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麓新枝》解放碑的曹爷

18、第十八章

　　1950年夏
　　“校长，船快靠岸了，一切顺利！”
　　“好！还是按照原先的方案走！”

　　这边，安徽师范大学新校区宿舍里。
　　“你去凑什么热闹？”
　　“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外面太阳那么大，况且码头那边那么乱，万一有个万一，怎么办？”
　　“不会的，我不怕晒，而且我现在灵活着呢！”
　　“三个月内都要仔细着点！”
　　“不行，我就要出去看！”
　　看赤山君这是杠上了。周庭生也没办法，这正忙的时候自己请假晚点去已经很抱歉了。
　　“这样吧，只能在校门口，不能再远了！”
　　赤山君衡量了一下：“成交！”欢天喜地的换衣服去了。

　　待周庭生匆匆忙忙的出门了，赤山君仿佛脱力般扶住了梳妆台。看了看肚子，摸了摸她。
　　大抵天下女子都以成为母亲而感到幸福。
　　自怀孕以来，赤山君明显感到周身的法力在向她涌去。妖怪生子的鲜有记载。妖生性自由，大多不愿经历这种痛苦。有好感的妖一起生活这到常见，但是并未听说生出娃娃来，更不用说妖和人会有孩子。因而，结婚前，她和周庭生并未将这个娃娃计划在内。这突然肚子里住进了一个，赤山君还是很欢喜的，不管怎样，她是周庭生和自己的孩子，赤山君还是想将她生下来。

　　接下来的几个月，周庭生特别的忙，学校和家里都需要照顾。为了让他安心，赤山君请来了翠溪照顾自己。
　　“没事的，翠溪在呢！”
　　“你最近瘦的厉害，什么都不吃，怎么养的好？”周庭生也瘦了黑了不少。
　　赤山君嬉笑着：“我听李十娘说都这样的，她刚生下一个小子，听说那小子也折腾人。生下来就好了，这调皮鬼，弄得我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我今天想吃满记的桃酥，你回来时记得给我带！”
　　“好好好！”周庭生夹着公文包又准备出门了，“翠溪，长街的山楂糕开胃，早上的新鲜，我等会儿央人去买些回来，记得再蒸一蒸给她吃，生冷的可别吃啊！对了，早上……”
　　“好啦好啦！”看赤山君不耐烦的准备起来。
　　“好好好，我出门去了！”
　　待门关上。
　　“他是不是变了好多！”
　　“我也变了好多！”
　　“山君，你，”翠溪吞吞吐吐，“山君，你何苦呢！”
　　“我也是舍不得啊！”赤山君摸着自己的肚子，一阵叹息。
　　“真的要生下来么，如此，如此……”
　　“翠溪啊，”赤山君摇摇头，“罢了，不管怎样，我都要生下她的！”
　　“我扶你出去走走吧，出去看看新校园的样子！”
　　“也好！”

　　“这世间生生死死大多总是注定的，我以前总是不信，逍遥自在的活了几百年，我不想躲进深山里修行，我喜欢混迹在人世里，遇见喜欢的就去亲近，遇见不喜欢的就离着远远的，打得过的就打，打不过的就跑，看着他们悲欢离合，看着他们生老病死，偶尔帮个忙，无欲无求，活的倒也自在。当年看见他，也是也看越欢喜，越欢喜越是想知晓他的一切，便硬是把莲花缇印塞给他，说是为了保护他，其实也是束缚了他啊。
　　自来到这赭山，拼了老命和那个老树妖打了一架，本以为就这样不分胜负有点丢脸，却被这一众凡人奉为山君，本也就只是想尝尝占山为王的滋味啊，谁知，占着占着，就舍不得了，要是哪一天来了一个和我抢这里的，感觉就像有人要来挖我的肉似得。”
　　“山君！”
　　“翠溪啊，如今我真的要为我的骨肉而舍弃这里了，”赤山君感觉有点累，“扶我去那边歇歇！”
　　“你别哭啊。我们妖生子的本就凶险，并非半妖险象，是切切实实的生个孩子啊，我虽为妖，但也不枉来人世走一遭。这是我愿意的，只是，我可能陪不了这孩子长大，守护不了这一方子民。阿桑性格莽撞，我能托付的也就是你了。”
　　“山，山君，我，我只是溪边一棵君子兰，要不是山君救命，早就被那老树妖吸走一生修为，灰飞烟灭了，我这条命就是山君给的，山君若是去了，翠溪也觉得这人世没什么意思了。倒不如舍了这一生，喝了孟婆汤，去受那生死轮回，一了百了。”
　　“我又不是寻死，这不是怕万一有个万一么，你山君我最怕死了，只是，只是怕真的躲不过这次劫数了。”
　　“你也要想想周庭生啊，没了你，没了孩子，他要怎么过！”
　　“他等了我这么多年，因为莲花缇印，带着生生世世的记忆，着实过得辛苦，我走了，自会带走莲花缇印。只是我没了法力，没办法消了他前世的记忆，我一个妖怪在人世讨生活都委实不易，再让他一个人带着孩子？还不如让他一个人无欲无求的过完这一生，不留一丝想念。”

　　翠溪化作一阵烟飘了出去。其实，不用那么小心的，赤山君如今连一个凡人都不如，翠溪苦笑。

　　“当真？”
　　“当年你和那老树精都是在这条小溪边修炼，我虽然不像你那样有慧根，不过几百年便修得人形，但我也不愿像那老树妖，步入魔途，所以那法子并不知晓的仔细，你还是另想他法吧！”
　　“鲤鱼精，你最好趁我还有耐心，老实说出来。我只想救人，”翠溪居高临下的看向水里的鲤鱼精，“老树妖不光吸别人的修为，还将其打的灰飞烟灭，你虽未修得人形，但在我开了灵识前，你便已经开了灵识。我是得山君所救，才留下了一条命。当年你就在树妖眼皮子底下，你说他为何偏偏放过你？”
　　“这我哪知道，可能看我可怜吧，况且我的修为不精。”鲤鱼精躲躲闪闪。
　　“还在狡辩么？”
　　“呵，左不过魂飞魄散，要杀要剐随你便！”
　　“怎么？真拿自己是那老树妖的夫人了，他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为他守着秘密！”
　　“你！你，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也别恼，嚼舌根的事我翠溪也不乐意干，只是如今事出紧急，想请你帮个忙！”
　　“哼！不敢”
　　“世间男欢女爱本就天经地义，况且爱本就是件功德事，只是，草木无情，况且那老树妖一身邪气，真不值得你如此对待的！”
　　“那么你呢？你本就雌雄同体，幻化出人身前是有选择的，你说草木无情，你为何幻化成女子？”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初时长邺不是这样的。”
　　“长邺？”
　　“是啊，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老树妖！初时我和他一同修炼，我们总想着一同飞仙，长生不老，然而，”鲤鱼精化成人形。
　　“很丑？”鲤鱼精就着溪水看着自己的脸，“呵呵呵，妖生性爱美，但是我却永远幻化不出美丽的人形，所以我宁愿死在水里，也不愿化作人身。”
　　看着鲤鱼精如同人类八九十岁的老妪的样子，翠溪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同类相食，然后野心越来越大，最后被山君锁进那座枯山里，我呢，我却要日日夜夜，月月年年在这里受着煎熬，有时候我倒也想一死了之，但是我怕啊，我想着，哪怕苟延残喘也是好的！你说我还爱他？不，我只是自己想活着，活着看这些生灵痴嗔怒骂，爱恨情仇，像一幅幅画卷，忘了自己的丑陋，忘了自己造的孽。”
　　“你们当初是如何将别人的灵力抢过来的？法子呢？”
　　“这条小溪，它能够渡灵力的。”
　　“啊？”
　　“是啊，没想到吧！你看，我守在这里，也是想夺取别人的灵力，恢复我的容貌，你还敢让我帮你么？”
　　“哈哈哈哈哈。”粗粝的嗓音让翠溪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怕了么？怕了就走吧，我帮不了你的。”
　　翠溪并未因此恼怒，淡然的看着鲤鱼精，安静的看着她由癫狂慢慢冷静下来。
　　“你倒是通透。每天听着晨钟暮鼓声，用活着来赎罪，我是不想入地狱啊。”
　　“我这条命是山君给的，再还给他又算得了什么！”
　　“你当真不怕死？山君生子，倒不一定会死，你若用这个法子将灵力给她，她如何肯？”
　　“不过，你要是想好了，我是可以帮这个忙的，毕竟我也想给自己积点德。”鲤鱼精缓缓沉入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