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戮》七五

10、年华徒然

　　宋解全是个短命的人，1952年死在抗美援朝的战役中时他才36岁，他是被炸死的，在死前一点预兆也没有，所以一点痛苦也没有。他眼光很高，结果没娶媳妇，打了一生光棍。他一向乐天，什么事都记不过一天。他这辈子只记得了一件事，好象是为了保存它，他才不肯记住其它的事。
　　那时侯李将军的枪半天没放下，他的手像是粘在扳机上挣不下来。他眼睛也不眨，连呼吸也没有。宋解全亲眼看见他因为忘记呼吸而憋红的脸。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咳嗽，咳了两声，便走到胡蝶小姐身边。
　　他一直站着，发呆一样。
　　李将军？另一个同伴试探得叫了一声。
　　砰的一声，李将军看也不看他反手一枪把他给打死了。宋解全急忙捂住嘴蹲下来。
　　然后，他看见李将军狠狠跪下了，他甚至听见他的膝盖骨像那块玉石般碎开。他看见他把胡蝶小姐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
　　那一瞬间，李将军脸上的表情才如同被炸裂般舒展，哀狂致极。
　　这个时候，整个城市都听见一声悲啸，如狼嚎一般将月亮都遮蔽，让人心疼的缩成一团。仿佛这世上所有的长生植物都被连根拔起，撕扯千年的血肉，筋断骨折，痛彻了时间。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杀了她呢……
　　他手脚已无知觉，只知道死死把她锁在怀里，一嗓子喊破了喉咙，他哭不出声音。他这辈子最美好的冬天融化在他身上了，都是他的错。
　　他有多，有多爱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个人感情的极限在哪里，他就爱她到哪里。
　　他不想让她看见那样的自己，他不想被她憎恨。他想让她一生安宁，他想让她幸福，想让她所有的感情，都像她遇见他时那般美好。
　　他给她了么？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杀她呢？共产党，国民党，日本人，谁都不能伤害她，再大的灾难，他也会保护她的啊。
　　他的心之所系，全天下唯一让他恋慕的女子。
　　他要让她，即使到了世界尽头，也能快乐安康。
　　所以，谁都不能杀她，谁都不能伤害她。
　　怎么能…怎么能…

　　其实在那一天，雪下的很小，天上还有太阳。胡蝶打开门的时候，里头的人一下子站起来把她抱住了。
　　他的手伸上来遮住了她的眼睛，所以她没有看见，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脸上，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感激。
　　胡蝶，那时候，为什么肯收留我呢？
　　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才会的。
　　如果我是个坏人呢？你还会么？
　　她于是笑了，她伸出手去紧紧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好象已经把这辈子全部的幸福，都握在手里了。
　　我也会的……
　　……

作者有话说

　　终于……放完了……好慢……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