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瑶不娶》瑶煦

50、风波（一）

　　话音刚落，整个殿内都陷入了沉寂，众人的目光一齐转向满目愤懑的毓哲，不知她此话何意。佳期实在未曾想到她竟会如此耐不住性子，已然觉得不好，再转眸看着似笑非笑的芊诺，一颗心便更是凉了半截。

　　毓哲话说出口已是无法挽回，恒郡王今日挑衅，不过是故意要激怒几人罢了。如今既已得手，又岂能善罢甘休。佳期只能垂眸苦想着应对之策，可若真想将这件事岔过去，又岂是这样容易的？

　　果然，一旁的芊诺幽幽一笑，缓缓落下手中的杯盏，偏头道：

　　“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明白。”

　　佳期正想解释毓哲不过是玩笑，没有什么意思，虽然不足为信，却也能稍稍遮掩。可毓哲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抢在她前面开了口，大有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意思：

　　“县主何必装糊涂呢？”她目光紧紧锁着芊诺，冷笑一声便毅然离席，在大殿中央正身跪下——

　　“乾儿！”

　　怡亲王忽然沉了面色，厉声喝止了正欲开口的女儿。

　　“皇上面前，不许胡闹。还不好好回去坐下，休要胡言乱语。”

　　佳期蓦地松了半口气，紧紧攥着筷子的手颤抖着松开，只以为毓哲无论如何也不敢不听父亲的话，只要不再开口，凭着怡亲王和容贵妃，总能将事情含糊过去。

　　“等等——”

　　皇帝的声音犹如梦魇。

　　“说下去。”

　　佳期只觉脑后发凉，微微的酥麻从脑后蔓延至全身。

　　皇帝圣命谁敢不从？此事，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已然无力更改。除非毓哲能想出合适的理由——

　　可毓哲显然不愿隐瞒。

　　她略低了头，只思忖了片刻，立时扬了起来——

　　“禀皇上。”

　　她已然决意开口，任佳期如何使眼色，也无意改变主意。

　　“臣侄前日到妙音阁听戏，在侧间的茶室里听见琦慧县主与人商议着如何让恒世子握稳西疆军权的事，言语中提及串通西戎陷害父王一事，望皇上明察。”

　　毓哲坚定的话语在殿内回荡着，震撼了所有人的心。

　　除了……

　　佳期手足无措地看向怡亲王，心里迫切地希望他会有应对的办法，然而只看见他闭了眼——

　　苍白的面色。

　　佳期知道自己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看着傲然跪于殿中的毓哲，那样娇小的一团，眼中却含着无比的凛然。

　　她言语间并未提及自己，更不曾说到庆欢，说到底，她还是知道此事的凶险，不愿让二人牵涉其中，可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一定要开这个口？

　　佳期恍然觉得，铺天盖地卷来一张密谋已久密不透风的网，只是不知究竟会网住何人？

　　芊诺早已经跪在地上，巴巴地淌着眼泪儿，一边拿帕子胡乱地擦着。一边看向毓哲，委屈至极地哭诉着：

　　“姐姐何出此言？琦慧纵然年轻不懂事，内外总还是分得清的，又怎会和戎人串通一气呢？”

　　说到最后，她慌张地膝行至毓哲后面的地方，叩首同皇帝说：

　　“皇上明鉴，臣侄不过是个县主，怎有这通敌的本事呢？”

　　“你没有这个本事，自然有有本事的人助你，又何必如此掩饰？难道竟不看看眼下在西疆统兵的，是你的亲哥哥吗？”

　　毓哲和琦慧针锋相对，皇帝初初也不置可否，直至此时才咳嗽了一声，皱眉倚着龙椅，一双龙眸环视一圈，定在毓哲身上，沉声问道：

　　“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怎么到今日才禀报呢？”

　　众人愈发糊涂了，皇帝此问，竟不知究竟信谁。若是信芊诺，何必已经假定她做了这件事，若是信毓哲，只审芊诺就是了，又何必问她呢？

　　毓哲不管其他，只正声进言：

　　“回皇上的话，臣侄的性子，皇上是知道的，臣侄不敢，更不屑陷害别人。之所以先前没说，是因为兹事体大，臣侄虽然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却没有其它证据，若贸然说出，打草惊蛇不说，眼下西疆未定，若是生出什么波折，只怕于大局不利，故而三缄其口。”

　　“可今日，皇上不计较父王的过失，实在是莫大的恩遇。可恒亲王处处挑衅父王，皇上也是看在眼里的，臣侄实在不愿父王受此不白之冤，故而将一切事情说出。望皇上明察。”

　　皇帝面色不改，命她细说：

　　毓哲以为皇帝信了自己，一五一十地将那日情形道出，细微到二人说得每一句话，连佳期都惊异她竟记得如此清楚。

　　只是的话看似有因有果、有理有据，但终究因为瞒下了佳期和庆欢的事情有了漏洞。而芊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皇上明鉴，郡主言之凿凿，说臣侄私通戎人，才引得怡王叔惨败。可若臣侄真的做了此事，自然是找没有人的地方，怎么会在妙音阁里引人耳目？又怎么会教郡主这么巧地听见呢？”

　　皇帝面色已有松动，芊诺愈发得意，只哭得梨花带雨，挪了挪跪着的方向，朝毓哲伏了身。

　　“琦慧知道家兄顶替了王叔的位子惹郡主不高兴，可琦慧和郡主保证，家兄不过是去应个急，这西疆的军权还是牢牢握在王叔手中的，岂是我们这些人可以动摇？”

　　“郡主若是不高兴，可以打我，骂我，只是别拿这样大的事情吓唬我。琦慧一人死不足惜，可正如郡主所说，兹事体大，郡主如此栽赃，可是会连累恒郡王府的。”

　　琦慧滔滔一段话，说得实在是漂亮。就连佳期都要相信，是毓哲不愿让自己父亲背起这个落入敌营的骂名，故意找个借口栽赃。比起毓哲漏洞百出的话，皇帝会信谁，实在不必多说。

　　若是想扳回一局，只有——

　　佳期紧紧咬着牙，合眸沉思片刻，毅然起了身，也到了殿中在毓哲身旁正身跪下。

　　“皇上，可否容臣侄说几句话？”

　　“你说。”

　　“臣侄可以替毓哲郡主作证，郡主所言确实实情，因为那日——”

　　“臣侄也在场。”

　　话音一落，众人更是哗然。恒郡王失了面色，仓皇地对佳期说：

　　“安夕，王叔知道你和毓哲一向亲密，可也不能由着她颠倒黑白啊。你们这样诬陷芊诺，可不是小孩子胡闹，而是欺君之罪啊！”

　　他看似苦口婆心，却直接替二人安排好了罪名。佳期冷笑一声，只端正地扣了首，只向皇帝进言：

　　“皇上，臣侄们都是您看着长大的，我们是什么脾性，您自然心里清楚。臣侄相信，今日无论如何，皇上定会给臣侄们公道，不使一人含冤。”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她只说便是。

　　“毓哲郡主也知道兹事体大，才不愿将臣侄牵涉其中。只是臣侄虽然和毓哲郡主交好，但此事已经不止关乎我们二人，更是朝局大事，臣侄只会将实情禀明，不敢偏袒任何人。”

　　“早在春蒐刚回宫的时候，毓哲便发现恒王妃留给她的镯子不见了，细细查问了一遍，这蕴珍宫只有琦慧县主一人来过。”

　　“虽然相信县主不会做出这般轻贱自己的事情，但终究没有旁人来过，再加上有一日县主来访，只说自己喜欢这团圆殿里的每一样东西，不知毓哲肯不肯割爱。我们才只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仔细留神起来。”

　　“不止一个宫人说过，见过县主在隐秘的地方和内监传递着什么。因他们确定那东西不是什么金玉之物，我们便也没有多心，只当是她和恒郡王有什么话要说，平日里见不到，传递些消息也是有的，也就没有过问。”

　　“这些事情都有宫人们作证，皇上若是不信可以一个一个叫来盘查讯问，臣侄不敢胡言乱语。”

　　“再后来臣侄沉沉一病已然一月，那日得到容世子重伤得愈的消息，心里实在高兴，便邀毓哲到妙音阁听戏。刚在茶室里坐了片刻，跟着毓哲的侍女便出去取茶，撞见了琦慧县主进了旁侧更衣的小殿，我们既不敢出门过问，又不好就这么离开，便在那茶室里听见了那些话。”

　　“毓哲知道王叔蒙冤受辱，早已气得立时便要来回话，是臣侄担心出什么岔子，才叫她暂且瞒下。今日皇上天恩赐宴，恒王叔却揪着那件事不放，才让毓哲一时生气，更让她怀疑起琦慧县主的居心，她才将事情禀明。”

　　佳期不急不缓地说着，像是讲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语气里没有毓哲的凛然，也没有芊诺的委屈。只是那样平和地娓娓道来，反倒增添了几份可信。

　　见皇帝面色生出犹豫，佳期嘴角微微隐着笑，稍稍向后侧首，拿余光瞥向面色郁郁的芊诺，放柔了声音“劝着”：

　　“还有，县主刚刚说什么呢？这天下都是皇帝叔叔的，这军权也只握在皇上一人手里，哪里是像县主说得那般今天在这里，明天在那里。县主可要谨言慎行才是啊。”

　　佳期反客为主，不客气地回击道。只留给身后的人微昂着的下巴，以及那含了轻蔑的眼神。

　　而芊诺，微微低垂的眼眸中有一道暗光闪过，狠狠地咬着唇，做好了下一步打算——

---

作者有话要说：　　紧张ing
小天使们有什么建议可以和瑶煦说哦
最近支教的项目比较忙所以更新的晚^-^大家要早点休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