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总督》antares1108

21、尾声

　　米罗不知道卡妙为什么要走到这条道路上。
　　泥泞的石子铺成的小路在他们脚下延伸，这里是充斥着劣质酒精和廉价□□的“水手街”，从教堂一侧的马路一直贯穿整个西区。下流水手聚集的酒吧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卖身女人们在街上游荡，寻找着机会。这里是盗贼和流氓的天下。
　　卡妙和米罗骑着两匹骏马并肩走在前头。因为是正式的拜访，他们都打扮得整齐而简朴。卡妙穿着一身没有任何修饰的黑色法兰绒长外套，衣服的下摆从马鞍的两侧垂下去，只有长靴的上端露出白色的袜筒和他的银白假发套给他周身加上一点别样的颜色。米罗穿着他新做的礼服：火红的外衣，紧绷长腿的黑裤子和系了蕾丝花边的长靴，宝石蓝的长卷发随意地披在身后，领口系了一条白色的丝带来代替手帕。
　　他们身后，宪兵队长巴比隆带着四名衣着鲜明的宪兵紧随其后，表情严肃，紧张地注意着周围或麻木或贪婪的人们。
　　街上的人群纷纷为这支队伍让路。所有的男人女人们都停下手中的事儿，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一队相貌英俊打扮体面的人。没有人敢靠上前来，宪兵队手中的刺枪闪闪发亮，宣告着这些人身份的高贵和不可侵犯。在这样的街道上，能够这样近距离地看到米罗、卡妙这样的美少年就是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们悲惨生活的一种慰藉了。米罗在这些人中间看到一两个熟悉的面孔，他们全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米罗感叹着岁月的无情，他在这肮脏贫贱的地方呆了十几年，这里几乎拥有了他整个童年，但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与卡妙一起来到这里。
　　“因为，那位大人的府邸就在这条街的尽头。”
　　卡妙忽然说，白皙的脸上平静无波。
　　米罗看了他一眼，“这条街的尽头？”他不敢相信在贫民聚集的西区会有富贵人家的住宅。不，等一等……米罗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地方，“难道是……”
　　卡妙微微颔首。
　　英国人占领阿卡利亚斯的时候，有人在斯考皮洛郊区建了一座华丽的别墅，那时贫民区还远没有抵达那里。不过，那座漂亮精致的建筑在不久后就被废弃了。
　　“但是上个月我还到过那儿，……”米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照这样的话，那位英国来的特使是位有趣的人。”巴比隆说。
　　他们拐过街角，突然一条狼狗扑向了走在最前面的两匹马，卡妙眼疾手快，双腿立即夹紧，一手紧拉缰绳，一手轻抚马头，很快他的坐骑安稳下来。但米罗的马受了惊吓，在小巷里横冲直撞起来，巴比隆飞速上前，纵身跃上米罗的马背，拉紧缰绳，马在一阵长嘶后终于安静下来。
　　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被带到他们面前。他和那只被狂乱的马踢死的狗一样瘦，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他被宪兵押住，眼睛却倨傲而放肆地盯着卡妙，眼神中充满恶毒的恨意。米罗注意到他的右手没有了，伤口一直溃烂到胳膊肘，小臂下端露出森森的白骨。一段尘封的记忆露出了一角。
　　“大人……”
　　“把他交给艾俄洛斯，巴比隆。”
　　“可是，这……”
　　“在那之前，先给他一顿饭。”
　　巴比隆顿了一下，还是妥协了。
　　在这小小的插曲之后，他们到达了西区的尽头。这里是一片树林，新主人连周遭的土地一起买下，心甘情愿地成了贫民窟的邻居。茂盛的棕榈树遮挡了视线，但空气里已飘散着淡淡的花香，冲淡了“水手街”上的腐烂气息。这使卡妙想起丘比特岛那片在炮火中毁掉的玫瑰园。
　　一幢灰白色的房子出现在树林的尽头，房子不大，却精致而华丽，圆形的穹顶映在蓝天上，上面刻满了波浪样的花纹。新漆成白色的篱笆将它与外界隔开，一个经过园艺高手精心打理的小花园坐落于篱笆与房门之间，里面来自世界各国的奇花异葩争相斗艳，怪石流水相映成趣。那个叫一辉的少年领着他们沿着贝壳铺成的小径穿过花园。突然一声尖利的鸣叫，一只体形硕大的海鵰从遥远的空中俯冲下来，在他们头顶环绕一周，落在了楼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来客。
　　“欢迎来到弊居。”一个深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们一起转过身，米罗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加……加隆？”
　　面前的年轻贵族年纪大约二十八九岁，拥有古希腊神邸一样饱满的额头和大海一样深邃的海蓝色眼睛，一身浅蓝色紧身礼服将他的英武俊美呈现出来，海蓝色的长发嚣张地披在身后，在海风中轻轻晃动，他手里托着一顶黑色礼帽，唇角带着玩味而莫测的笑容，那笑容里四分倨傲，三分审视，两份嘲讽一分沧桑，他对着卡妙优雅地欠身，就像一个绅士的楷模那样。
　　“在下是英国特使加隆杰米尼，希望以后能够合作愉快，法国的总督阁下。”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盯着卡妙，就像一位王者审视着他的臣民。
　　海鵰一声尖利的鸣叫，冲天而起，消失在云端。在大西洋的中央，阿瑞斯的风暴终于酝酿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