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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寿辰 ...

  •   五月初五,芒种前日。
      华朝疆域南部,人民久病不愈。南方城池由于封路围城的原因,交通不畅。
      瘟疫之外,沿湖之处又逢涝灾,可谓雪上加霜。庭城太守在忧愁地看着比往年提前了一月的暴雨以及一天一天升高的亭湖之水,而修缮大坝的都水监却感染上了三月愁,缠绵病榻。庭城太守只得上书朝廷,恳求工部派遣手下来加固大坝。
      仅仅三天,这封奏折就呈到了当今圣上的案台上。
      次日早朝,圣上命工部尚书派遣水部郎中率十五名工匠,前往庭城。
      水部郎中在工部听闻这等差事差点没晕厥过去,他向工部尚书请求:“现下举朝皆知,那南部地区可谓火深水热,炼狱一般的存在,况且庭城封城,下官过去岂不是有去无回么?”
      工部尚书挑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水部郎中说:“这……就算我愿意前往庭城,那也没有工匠愿意一同前往。”
      “这你不必担心,虽然庭城是疫城,但是十五名工匠还是有的。”工部尚书看了看咬牙的样子,又说:“现下是国难之时,你可别想挂冠而去,不然皇上怪罪下来,雷霆震怒可不是你一己之身可以承担的。”
      工部尚书满意地看了看水部郎中咬牙切齿的样子,扬长而去。
      水部郎中步履艰难地回到了家中,正见幼子蹒跚学步,跌跌撞撞地跑到门边,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爹爹。他把幼子举起,交到了正在绣花的娇妻的手中,折身往蒋府走去。

      次日上朝,工部尚书上奏:已令水部郎中今日午时前往庭城。
      工部尚书话音刚落,就听蒋枢机懒洋洋地说道:“陛下,臣昨日从西洋人的寓言之中看到了这样的故事:神创世纪,却未料他的子民并非纯善之人,到处是恶与罪。神很失望,遂引大水淹没了整个尘世,唯有未行恶之人,才有一线生机。庭城之人,多是染上恶疾之人,不就正是污秽之人。若上天庇佑他们,自然会雨停水退,若上天天意已决,就算派遣了水部侍郎,也天意难逆,何必使肱股之臣白白牺牲。”
      见皇上陷入沉思,苏青举笏抗议道:“皇上万万不可,若如此行事,不说是否逆天意而行,但绝对是逆民意之举,况且一城居民何辜?”
      蒋枢机摇摇头说:“苏丞相此言差矣,庭城现如今八成以上的百姓染上了三月愁,死者已达三成,就算是不死于洪水,也会死于疫情,我们此举是谓止损。”
      见皇帝的眼睛一会看向他,一会转向苏青,蒋枢机说:“皇上也不必太担心民意问题,我们可以押送一死囚过去,让他死于路上即可。”
      皇帝眼前一亮,说:“就依爱卿所言。”

      与此同时,西金呼延赤库终于迎来了他的五十寿辰。
      天还未亮,侍卫就将虎皮大椅、方桌搬于大帐之前,厨娘们更是早早就杀牛宰羊,侍女们将杯盘盏刀早早摆在桌椅上。而呼延珏作为西金首领唯一的子嗣,自是早在迎接各部首领以及多方来使。
      虽然关押贺君的大帐较为偏远,但嘈杂之声还是使得贺君一早就醒来了,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浑身再也不是疲乏无力,内力也似乎渐渐恢复。他推了一下躺在另一角落的高澄,将他唤醒。
      贺君压低嗓子说:“今日如此嘈杂,想来必是呼延赤库的寿辰,各方势力都有来人,必将鱼龙混杂,我们今日可趁乱逃脱。”
      高澄点头,说:“门口有两名守卫,我们想办法将他们引进来。”
      贺君说:“给我们送餐的红衣姑娘,虽不多戴金银玉器,但穿着的纱裙点缀着细小的咸水珍珠,想来必是西金哪家权贵的女孩,今天,是要委屈她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咔哒一声,门锁挑开的声音。红衣女子袅娜地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然后虚掩住门。
      还未等高澄贺君有所动作,那红衣女子竟先压低声音开了口:“恩公,今日是西金首领的寿辰,青芒部落和洛洛氏都派人前往,大王想要取你们的项上人头,杀鸡儆猴。”
      她边说边把盘子放于案上,然后从腰间解下一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红色手柄的剑,说:“当日你们被抓之时,我就看到了怨念,我求了父亲好久,终于让他从大王那里讨要来了这把怨念。您拿着剑快走,不要回来了。”
      贺君接过怨念,横在红衣女子的脖颈间,只听红衣女子一声尖叫,两名守卫慌张地打开虚掩的门,闯入大帐,被高澄和贺君打晕在地上。
      那红衣女子缓缓地走到桌边,往香炉里扔了一块指甲壳大小的香料,说:“这块香料可以让人足足昏迷一天了。”
      接着又说:“请把我也击晕,我不想给父亲惹上麻烦。”
      贺君低声地说了句:“多谢你,姒姬。”
      姒姬摇摇头说:“贺公子不必言谢,你为我妹妹报仇,又救了我一命,我今日救你一命,还你之佩剑,算是还了我欠你的恩情,从今往后,两不相欠。”
      贺君一记手刀将姒姬击晕,然后跟高澄一块跟晕厥在地上的守卫互换了衣服。
      贺君离开大帐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姒姬,跟高澄说道:“姒姬,是个明白人。”

      虽然草原茫茫,一望无际,但帐篷群的格局是有设计的,外围处都有一排侍卫守候着,一是护卫安全,二来也是为了现实西金的严谨与实力。而人环绕了一周,一时之间竟没有找到合适的突破口。
      这时一个形似长官的人走了过来,叽里咕噜地对着高澄和贺君颐指气使地说了些什么,高澄用西金语言回复了他,而贺君则用几个“好的”之类的简单语言蒙混过关,那人颇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贺君,倒也没有深究,又转头使唤一旁的另外几个小兵。
      贺君低着头跟着高澄走去。见四下无人,高澄低声说:“那人命我们去苍狼族修整的大帐中看苍狼族的王子有无需要帮助的。”
      “苍狼族多年不参与这些部落间的邦交,这次来了,倒是出乎意料。”
      说着便来到了苍狼族歇息的帐篷前,帘边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苍狼士兵。
      通报之后,两人走进了帐篷。帐中羊皮地毯上盘腿坐着一个苍狼族的王子。
      高澄说道:“贵客,若有需要,可使唤我俩,大王要让每个宾客在他的寿辰上宾至如归。”
      那王子十分冷淡地说:“不必了,目前没有什么需要,你们退下罢。”
      贺君与高澄对视了一眼,贺君说:“苍狼与西金一向交好,我们万万不能怠慢了贵宾。”
      苍狼王子一挑眉说:“何以见得?”
      高澄说:“都说苍狼族特立独行,踪迹难寻,这次王子可来参加了族长的寿辰。”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更何况苍狼族的神女经常来哈来草原来寻找我们的大公主呢!神女姿态冷艳,驱狼而行,真真不同于凡尘之中的女子啊。”
      苍狼王子眉头一皱,只一瞬又恢复了平整。
      贺君说道:“现下洛洛氏和青芒族对西金可谓虎视眈眈,若能得苍狼族联盟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苍狼王子打断了贺君的话,让其退下。

      很快,到了傍晚时分,日热慢慢散去,草原微有凉意。宾客被请到宴席之地,篝火已经燃起,中间整只羊架在火上烤,刷上香料,在火光中泛出淡淡的一层油光。
      西金族长从虎皮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开手臂说:“感谢诸位赏脸来老夫的寿宴,在开宴前,我要先以血祭祖。前不久,阿珏给我抓来了两位挑拨我族与其他各部落关系的奸人,这次就拿他们的鲜血来告慰祖上之灵。”
      华朝派出交涉的使者,终于站出来劝道:“族长,大喜之日见血,将会有血光之灾。”
      呼延赤库不语,却听见呼延珏一声轻笑说:“那是你们华朝的习俗,我们西金讲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以逆我者之血祭奠神灵,必能得其眷顾。”
      呼延珏话音刚落,就有一侍卫急匆匆地跑到她面前,在她面前耳语,她面上的表情在火焰下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就调整回一个得体的微笑。她在父亲耳边微笑着咬牙切齿地说:“那俩人不在账内,只有没用的两个守卫和克烈那失而复得的女儿晕厥在大帐里。”
      呼延赤库瞪了她一眼,站起来说:“爱女年轻气盛,说话总是太过以自我为中心,想来在座诸位来自不同地方,有着不同的风俗,大喜之日见血,必然会有人不适,那这事我们便私下处置了,不污了诸位的眼。”
      洛洛氏的月长与青芒族的王子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苍狼族的王子用眼神搜寻了一周,都没有看到那两个莫名出现在他帐内的小兵,又看着呼延珏急匆匆地告退,恍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而此时的贺君和高澄却已经出了帐篷群,高澄甚至向牧民买了两匹驽马,往戈壁方向疾驰而去。
      呼延珏看到被打晕在地上的护卫,愤愤地踢了他俩一脚,挥手叫了一小队人马。
      一小兵小心翼翼地说:“哈来草原宽阔无边,公主打算往哪走?”
      呼延珏想也没想,说:“他们只可能往前戈壁而去。”
      说完去马厩取了十几匹劲足的宝马,一行人疾驰而去。

      傍晚的余晖慢慢散去,一轮圆月高高升起,悬于天际,月明星稀,眼睛习惯了黑暗,也能看得清晰。
      月上中天,路过牧民简易的牧铺,能听到羊群入睡的呼噜声,以及闻见马蹄惊醒的狗的狂吠声。呼延珏终于看见了贺君和高澄在几百米处,只是他们的不远方就是双不管的戈壁地带。
      呼延珏自父亲对她不满之后,杀心已起,想着日常梦多,遂从箭筒里抽出一支锋利的羽箭,铁制的箭头在月光下反射出苍白的冷光,她将箭搭在红色的弓上,瞄准了贺君的背心,拉弓如满月,蓦然一放,羽箭就带着劲风往前疾速而行。
      贺君听到了背后的风声,却已躲闪不及,只能扭身保住要害之处,在羽箭就要射来之时,只见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铁剑从一侧飞来,只听铛地一声,羽箭偏离了方向,从贺君的肩边擦过,带去了一块皮肉,而铁剑落地,入土三分。
      她侧身一看,只见斜前方有一白衣的公子,长得很是俊俏,正冷冷地打量着她。而他的身后还有百人,着轻甲,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呼延珏自知不敌,遂止步不前,只是喊道:“华朝之军入我西金之地,是否想破坏两族盟约,若是将这俩挑拨之人交于我手,今夜之事,我可既往不咎。”
      晏安岳直接呸了出来,说:“你们西金将我朝西荒城主直接抓捕,真是好大的威风,虽然我华朝非百年前鼎盛之期,但也不至于式微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晏安岳又让马扬了扬马蹄,说道:“况且我们的脚下可是戈壁滩,双不管地段,可没踏进你们的草原。”
      呼延珏气急败坏,晏安岳又补刀道:“况且谁又知道哈来草原永远是你们西金的呢?”
      呼延珏简直想跟这人拼了,但却知敌我数量相差悬殊,只得咬碎银牙,拨转马头。

      高澄驾着驽马走到了戈壁,就见晏安岳在马上张开怀抱,将高澄连人带马抱了个满怀,高澄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别闹!”
      而贺君看到了玄黄的一瞬,只觉有一股潮湿的热气往脑壳上涌,千言万语最后只变做一句:“你回来了?”
      玄黄的目光溢出了温柔,说:“我回来了,而且不会走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寿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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