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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魔门进犯,杀阵开启,天空乌压压黑沉沉的,惊飞的鸟雀扑腾两下便坠了地,道场之内人声鼎沸,人人惊慌失措。
      一名小弟子睡在树桩子底下,被一只鸟雀砸醒了瞌睡,茫然四顾。
      这地方偏,人很少,他寻来寻去,最后发现树后还有另一行人。
      那里有一老两少,一匹马,一只狐狸,怎么看怎么奇怪。
      他小心翼翼的从后头过去,问道:“这位师兄,这是怎么了?”
      那人扭过头来,一张英俊的脸白的惨无人色。
      小弟子心头猛地一跳,倒退两步,差点摔倒。
      一位老人从身后托住了他,“小心。”
      小弟子连忙行礼,这时反应过来了,“见、见过金林真人,未锦师兄。”
      二人却没心思和他回礼。

      小弟子顺着他们的视线往上看,只见高台之上,皇帝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仙座负手立在一旁,几名真人起了争执,争锋相对起来。
      小弟子揉揉眼睛,当真是给吓坏了。
      他只是睡了一觉啊!
      他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颤颤巍巍的问道:“仙座在旁,应该……能把皇上救回来吧?”
      未锦一回头,阴森森的对上弟子,道:“……救?是他出手了。”
      小弟子一激灵,压根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在那眼神下便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下意识拔腿跑了出去。

      金林无暇顾及小弟子,他正望着高台之上,面色极其凝重,一张老脸几乎皱成了纸团子。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边的未锦忽然出声,嗓音粗涩,不像平时的样子,“金丹在他身上?”
      他扭头一看,未锦垂着头颅,面色晦暗不明,视线定在谢秋寒身上。
      金林点了下头,心中倏地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尚未抓住那股直觉,便见未锦一把抓起谢秋寒,抬起手,罩在他头顶天灵盖上。
      金林猛地一惊,“不要!”
      他扑上去阻拦,惊急中对上了未锦的眼神。
      那眼神漠然而阴郁,眼睛里一片漆黑,如同深渊寒冰。
      金林心中骇然,那不是未锦!

      下一刻,他便被一层无形的金刚罩弹了出去,撞到了地上,而“未锦”无情的朝少年天灵盖拍下一掌——
      谢秋寒则行云流水般的一掌拍出去,直袭“未锦”胸口。
      未锦并未预料,也无防备,被猛地击退了几步才堪堪站住。
      他显出一些惊讶。
      谢秋寒警惕的看着他。
      “未锦”看了他片刻,才冷冷的开口道:“你压不住蚩尤金丹,物归原主不好吗?”
      谢秋寒警觉问道:“你是谁?”
      那人不回答。
      他立在原处,凝起眸,打量着谢秋寒。
      既不带阴仄仄的恶意,也不带居高临下的虚情假意,甚至带了一些微不可见的怅然和怜悯——那怜悯也不是冲着少年去的,而是对着他自己的。
      “魔丹在你体内,势必吞噬道心,让你为其所驭,六亲不认,嗜血好杀,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最后不过死于与魔修邪士的缠斗之中、名门正派的讨伐之下。”
      谢秋寒一怔:“你是……”
      “你应该死在我手里,很快,”那人平静的说,“不必走的太远。”
      谢秋寒竟然听明白了什么叫“走太远”,带着这颗阴差阳错得来的魔丹,多走一步,不就多些坎坷,多些煎熬吗?
      ……可就算这样,难道他能就这么束手就擒,任人宰割吗?
      谢秋寒握紧了剑,从那煎熬里提出了一股愤怒和狠劲,先发制人的冲了上去。
      那人并不惊讶,面色平淡,“我那时也不信。”
      话落,一道黑雾从他袖中弹了出来,那雾气当即化出一只狰狞咆哮的兽首,张口朝谢秋寒咬去。
      而他自己动也不动。

      谢秋寒被那兽首一撞,胸口激荡,差点喷出一口热血。
      他知道这东西不能正面冲撞,便疾步退到树后。
      兽首从中间劈成两半,穿过树干不依不饶的追了过来。
      那倒霉树遭了秧,方才还是枝繁叶茂,这时便迅速枯萎下来,枝干枯遒,褐色树叶哗哗的落了满天。
      兽首又咬了下来,谢秋寒下意识一脚蹬上树枝,可那树却嘎嘣一声整棵倒了下来。
      谢秋寒一跃而起,情急之中也融会贯通了驭气之术,如同流星一般冲了出去。

      “未锦”轻轻的挑了下眉,终于出手了。
      谢秋寒刚落地,便对上了他,明明顶着未锦的脸,却将他脸上意气都去了干净,神情波澜不惊,如同一潭死水,非常的违和。
      谢秋寒退也不退,抬掌劈了上去。
      “未锦”便轻飘飘与他过起招来,点到即止,仿佛是在试探他路数。
      二人来来去去都是拳脚功夫,谢秋寒始终没有再用出道法。
      “未锦”始终没有试探出有意义的东西,便不愿再与少年周旋,干脆顶着招式上去,以一换一的呼出一掌,拍在谢秋寒胸口。
      谢秋寒瞳孔紧缩,那时他正一剑刺在对方肩头,避之不及,被那掌拍上了胸膛!
      他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坠去。
      同时,黑雾又一次聚起,这次兽首几乎是有了实体,从天而降,朝谢秋寒一口咬了过去。
      那时狰狞兽首已至,而谢秋寒体内金丹之力被自己一番争斗给压的七七八八,确实无力再战,一旁的金林根本掺不进这二人的争斗。
      但也就是那时——

      清风徐来,一双瘦弱的手掌截住少年,轻飘飘一个转身,将他揽进了怀里,助他逃过了一劫。
      那是一名素袍白面道人,面貌平凡,形容寡淡,唯有一双眼熠熠生辉。

      谢秋寒眼冒金星时,对上了那双眼。
      不由得浑身一震。

      道人将他轻飘飘放下,扭头看向“未锦,”打量一阵,道:“师兄,你欺负小孩做什么?”
      “未锦”靠在树下,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来人:“神霄,是你。”
      “不然还有谁,”云邡一勾唇角。

      谢秋寒猝然抬头,整个人都要被烧着了似的。
      神霄!?

      他在密室之时,虽陷入昏迷,但五感全开,将金林和未锦的话全都纳入了耳中。
      可他那时在和心魔顽抗,争每一寸城池,哪有功夫去思索前因后果,哪有余地去理清心里那些酸涩、尴尬、庆幸……甚至他活的这短短十六年,也都是第一次尝到这般滋味。
      直到这一刻。
      真的见到了这个人,这些东西才全部爆发了出来。

      神霄是什么样子的人。
      高高在上,神仙人物,百年来无人能出其右。
      他一直景仰、憧憬,但也只是高高装裱在道经和画像上的一个意征罢了。
      真的要问谢秋寒关于神霄的细节,谢秋寒只能说:他是谁?
      甚至眼前这个顶着又一副陌生皮囊的人,他又是谁?

      云邡似有所感,回头看了看谢秋寒。
      见谢秋寒红了眼眶,一身血腥味,他暗叹了一声……是他让这孩子受委屈了。
      “小秋寒?”他轻声道,“别怕,是我。”
      谢秋寒却抗拒的退后了两步。
      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云邡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这回难哄了。

      正在那时,那兽首一击不成,竟然又重新聚起,从背后冲了过来。
      狰狞兽首倒映在谢秋寒瞳孔里,他猛地跳了起来,几乎是本能的扯过云邡护在身后。
      那兽首几乎有三个他这么大,黑雾中裹挟着大荒沉寂千年的凄厉狂风,迎面都是粗粝的石子和泥沙。
      云邡眼皮轻轻一跳,视线定在少年身上,心里涌出一股异样的滋味,连带胸口都微微发烫起来。

      那兽首来势汹汹,只可惜有比它更凶的——
      只听得一声厉嚎,一头威风凛凛的雪白妖兽从天上扑了下来,声音如利刃一般极具穿透力,一口就将那黑雾做的兽首吞了下去。
      ……可惜那全是团气,妖兽还打了个嗝。

      谢秋寒被两股巨力冲击,向后倒去,云邡一把接住了他。
      穷奇站在不远处,原身形似狮虎,鬓毛疏松雪白,小腿矫健,蹬在地上,凶狠阴森的兽眸正紧紧的钉在“未锦”身上,仿佛他再有一丝动作,凶兽就会毫不犹疑的用獠牙利齿将他撕碎。

      云邡放下少年,极有礼貌的冲那头问候:“师兄,许久不见了,我是没法子,你又何必藏头露尾呢?”
      “未锦”一点头。
      紧接着,这具属于未锦的身躯便倒在了地上。
      虚空微微扭曲,一名黑衣人现出了踪迹。
      他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宽大的帽檐遮住的半张脸,嘴唇薄如刀削,苍白阴郁,周身围绕着散不开的寒气。
      这就是魔尊红澜,也是神霄的亲师兄,神霄的第一剑起手式,还是红澜教的。
      红澜堕魔之时,云邡尚在北川冰河学剑,一呆二十年,出来听闻此事,自那之后便没见过对方了。
      再相见,竟是这般情景。

      红澜无意叙旧,目光在他二人间逡巡一圈,抬手一指,陈述道:“我要取他身上蚩尤金丹。”
      “开玩笑吗,”云邡说,“让师兄你拿了魔丹,这孩子就没命了。”
      “若无魔丹,我没有把握杀空冥。”
      “那也没办法,”云邡提起剑,剑尖垂地,正色道,“取魔丹一事,没得商量。”
      他虽用的一个寡淡无奇的皮囊,却半点不虚,满身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度。
      红澜皱紧了眉头。
      穷奇压低了头颅,走到云邡身旁,如同在弓之箭,蓄势待发。
      二人对峙,气氛紧绷。

      红澜不愿动干戈,“五日前通信,我们说好了的,你为何改了主意?”
      二人通信,红澜取得金丹,替云邡抢回身躯,二人共同对付空冥。
      “师兄,”云邡半开玩笑道,“时移世易,那时我也不知道你要剜我心头肉啊。”
      谢秋寒猝然抬头,盯住他后背,眼神热的几乎要洞穿他了。

      红澜扫过他二人,终于露出了一个带些温度的表情,脸上的杀意敛了。
      他若有所思,“他身负魔丹,却能驭气用道法,我当为什么,原来是你的人。”
      云邡听完这话,眼角轻轻一抽,心情很是微妙。
      师兄这话说的是不是有违伦常了?

      打算弑师的云邡刚要和同样打算弑师的师兄讨论一下伦常的时候,一声哀嚎打断了他的思路。
      不远处一个血淋淋的人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口中凄厉的喊着什么。
      云邡向外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他下意识看向红澜。
      “不是我,”红澜拉开斗篷,一头银发飘散,目光定在远处,“是大衍七杀阵。”
      云邡眉心一跳。
      少时,他撞进藏经阁,抽到一本大衍阵法,末页载了一阵名为“七杀”,他拿去问师父。
      空冥接过阵法,轻轻道:“大衍者,天地之数,鸿蒙之列;道者,散形为气,布于众生之中,是为天道;以大衍之术,布七杀之阵,可诛……”
      他指了指天。
      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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