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麓新枝》解放碑的曹爷

4、第四章

　　“这位施主，请稍等片刻，主持马上就来。”
　　赤山君御风往西南方向疾驰，远远就瞧见江边一座高塔，塔顶金光四射，更确定这就是翠溪所说的那座塔。
　　稍稍掩了行踪，下了云头。
　　原来这座塔名为振风塔，这座寺名为迎江寺。
　　一炷香的时间后，主持来了，赤山君打量了一下，微微眯了下眼睛。
　　“山君心地善良，造福百姓，不知前来所为何事，老衲定当竭尽全力相帮。”
　　“主持谬赞，我不过区区个山君，保山下子民一个安宁罢了。只是，我赭山下镇了一只妖怪，近期怨灵四起，恐妖孽再兴风作浪，想来借您这塔上的千年舍利做引，重铸镇符。”
　　“佛家的镇符最是纯净，旁的事物是做不了引的。当年江东赭山赤山君能以一碗心头血，启动镇符，与我佛结缘，君上定是至真至善之人。但现如今，振风塔上的舍利是万万不能动的。”
　　“为何，莫非这塔下也镇着什么？”
　　“振风塔经历风雨不过四百年，塔下也未曾有什么妖怪，但这舍利，却是为了引魂，助那魂魄再入轮回，断断不可能离塔。”

　　是夜，振风塔塔顶
　　“山君莫不是想做这梁上君子？”
　　“你这个老家伙，不就是引魂嘛，到时候我随便帮你抓个鬼差不就成了。”赤山君面有些郝然，但依旧梗着脖子。
　　法了摇摇头，苦笑，“山君，若是从前，振风塔没了舍利，老衲倒可以勉强应付，可如今，世道动荡，怨灵四起，若再无舍利镇守这长江，恐怕会引来大患。山君厚德，望断了这念头，另行他法。阿弥陀佛。”
　　法了所言，并不像是虚的，且硬抢的话，不知这老家伙深浅，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赤山君只好挥挥衣袖，“罢了罢了，我再想想办法。”言闭，不见了，留下一阵风，催着层层塔铃急促的响起来，吓得厢房里的小僧们一夜未睡，惶惶得念了一夜佛经。
　　“阿弥陀佛。”
　　法了苦笑，竟也不恼，由他去了。

　　这边，赤山君着实有点生气，本就是来借舍利的，难道空手而归？然后拼死再和那个老怪打一场，想想都觉得骨头疼。
　　不是骨头疼，是心，莫名的，赤山君捂住心口，剧烈的疼痛让赤山君失去了意识，栽下云头。
　　残存的意识让赤山君立即想到是莲花缇印，为何，明明六百年都无从感知？
　　也曾苦恼，为何世世都感知不到，但也欣慰，想必那书生，世世都过得顺遂，如今，你是遭受了什么灾难，让莲花缇印都无法保下你？
　　为何偏偏这个时候……

　　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赤山君还是隐身了。往里便看见他满身是血，甚至那额上的莲花缇印都若影若现，也预示着这个生命将要走到尽头了。
　　明明和记忆中那个霁月风清的书生相差甚远，但是就是他，就是他啊，等了六百年的那个他。六百年，你就拿这个样子来见我？
　　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人。

　　“你他妈的倒是说句话啊，到底同意不同意？”
　　“……”
　　“你家中还有个老父亲吧？周衡谨一生受人敬重的啊，你也不想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吧，况且，是个不孝子，卖国贼，啊，哈哈哈哈！”
　　周廷生缓缓睁开眼睛，干涸的喉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沙哑，将口中的血吞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贵党的要求的。庭生虽不才，倒也能像父亲那般执着自己的梦想。知子莫若父，父亲会支持我的，你杀了我吧，我是永远不会与贵派为伍的。”复闭目不再言语。
　　“哎，我说，你这个茅坑的石头，我就不信了。你，你，接着打，打不出个话来，老子连着你们一起打！”
　　旁边两个人拿起鞭子，一边站一个，鞭子还没落下，眼前的人不见了。
　　房内，
　　“哎，怎么了？”
　　“有鬼啊！！”
　　“门怎么打不来，刘老五！刘老五！你他妈的在不在门外，门怎么打不开！刘光五！刘光五！”
　　房外，
　　“怎么起火了，从西边烧起来的，快，快灭火！”
　　“审讯室今天不是刘老五分队执勤么，怎么回事。”
　　“啊！救我救我救我啊！！！！”
　　一个全身是火的人向这边跑来，大家脱了外衣，打向他，却如何也不能减少火的势头？而他们看似救人的一下下打在那人快要熟透的皮肉上，比沾了辣椒油的皮鞭抽着还疼啊，可怜着人，多受了一重罪，最终还是死去。
　　接着，整座院子火光四起，尖叫呼喊声四伏，但并没有影响到一条街上的其他住户，仿佛这里的修罗场被挪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

　　“阿弥陀佛，山君，这位施主是……”
　　“救人我不在行，莲花缇印也快保不住他了。”
　　“山君，莫要担心，您的莲花缇印护住了他的经脉，大抵是皮外伤伤了神智，莲花缇印才如此这般。”
　　一夜，赤山君整整一夜未合眼。法了在处理好他的伤口，并喂了他一些药之后就离去了。
　　“叫周庭生么，为何十世轮回，相貌未变，名字都未改？怕我认不出，你可知我既将莲花缇印给了你，就算换了容颜，改了姓名，我又怎会认不出你？”
　　阳光洒进厢房，仿佛也在调动了赤山君所有的感官！
　　淡淡的檀香，淡淡的血腥味，淡淡的药膏味。淡淡的，咸咸的，赤山君苦笑，这辈子又尝了一回泪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