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记》虞不渔

18、第十八章：妙仙山上有妙心

　　曲灵儿见伤不到陆酌，心下一横，将刀鞘朝陆酌扔过去，自己却脚尖点地，握着刀直冲陆酌旁边的树而去。陆酌果然中计，错把刀鞘作刀，正欲跳开，忽见一个人影迎面而来。他心下大慌，待到曲灵儿快要靠近的时候，将身一沉，一脚踢到了她的手腕上。曲灵儿握着刀，捂着手腕，连连后退，差点站立不稳，幸好后面清歌和红缨上前架住了她，她方才站住。

　　惊魂未定的夏蘅跑过去，怒目相视，“喂！你不是说你做不来下作之事么？怎么还耍诈！”

　　曲灵儿皱着眉头并未理会她，红缨却上前道：“这招是赤乌环首刀法中的‘声东击西’，何来耍诈之说？”

　　夏蘅被她驳得哑口无言，看向陆酌，陆酌皱了皱眉，沉声道：“刚才我还手了，是我输了。”说罢便要离去。

　　曲灵儿见他信守诺言，算是个正派人，遂叫住他：“等等！”未等陆酌说话，她继续道，“我到底年轻，陆辕之事知道的并不十分详尽。只是我母亲曾留下遗命，待我武功修为登峰之后，势必要找到陆辕，杀他报仇，拿回我们赤乌族的十二脉经。”

　　陆酌道：“当年周宣王派秦仲西征，不料秦仲战死。可有传言说他当时只是重伤，被人追杀，逃到一个名叫‘赤乌’的族群部落，被那里的族长所救。但因伤得太重，秦仲还是不治身亡。临死前他见族中大多为女子，不如男子那样有力，便手写了一部强身健体的口诀教给她们。此口诀乃是从《易经》之中所悟，集五行八卦，阴阳二极于一身。赤乌族的女子们代代相传，又经多年战乱，抗击外敌，便慢慢将此法演变成了一部绝深的内功心法。据说此功修成之后，十二经脉全部融汇贯通，她们便将此心法命名为‘ 十二脉经 ’，乃是女子修习的绝佳内功，并且只有女子能练。”

　　曲灵儿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可是二十一年前，陆辕闯进了妙仙岭，盗走了这本心法......”说到这里，她眉头紧锁，咬牙切齿道，“我爹发现了他，他便一掌将我爹打死了，你说，我心里恨是不恨？”

　　夏蘅听他二人说这一通，心中又是惊讶称奇，又是遗憾不已，见曲灵儿这般怨恨，她问道：“ 这秘籍既是女子修习的内功，陆辕盗了有何用？”

　　曲灵儿道：“这也是我一直没有想通的地方。五年前我曾下山暗中调查过陆辕的妻子，知她只是个弱女子，并于十五年前已经去世，陆辕父母早逝，没有姐妹，只有一个儿子，再无其他女眷，实在找不到理由盗这秘籍。后来我一路打探，才知陆辕已在二十年前死在了飞鸿岭。而那些秘籍，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酌问道：“你是从何处得知我爹是被聂阁主设计害死在了飞鸿岭的？”

　　夏蘅一听，胆战心惊。原来那日陆酌来九珍阁是为这件事。想到陆酌当时心里认为是聂云害死了陆辕，夏蘅心里就一阵后怕。她站在陆酌身后，颤颤巍巍慢慢走远，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曲灵儿听到陆酌称聂云为“聂阁主”，笑道：“看来你是去过九珍阁了。”

　　“是的，我去过。”

　　“可有弄清楚真相？”

　　“没有。”

　　“那可有找聂云报仇？”

　　“我怕误杀好人。”陆酌皱了皱眉，“还请告知在下，是谁跟你说的这事？”

　　曲灵儿垂下眼眸，左右为难，闭口不再说话。陆酌也不再追问，只站在那里等她想好了再说。沉寂了片刻，曲灵儿下定决心，终于说道：“是叶南天告诉我的。”

　　陆酌听到“叶南天”这个名字，似乎并不惊讶，他冷冷一笑，“我知道了。”扭过头正要叫夏蘅一起离开，却早已不见夏蘅的踪影。他心里一急，正要去追，却听见曲灵儿道：“陆少侠，我曲灵儿不了解陆辕，但也算知道你的为人。故而上次我没有将父仇迁怒与你。”

　　陆酌顿了顿，转身道：“多谢，也请曲姑娘相信在下，我定会找出真相，给你一个说法。”说罢提气便追夏蘅去了。

　　夏蘅想到自己被陆酌蒙在骨里这么久，又想到他曾经可能想要杀聂云，一气之下，未等陆酌和曲灵儿说完话，她便悄悄地离开了。她一路也不知往哪个方向走，只埋头朝山下飞奔，心里也不再害怕这陌生地方。才到半山腰，天就已经完全黑了，四周还有各种野兽发出的怪声，她脚步越来越慢，开始害怕起来。

　　又走了两步，夏蘅听见身后一阵“呼呼”地风声，她心里一慌，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顿了顿，又壮着胆子往前走，刚走没两步，树上忽然倒吊下来一人，夏蘅惊得“啊”的一声尖叫，全身发冷，捂着眼睛不敢看。

　　过了片刻，发觉一向警惕的迅风也没有反应，还伴随一阵“嘿嘿”的笑声传来。夏蘅大着胆子把手移开，才发现是陆酌不知怎么时候跑到她的前面，倒吊着吓唬她。

　　陆酌两腿勾着树枝，双手环胸，吊在树上，着实吓人。

　　夏蘅一怔，忽然拔剑，一剑朝陆酌刺过去。陆酌始料未及，猛地翻起，跳到地上，合掌接住了夏蘅的剑，忙问道：“这是何意？”

　　夏蘅道：“你不是要杀我师父吗？我就先杀了你！”说罢松开剑柄，将指一绕，使出青烟绕指柔中的一招“柔风甘雨”，跳到陆酌身后，朝他腰间点去。陆酌提气一跳，跃到树上，“你就不听我解释两句么？”言语之间尽是恳求之意。

　　夏蘅又想打上去，见陆酌说这话，于心不忍，遂停手道：“你说，我听着。”

　　陆酌一喜，忙跳了下去，落在夏蘅面前。夏蘅弯腰拾起短剑，指着陆酌，说道：“你说吧。要是不能令我满意，我还要杀你。”

　　陆酌感叹这小妮子实在是脾气比本事大，但见她生气误解自己，心里还是想要说个分明。遂道：“我是在我外祖父去世的时候，才得知我爹还活着。外祖父告诉我，说我爹可能没有死。我娘重病多年，所以外祖父一直瞒着我娘，就怕我娘去寻我跌，我娘直到死的时候也不知道我爹还活着。”

　　“所以你就跑到各个门派去探查你爹的下落，还打伤了那么多人？”夏蘅问道。

　　陆酌点点头，笑道：“聪明。后来我一路查到了妙仙岭，曲灵儿告诉我，我爹已经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他当年在飞鸿岭被各大门派围攻，本可以逃脱，不料聂阁主暗地里给他下了药，才至他死在了叶南天手上。”

　　夏蘅冷哼一声，“我师父是决计不会做这种卑鄙之事的。”

　　“我也相信聂阁主......”顿了顿，陆酌继续道，“那天我挖开我爹的坟墓，才发现是座空坟，于是我便怀疑我爹其实根本没有死。”

　　夏蘅听到陆酌说也相信聂云，心中的气立时已消了大半，便问道：“那接下来你要怎么打算？”

　　“这事需得从源头查起，此处离沅州只有十几日脚程，我要去会会那个叶南天。”陆酌看向夏蘅，嘴角挂着微微笑意，“怎么样？我的答案可令你满意？”

　　“没什么满不满意，只要你不害我师父，其他的我不在乎。”夏蘅将剑收起，“为了还我师父清白，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沅州。”

　　陆酌笑道：“我可是各大门派都想抓的小魔头，你跟着我不怕被连累？”

　　夏蘅满不在乎道：“怕什么？我也没落过什么好名声，临安城人人都叫我‘小妖女’，那我就做点真正对得起这三个字的事。”

　　夏蘅说完，抱起迅风，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事，遂又回头问陆酌：“你的武功明明在那曲灵儿之上，怎么上次被她伤成那样？”

　　陆酌道：“上次我初到此地，不知赤乌环首刀法的厉害，还没见到她的面，就被她出其不意，一刀划伤。其实你不要小瞧了这赤乌环首刀法，曲灵儿刚刚是手下留情，要动真格，我未必能和她硬碰硬。”

　　“手下留情？”夏蘅脸色一沉，一阵莫名的醋意涌上心头，“见第二面就手下留情了？这情也留得太容易了。”

　　陆酌看出夏蘅的心思，心里一阵暗喜，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小声道：“这有什么，你不也是见我第二面就跟我走了么？”

　　夏蘅脸一红，支支吾吾道：“那......那是被你哄了。”

　　陆酌见她脸颊绯红，像春桃一般，心里一阵激荡，顿了顿，又道：“不和你玩笑了，我且告诉你关于这赤乌环首刀法的厉害之处。”

　　夏蘅放慢脚步，认真地听起来。

　　陆酌道：“这赤乌环首刀法包含挑、刺、横破、纵穿，各九式，再加一招声东击西，共三十七式。赤乌族的祖先当年隐居深山，习的这套刀法本是用来猎熊，猎狼的，可以想见这套刀法实际上有多么狠辣凌厉。这个曲灵儿脾气可不好，将来你若是碰到了她，切勿惹她，免得吃亏。”

　　夏蘅满不在乎地甩手，也不理会陆酌，自顾朝山下走了。这样的话她从小听了不知道多少，每个人都在告诉她，这个人不要惹，那个事不要管，那个东西不要碰，惹了就要如何如何。好像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没事找茬的，脑子有问题的糊涂蛋。

　　她从小也确实惹了不少事。十五岁的时候，她在临安城西外的山路上遇到一伙人，个个拿着剑站在路边整整待了一天，路人都不敢从那里经过。她误以为是拦路的劫匪，遂伙同迅风，下药将那些人全部放倒，然后去报了官。后来她才知那是万剑山庄的弟子在那里等人，惹得人家打上门来。要不是因为聂云和万剑山庄前任庄主有些私交，恐怕夏蘅在她仰仗的顾留生到来之前，早就被人卸成八块了。

　　当然，她至始至终拒不认错，因为她真的觉得那些人看起来像一伙强盗。被聂云罚的时候，她还振振有词：“他们穿成那样破破旧旧的站在路边，还拿着剑，鬼鬼祟祟地，死盯着过路的人，也怨不得我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