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之有凤倚楼》席玙

22、旧事

　　玻璃房内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分成左右两间，左边各种仪器和试剂琳琅满目，右边空旷的很，只摆着四颗熟悉的一人高圆蛋。
　　花满楼正站在中间，好奇地看着前面的一张办公桌。
　　桌子后面坐了一个人正在呼哧呼哧吃泡面，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白色外套，六十多岁，眉目周正，体态均匀，吃得满面红光，就是有点秃，而且地中海秃。
　　陆小凤走过来一看，呵，眼熟。
　　“原来是你。”
　　花满楼当时眼睛还看不见：“你认识他？”
　　“卖给司空那个白玉蛋的老头。”陆小凤给他解释，“后来司空也是从他那儿得到了那张标着云垩的图片。”
　　说完了他想想又加了一句：“韩叔，年轻时下过乡，结过婚，老婆去世，身体有病。”
　　这是当时司空从头那里得来的信息。
　　“生病还是少吃不健康食品的好。”花满楼盯着泡面看了看，还挺香，“不然女儿会担心。”
　　“哈哈哈哈，”韩老头听着他们说完，吸溜进最后一口面，又喝了口汤，才满足地擦擦嘴，站起来，“小伙子们不错，我老头的情况你们都清楚了，我也就不多说了。”
　　陆小凤走近几步，看到他的办公桌上放着的都是文件夹，并没有电脑。
　　“要不您老还是说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又为什么要让韩旎一步步引我们来？”
　　讲真如果没有韩旎，他们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你以为是我让她引你们来的？”韩老头撇嘴，叹气，“女儿大了，管不住了，老头子体弱多病经不起折腾了，但她贪心不足，想要的太多。”
　　花满楼问：“所以她想要什么？”
　　一针见血。
　　韩老头先是看了看那四个蛋，又盯着他俩，欲言又止，十分为难。
　　“想说就说吧，不是她引的，那就是你引的，叫都叫过来了，现在端着也没必要。”
　　陆小凤露出尖尖的牙。
　　韩老头气的手抖，指着他骂：“刚夸过你，现在就这么对老人家说话，现在的年轻人哦，真是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陆小凤摊摊手。
　　花满楼还盯着那碗老坛酸菜面。
　　韩老头火气上头，碰上两个不接茬的也没办法，只能自己浇浇灭，他酝酿了一下开口。
　　“你们看到这所研究所的名字了吧。”
　　陆小凤点头。
　　红星研究所，根正苗红，一派正气，好名字。
　　韩老头坐下来，长叹一声陷入回忆中。
　　“三十多年前，有一批学习了专业知识、具备特殊才能的优秀年轻人被选中，成立了研究小组，接上级的命令来到这里，开山凿井，潜心研究，一开始他们满腔抱负，众志成城，一心要为国家为社会做出大贡献来。”
　　陆小凤和花满楼对视一眼，前者撇撇嘴——转折要来了。
　　没错，韩老头，或者说在韩城的故事里，他是那批大学毕业踌躇满志一心报国的年轻人之一，但是成大事者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他们这些人在这片荒山一待就是十几年。十几年，足够消磨一批人的耐心，也足够让一切本心在偏离原轨上越走越远。
　　上面给他们的任务，本来是秘密研究基因改良，在战后当时那个物理、化学、文化等高速发展繁荣的时代，基因研究的意义还不明确，但是总有一些嗅觉灵敏人，意识到这一空白领域极大的吸引力。
　　赣南的五指峰，传说中便是仙家山峰，与陆小凤他们这些武道中人关注的武圣人舍利不同，在当时那些人注意到的，是五指峰的蠡粉传说。在先驱研究中的铺垫中，他们已经了解，蠡粉是一种具有一定辐射性的外来物质，至少在地球有记载的数据中并没有这种物质。
　　这种物质并不是什么化尸粉，只是可以一定程度上加速人骨骼老化的速度，甚至可以说是飞速。但是问题是他们偶然间发现，当这种物质在无限接近绝对零度的时候，半衰期竟然可以无限拉长，这与当时对半衰期只和原子核本身有关，不受外界物理变化的的定义完全不同。
　　于是在这一突破性进展上的分歧就出现了。
　　一部分主张暂停基因研究，将蠡物质的发现向世界范围内公布；一部分人则是主张将该物质正式运用于优良基因的稳定上。
　　韩旎就是这个时候出生的。
　　她一出生母亲就因为过度劳累，基地里又医疗条件落后，慢慢病逝了，父女两个相依为命，却又没有过多交流，韩城一直带着她在研究所忙碌，自己忙于工作，她就独自与那些试剂设备为伴。长期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逐渐长大的她继承了父母的聪慧，与一般人相比更加冷静成熟。
　　韩城并不是很了解自己的女儿，甚至连她什么时候开始偷偷研究蠡物质都不知道。
　　直到上面派的人下来。
　　这地方虽然机密，但是上面并没有完全放弃，基地里有人趁着两派争论不休的时候发了电报，上面很快就派了人下来。
　　一对夫妇，还有他们的一双儿女。
　　正是当年的连家四口。
　　连杬的父母奉命来查看研究进程，并将蠡物质带回S市。但是他们的到来受到了一部分人的反对。
　　于是暴乱就发生了。
　　当年护送研究小组来这里的士兵们已经在长时间隔绝的生活中渐渐同化到研究人员中，失去了绝对力量压制的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头破血流，基地的大门被封锁了，双方陷入了僵持之中。
　　但是研究小组的副组长钱明，反对派的领头人，突然有一天晚上在基地里失踪了。
　　他失踪的那天，还带走了连家一个人在路边玩的小女儿。
　　连家父母眼见谈判到了濒临破裂的边缘，顾不得其他，强制开启了紧急逃生通道，将带着求救信号的连杬送了出去，然后将这条逃生通道彻底关闭。
　　但是迄今为止，谁都不知道失踪的钱明带着连枫到底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因为一夜之间，整个基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座城市凭空出现，与基地‘划江而治’，挡住了基地的出口，整个基地再也发不出也接受不到任何信号，他们似乎是整体踏入了异时空一般，突然间就成了云垩城的附属地。
　　与此同时，那些反对将蠡物质带出基地，仍坚持要继续研究的一派研究人员，都不可遏制地陷入了急剧老化的过程，直至死亡。
　　剩下的人害怕极了，他们开始不停地找出路，却始终迷失在这一做突兀的城市里。
　　韩城是最害怕的一个。
　　因为他从钱明失踪的第二天就发现，自己的女儿也不见了。
　　而十五天后，当他们这些幸存者经历了从惊讶到恐惧再到崩溃的心理过程，已经被现实完全压制的时候，钱明又出现了。
　　他疯了。
　　他冲进云垩城里哭哭笑笑，疯疯癫癫，忽而跪拜忽而叫骂。
　　濒死之际，忽然又醒了，喃喃自语着一些古怪的话——既然唤醒不了，那就回到最开始的时候，让一切从头再来罢！
　　又遥遥指着他们这群不敢靠近的人中的韩城。
　　“你养了个好女儿，好女儿，我做不到的事，就让她做吧！”
　　嘭地一声，他倒在了城主府外的广场上，也宣告了这一混乱的结束，从此之后无论是云垩城还是重启基地，都进入了诡异的和平时期，再没有任何异动。
　　陆小凤和花满楼听完整个故事，疑问满满，又无力吐槽。
　　这些平均智商一百四的人，还真是好的不做光惹事啊！
　　“按照你所说的，这个地方应该无人进出才是，为什么你和韩旎都能进出自由？”陆小凤问还兀自唏嘘的韩城。
　　“你们不想感慨一下我们这批人当年多么无私奉献么？”韩城被迫打断伤感情绪。
　　略气。
　　“不想。”陆小凤立即摇头。
　　花满楼终于舍得从泡面上挪开视线，乖巧点头：“想，但是今天不早了，聊完还要回去睡觉。”
　　现在知道韩旎跟连枫是旧相识，至少是暂时安全的，也能放下心。
　　韩城呼哧呼哧喘气，一指旁边那四个蛋。
　　“明天，明天早上你们过来，我知道你们来了四个人，这就是给你们准备的，进去之后你们就会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
　　“还有个问题。”陆小凤举起一根手指。
　　“我们看到的究竟是幻象，是演戏，还是真人？”花满楼心领神会开口。
　　韩城低头想了片刻，抬起头时笑得认真又悲伤。
　　“当然是真的，是数百年前，活生生地生活在这里的人。”
　　......
　　回到小楼的时候司空和连杬还没有回来。
　　陆小凤让花满楼先去洗澡，这一天给他们累得实在够呛。
　　然后他去楼上的房间里找了一些干净的衣服——花满楼的裤子从掉进沼泽池里到现在也没有换过。
　　但是等他将衣服拿在手里，心里又有几分怪异。
　　这里放着的，都是些古代的衣服样式，里衣，锦袍，腰带。
　　正七想八想着，听到花满楼在底下喊他。
　　他胡乱挑了两件蹿下楼，花满楼已经穿着旧衣服一边擦头一边出来。
　　“我给你找了两件...衣服。”
　　刚洗完澡的花满楼热气腾腾，虽然没有豪爽地裸着上半身就出来，但是他大概也是嫌裤子脏，干脆剪掉下面两截，穿成了大短裤。
　　露出来的两截小腿白生生的，细溜溜的。
　　陆小凤就觉得有点热气上脸，忍不住就往下拉了拉T恤领子。
　　透气！怎么还没洗澡就这么热！
　　“虽然我十分想感谢你。”花满楼甩了甩有点遮眼睛的碎发，接过陆小凤手里的衣服抖开，提在手里表情一言难尽，“请问这要怎么穿？”
　　司空一进门，就看到两个人都脸红红站在热气氤氲的浴室门口，你一件肚兜，我一件大裤衩子地站着。
　　“啊......！！！”
　　司空同学托着下巴尖叫出声，声音传出五里地，没有惊起一只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