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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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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衍星深吸一口气稳住表情,寒暄几句多年不见成王果然更出众,转而把话题带到苏天境身上。
苏天境垂着眼听夜衍星夸赞他:“苏王君果然是金相玉质,跟成王乃天作之合。”他们谢恩落座,夜衍星接着说:“今日见你们夫妇琴瑟静好,本皇就放心了。你们来一趟不容易,就在宫中多留些日子吧!苏王君,你对京畿不熟,可以让成王带你去城里看看。这里虽不如儋州水美,山色也别有风味。”
苏天境笑着谢过夜衍星的建议,眼角余光看到夜虞宓脸上虚浮的笑,明白她也是很不喜欢应付这种场面。
舞乐表演时,他悄悄观察御座上的年轻女皇——她身着凤袍正装,刻意把自己稚气的五官描绘的成熟又威严;她看座下人的表情高傲自如,对自己身居高位已然很习惯;她一直维持着庄重大气的姿势,只有在跟右下案的人说话时,才会露出一丝真实的笑。
原来不止是他,高台上的每个人都是权势牵制的木偶。
他想得出了神,夜虞宓给他夹菜,敛眉低笑问他:“在看什么?”
苏天境跟她对视一眼,看出她眼底的警觉,轻声说:“右下案坐的是谁?看起来很不一般。”
夜虞宓的目光掠过陶融醉,眼里闪过一缕异色:“陶融醉,当朝太傅,位高权重深得女皇宠信。”
他就是寒门崛起,陪伴女皇八年的那位传奇人物!看起来温雅矜贵,跟他铁血手段的行事作风完全不符合!
“不要小看他!”仿佛知道苏天境的疑惑,夜虞宓抿了口酒提醒他。
她冷眼旁观,只见陶融醉向夜衍星遥相举杯,后者明媚一笑回敬一杯。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啊!
夜虞宓玩味地眯了眯眼,在陶融醉犀利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转过头勾起一丝微妙的笑。
整个宴会有惊无险的结束,至少在夜虞宓看来是这样。她以为夜衍星会授意大臣在途中质问她血洗儋州官场的事,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
夜衍星是真的没有怀疑她,还是另有算计。
她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夜衍星和陶融醉笑面心黑,都不是良善之辈。夜衍星留她在京畿也不知还有什么阴谋在等着她,自己还是加倍小心,随机应变吧!
宴会后夜衍星和陶融醉讨论过苏天境的身份,他早就和夜虞宓认识但不知道她的身份,两个人为公开关系争吵不休,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夜虞宓坦白身份突然决定和他成亲。夜虞宓不是一个为达目的甘愿堵上自己幸福的人,她和苏天境在一起应该是真的喜欢他。
陶融醉说苏天境看起来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他在夜虞宓身边也许还能规劝一二。总之见到成王夫妇之后,他决定改变削藩的策略,从苏天境入手,如果能说动他们不抵触削藩,兵不刃血的收回地方权最好;若说不动——那就采取强硬手段。
夜衍星同意这个想法,让陶融醉负责全盘事宜,他很快构思出一个完整的计划,并开始推行。
苏天境从没来过皇宫,可为了夜虞宓他生生忍住了跳脱的性格,安静的待在寝宫哪也不去。一是夜虞宓正好需要休养身体,二是低调做人让夜衍星放松对他们的猜忌。
陶融醉就是这个时候邀请他们夫妇二人去城中骛高塔赏景,骛高塔是京畿城里最高的建筑,据说是多年前某位女皇下令修建用来存放自己骨灰的,可是继任者不敢火化,她死后还是被葬入皇陵。在塔上能看见整个京畿城的风景轮廓,晚上在塔顶看到城里的万家灯火和袅袅白烟,绝对是观赏烟火夜景的最佳位置。
夜虞宓很意外陶融醉会邀请自己,毕竟夜黎女皇薨谢后,他对她可是厌恶至极。苏天境不清楚他们之间的龃龉,单纯抱着游乐的心态出来。路上陶融醉体贴有礼,向他介绍了骛高塔的背景,还推荐了其他景点。他的博学让苏天境很有好感,再加上他的传奇履历,更让人心生敬意。
见苏天境跟陶融醉侃侃而谈,夜虞宓知道他绝对是把自己的提醒忘在了脑后,跟在两人后面神色淡淡,心思明显不在赏景上。
骛高塔她来过好几次,而且走了大半天觉得有点疲惫,就对陶融醉说:“王君第一次来京畿,能有陶太傅这样的向导真是荣幸,我有点累就不到塔顶了,还劳烦您带着他继续往上走吧!”
苏天境听她说累,关切道:“你在这休息会儿没问题吧?太傅说晚上我们还要去蠡湖。”
听这话就知道苏天境是玩心又上来了,夜虞宓阴恻恻一笑:“没问题......”
可惜苏天境没领会到她的意思,丢下一句“那你歇会儿,我上去看一眼很快下来接你”就放心地跟陶融醉走了,夜虞宓在原地气得想锤他。
没有夜虞宓在旁边,陶融醉介绍起京畿的名胜古迹就诚心实意多了,苏天境也更放松。两人在塔上转了一整圈才意犹未尽地往下走。
陶融醉看出苏天境玩得不尽兴,安慰他说:“来日方长,苏王君在宫里多住些日子,总有一天能赏遍京中美景。”
苏天境笑着摇摇头:“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
接到夜虞宓后一行人往蠡湖出发,她的脸色更冷,在陶融醉说话的时候还会不冷不热地嘲讽几句,不满之情溢于言表。游湖的兴致被破坏,苏天境歉意地说:“太傅日理万机,我们占用了您一天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下次再约时间游湖畅谈。”
陶融醉不甚在意地笑笑:“也好,我看成王殿下精神不大好,就早些回宫休息吧!”
夜虞宓冷冷的回瞪他,率先转身离开。
回到皇宫,苏天境的表情也冷下来。
怀孕后夜虞宓的情绪起伏比之前更明显,见苏天境一句话不说,怒问道:“为什么跟陶融醉走那么近,我说的话你都忘了?”
苏天境平淡道:“我觉得陶太傅不是你说的那样,他学识渊博,为人热忱......”在夜虞宓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他咽下后半句话。
“陶融醉历经两朝从寒门变成权臣,论心术你能比得过他?”夜虞宓怒气喷薄而出,“你知道他的师傅是谁吗,他是——”她的话戛然而止,微微喘着气偏过头,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了度。
苏天境狐疑地看她:“是谁?”
夜虞宓抿了抿唇,恼怒地说:“总之他师承高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你最好离他远点!”
苏天境看着她神色躲避地走开,眼里寒芒闪动。
自此陶融醉就好像找到知音一样,频繁地约苏天境夫妇出游。开始夜虞宓还会一起出去,后来看苏天境冥顽不灵,跟陶融醉风花雪月无所不谈,气得不再跟他们一起出来,省得眼不见心不烦。
这天陶融醉约苏天境去护国寺,两人来到宝像前殿上过香之后,从小路往山上走去。路上香客很少,平民进不来护国寺,贵族又很少来这里赏景,这倒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两个人悠闲地往山上走,苏天境心想陶融醉终于忍不住要说出目的了吗?
“苏王君走了这么多地方,觉得京畿如何?”陶融醉负手看着远处景色,
苏天境侧头看他一眼,斟酌言辞道:“京畿很好,但我还是更喜欢从小长大的儋州。”
陶融醉笑了笑:“儋州物产充沛,是除豫州外最大的产粮地,皇上想扩张军队,需要充足的粮草作后盾,儋州虽然是藩王封地,迟早要被朝廷收回。我和王君一见如故,真心建议你和成王殿下在京中久住,也省去日后交移属权的诸多麻烦。”
苏脸色蓦然沉下去:“您这是什么意思?”
陶融醉说“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像成王带着旧事情绪来看待我的提议,藩王食邑分走了国中太多土地,本朝只剩成王殿下一位藩王,封地被中央收回是迟早的事。未免他们姐妹将来兵戎相见,我建议就以这个温和体面的方式移交一切。还请苏王君回去好好劝劝成王,说明皇上的良苦用心。”
这就是他接触自己,想通过自己达到的目的吗?苏天境暗暗咬牙,压制住心里的惊涛骇浪。
夜衍星计划削藩,她清楚这件事一定会遭到夜虞宓的激烈对抗,所以先用怀柔政策减弱他们的抵触情绪,最好能兵不刃血的收回儋州属权,若是他们不愿意归顺,那么新建军队就会先拿他们开刀!
苏天境低声道:“我恐怕没那个本事说动她。”
“成王重洗儋州官场,背后在计划什么你我心里都有数。”陶融醉停下脚步,跟一脸紧绷的苏天境对视。“如果这场斗争无法避免,我希望能把它的伤害降到最低。”
陶融醉面容沉肃地说:“我相信你也不想看到这锦绣河山被战火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