想要爹爹回家！”晏匪石小声哭着，他伸着小手抹着脸上的眼泪，“小石想爹爹！”
　　不管在外人面前再怎么成熟，其实小匪石才是个刚失去父亲的九岁孩童啊！
　　许凌痛苦的闭上眼，泪水顺着脸庞蜿蜒而下，丈夫临行前意气风发的脸庞和兄长冷酷猜疑的眼神在眼前交织闪过，他们明明都是为了这大秦的强盛而努力，却为何走到了这一步？
　　“小石，你记着，你一定要记着，你爹爹是为了秦国的强盛而战死沙场的，外面怎么传谣言你都不许信，总有一天，你要为你爹爹在朝堂上正名！他是英雄，是真正的英雄！”
　　多年后，当晏匪石重回秦国朝堂，手握重权，试图为父翻案时，才发现许多不为人知的真相，那一刻，他真的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深究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