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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瑞雪 ...

  •   叛军终于杀到了京城。
      天气很好,冬日无风无雪,甚至有艳阳。倒真像民间所说的“正义之师,必得天助。”
      一条宽四十米的护城河,挡住了去路。
      祁湛霄下令:“护城河的源头为蟠湖,故护城河为死水,可用沙填。”
      祁湛霄手一挥,只见得后勤部队推着一车一车的沙袋走向河边。可还未到河边,弩箭密密麻麻地如蝗虫过境般射来。打头的士兵脚步一滞,又硬着头皮举起盾,推着车慢慢地往前走。他的脑袋被两支箭擦过,他依然带着伤缓慢地前行。但箭雨实在是太密集了,这谁顶得住啊?他被射中了太阳穴,终于往前一扑,再也起不来了。
      祁湛霄皱眉,让填河的士兵着重甲,戴头盔,举滕盾。密集的箭流只能暂缓叛军填河的速度,杀伤力在盾甲的保护下减弱。
      一袋一袋的沙包填向了护城河,水位渐渐升高,向两边漫去。
      不过短短一天,他们就用沙袋填出了一条通道。
      暮色已至,祁湛霄命军队在离河一里地外的树林驻扎,此处视线可看到护城河那边的情景,又离开了弩箭的射程范围。

      次日,黑云压城,云梯开道,直奔墙垛。
      守城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借着墙体的掩护,手中的刀枪纷纷向攻城士兵的致命处刺去,招招毙命。不少士兵从云梯上纷纷滚落,很快就铺了满地。但是,士兵们却前仆后继,视死如归。守城一方本就兵力薄弱,又见得叛军无惧生死,势如破竹,渐渐也带了三分怯意。
      守城一方一露怯,攻城一方就抓住这弱点更加玩命地攻击。
      土灰色的墙垛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墙垛上渐渐布满了守方和攻方的尸体,他们生前生死相对,死后倒是依偎在一起了。
      攻城士兵渐渐占据了墙垛,并取了长梯向下爬去。可是爬到低处,才发现墙下是战壕,战壕有十米宽,而且里面布满了尖锐的兵器。
      先下去的士兵,贴墙移步,打开了第一道城门。
      大军纷纷涌入,就算是有沟壕也无法阻止他们的前进。
      他们又将梯子横放,小心翼翼地往对面走去,内城的城门就在眼前。
      而箭楼又开始猛烈地放箭,阻挠他们的前行。
      一不小心,有士兵踩空,就掉入在战壕里,只听一声惨叫,就见他被扎成了刺猬。正在梯子上的士兵顿时颤抖起来,越发小心。可下有尖矛,前有弓箭,就算是再小心,也有不少战士倒了下去,献出了他们年轻的生命。
      祁湛霄的军队终于到达了城门口,但此时他的军队也牺牲了四分之一的士兵,可谓代价惨烈。
      他仰望着城门,一时想着“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一时又想着“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此时,唐轩威坐在大殿上,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也不顾什么尊卑贵贱,哭着说:“陛下,叛军已到城门!”
      这条消息瞬时在宫里飞窜,宫里的女眷惶惶,有宫女迅速将早已收拾好的细软背在身后,还拿炉灰抹了脸就往宫外跑;有妃嫔不知如何是好,便在宫殿里抱成一团嘤嘤地哭泣,往日的勾心斗角的恩怨似乎都在这一日消散;也有刚烈的女官,去兵器库取了武器,誓要力守皇宫;也有那胆小者,直接一条白绫,一块黄金,自戕于宫中。整个皇宫一切都乱了套。
      蒋枢机走进大殿内,见皇帝愣愣地呆坐在龙椅上,说:“陛下!此时不逃,更待何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唐轩威回过神来,说:“爱卿,你与我一同去冷宫,冷宫内有通往城外的密道,出了密道,自然有影卫护送我们到安全的地方。”

      城门终于被撞开了,祁湛霄一马当先,率先进了城门。
      他一抬头,正好看见贺君站在面前,后面是京城仅剩的十万军队了,抛去老弱病残,也不过堪堪八万。
      贺君没有带那张面具,入眼的便是一双微挑的桃花眼,一张微微苍白的脸。祁湛霄恍然生出了一种不是在战场的感觉,倒似是冬日少年游。
      两方军队,谁也没有先动。
      祁湛霄起了头:“贺将军,不要负隅顽抗了。华朝已然衰败,此局必败,何必要兵戎相见,再添杀孽?若你肯投降,依然是我的肱股之臣。”
      贺君没有说话,只是抽出了别再腰间的怨念。那把剑很漂亮,通体血红,它似乎感受到将要嗜血,那红色更是像要流淌出来一样。
      祁湛霄明白了,他也将刀出鞘:“如此,请!”
      两方将领厮斗在一起。
      成琮剑指云霄,大喊:“杀!”身后的小兵也纷纷上前,与贺君的兵卒缠斗在了一起。
      祁湛霄的刀法很快,招招是致命的必杀技,不过贺君身法敏捷,剑招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祁湛霄渐渐落于下风,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割伤,翻出皮肉。
      那怨念嗜血之后,光芒更甚,锋利更甚,竟能割破祁湛霄身上的重甲,祁湛霄心里一骇,面上却不动声色,杀招越来越凌厉逼人,但同时自己防守的破绽百出。
      好在此时,成琮加入了战局,以一敌二,渐渐挽回了颓败的倾向,倒是贺君这边力有不逮起来。
      成琮听到耳边一声冷哼:“以一敌二,可非君子之风。”,一把重剑向他当头斩下,分开了他与贺君的战局。
      祁湛霄悔不当初,狠声说道:“我道是谁?跟背信弃义之人,何须论君子?当日我便不应该放了你。”

      再说唐轩威,颤抖着双腿走到了冷宫门口。
      只见得里面疯疯癫癫的女人,蓬头垢面,还在翘着兰花指唱着《□□花》。见着唐轩威后,先是一愣,然后喜上眉头,一边说着:“我的郎君,你终于来了。”一边就要摸上他的胸口。
      唐轩威猛地把她推开,仓皇地带着蒋枢机来到了冷宫深处的葳蕤殿。
      他旋转着里面的一尊小佛,顿时佛台前面的蒲团就缓缓被推开,露出了一个地道。
      唐轩威正要往里跳,之间一只如玉的手拦在了他面前,有一个声音幽幽地在他耳边说道:“陛下,您看这地洞就在您面前,可您逃得掉么?”
      话音刚落,唐轩威感觉心口一凉,他低头一看,之间心口上插着一把匕首,有血流汩汩流出,他才感觉到疼痛。
      他瘫软在地上,颤抖着指着他问:“为什么?”
      蒋枢机站立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你和你的哥哥倒真是亲兄弟,他怕权位不稳,灭了黄家贺家满门,你因国库空虚,查抄了宋家。”
      唐轩威喃喃道:“宋家二郎好戏,常驻梨园学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唐轩威吐出了一口血说:“那么,大碗村是你屠杀的,嫁祸于我,从此使得华朝丧尽了民心;碎玉山庄的庄主也并非要逃,是你取了他的项上人头激怒了少庄主,使他义无反顾地去了祁湛霄的阵营,是么?”
      蒋枢机微微一笑,只是点了点头。
      唐轩威断断续续地大笑了两声说:“宋家二郎虽不务正业,但却最是慈善好心,临近居民得知宋家二郎身死,皆不畏皇权,百里相送。没想到宋家二郎没死,却变成了他最讨厌的样子,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又与我们有何异?”
      蒋枢机的笑容凝滞在脸上,他一脚踹向唐轩威的心窝,唐轩威就这样似笑非笑地咽了气。

      此时城门处的厮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个个士兵都杀红了眼,杀得麻木起来,不分敌我的乱砍。
      成琮与黄玄对阵,黄玄力大,成琮用尽全身力气抵挡着重剑;祁湛霄与贺君缠斗在一起,两人的脸上都已经见血。
      突然,成琮感觉心脏处一阵抽痛,一口气似乎喘不上来,抵抗的力道渐渐弱了。黄玄见他眉头微锁,左手不自觉地抚上心脏,想起了之前与他共同进退的那段时间,卸了重剑的力道,左手使掌,将他推于马下。
      薛灵柩从后方匆忙上前,连忙将护心丹塞到成琮的嘴里。
      黄玄加入了贺君于祁湛霄的战局,黄玄内力深厚,重剑压制得祁湛霄无还手之力,而贺君的剑法诡异,那把妖邪的剑转瞬就到了他的喉间,他只得举起手来抵挡。之间那怨念划破了他的重甲,他的左手瞬间血流入注。
      薛灵柩顾不上看成琮了,只见她双眼紧紧盯着怨念,嘴里念着诀,手里掐着奇怪的手印。怨念的剑身和她的身体一起颤抖着,似乎产生了共鸣。
      而此时,贺君也感觉到了怨念的失控,他想要强行控制这把妖剑,顿时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怨念的反噬,他的气血正在上涌,接着一口血喷了出来,只觉天旋地转,就晕了过去。
      祁湛霄趁机横刀劈向贺君的身体,黄玄心头一紧,将重剑飞出,打歪了他刀的走向,并迅速地将贺君接在了怀里。
      祁湛霄收住刀势说:“你带着他走吧,我们不拦你。”

      黄玄颔首,从贺君的手里拿出了怨念,想要递给薛灵柩,但一接触到怨念,他的脑海里飞速闪现了十几年前黄家灭门时候的血流成河,跟现如今城门的景象是如此的相似。一时之间,他似乎分不清回忆与现实,只感觉胸腔有杀意和戾气溢出,没有浩然压抑住体内的戾气,昃宿宫的清心诀似乎失去了作用,他的瞳孔渐渐变得通红,渐渐举起了怨念。
      薛灵柩一见要糟,连忙大喊:“士兵回撤,保护主帅!”
      士兵连忙簇拥着祁湛霄,把他保护起来。
      只见黄玄左手紧紧地抱住了贺君,右手手执怨念,横空挥下,黄玄深厚的内力加上被催发的戾气再加上怨念的剑意,竟然把拦在前边的两个士兵斩成两截。
      薛灵柩想要安抚怨念,轻声念着回来的咒,收效甚微,甚至其反作用,怨念并不想回到剑鞘。
      祁湛霄的士兵一方面要与守城士兵作战,另一方面又要抵抗像怪物一样的黄玄。
      就在此时,苏青骑着马从宫内走来,大声喊道:“华朝皇帝已经被人刺杀!护卫京畿的卫兵们,我们的主儿已经不在了,我们降了吧。”
      护卫京畿的士兵愣了,慢慢地,有人放下了武器,越来越多的士兵放下了武器。

      黄玄与贺君被一层一层地包围了。
      黄玄杀红了眼睛,谁上谁死,一时之间士兵也不敢妄动。
      但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终于士兵们一涌而上,黄玄紧紧地护住贺君,双拳难敌四手,腹背受敌的黄玄终于负了伤。
      他吃痛,神志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他意识到了自己所在何方。待得意识渐渐模糊,他将怨念狠狠地刺向大腿,顿时血流如注。
      他彻底清醒,弄清楚了此局已败,他挥剑开出了一条道,夹着马鞍,向城外奔去。
      祁湛霄看了一眼薛灵柩,阻止了要追杀他们的人,说:“放他们走!”
      祁湛霄的身后有一个士兵,红着眼睛说:“凭什么,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凭什么能放他们走!”说完扳动了平举着的弩箭,那只弩箭顿时有破云之势,向着黄玄的后心飞去!
      突然,从旁边飞出一个青色的身影,挡住了弩箭的攻势,弩箭瞬时穿透了他的心肺,将他钉在了地上。
      薛灵柩瞪大了眼睛,此人正是苏青,却见他苦笑了两声,嘴里喃喃念道:“意远,清轩,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天空突然飘起了白色的雪花。
      祁湛霄缓步走向大殿,雪势愈发大了。
      听得耳边有人在恭维:“将军果真是天命之人,攻下了京城,便下起了瑞雪。这可真是个好兆头,明年必是一个丰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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