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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   招月的龙珠是龙族墓地里的宝物,殷翎从没有想过据为己有。
      只不过,他原本打算晋级之后再去妖界。一是怕晋级过程出意外,二是妖界对他不友好,修为更高也更有底气。

      明崖见他犹豫,又劝道:“这些剑招已经够用,贪多嚼不烂,并不需要那么多。”
      殷翎回头瞥他:“你舍得?如果我不再做梦,这些剑招也就没了。”
      对于剑修而言,这些可远比灵石法宝让人垂涎。
      如果能够轻易放下,明崖也不是天生剑修了。

      明崖:“我更舍不得你劳累。”
      他这些时日在旁观摩,自然也能粗略体会到这些剑招的妙处。粗看只觉得一般,然而越看越发现,其中玄妙难以言道。
      不得不说,心里像是猫爪子在挠,总也忍不住想要更多。
      然而看见殷翎苍白的脸色,哪还能顾得了这些。

      明崖自然知道,殷翎对往事很抵触。
      如果翻来覆去只能看见以前发生的事情,甚至很多事情明明已经被他刻意遗忘,却还时常钻进脑海,这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殷翎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很快就要晋级了。”
      明崖怔了怔:“那我们先不去了。”

      妖界本就排外,殷翎身上还有孔雀族的追杀令,就算原本有招月麾下的妖修对他有好感,这下招月因他而死,反目成仇也能理解。
      更何况,妖界本就封闭排外,他们也没有灵秀的消息。

      殷翎嗯了一声。
      明崖亲了亲他的耳垂:“我会在宗门里查查妖界的情况。”

      -

      殷翎依然每晚都会梦见前世。
      他能看见的却不止是回忆这么简单。

      如同一盏明灯,照见前世所有。

      梦里的师兄身上带着一层朦胧白光,殷翎从那层白光上面嗅到天道的气息。那层白光,即便是师兄沦为凡人乃至堕入魔道的时候,也不曾消失。
      而自己身上总是萦绕着淡淡黑雾,代表魔道的黑雾。他身为魔道之神的时候有,他还在天道的时候有,他尚未修行的时候有,他还是个婴孩的时候,也有。
      幼儿神智混沌,那时候的事情本应是不能被记住的,他却能梦见。

      殷翎原以为自己会见到从未谋面的父母,可他看见,自己在降生之前,只是一团黑气。

      他还发现,很早很早以前,他和师兄初遇的时候,师兄面上不显,其实手一直都按着剑柄,犹豫不决。
      师兄探他根骨,提出带他回宗门。话音刚落,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师兄身边两个道童都变了脸色。
      师兄是大宗门的天之骄子,却在穷乡僻壤之地停留了数日之久。有关系不错的大娘偷偷告诉他,那几个仙门弟子似是在打探他的过去。他问心无愧并不担心,几日之后,师兄说要代师收徒,身旁两个小道童不再有异议。

      他还注意到,他跟随师兄第一次踏进宗门时,师父一瞬间异样的神色。
      他那个冷淡的师尊,看着师兄的眼神分明带着几分怒意。当时的他见惯了这种神色,并不觉得如何。
      可现在想起来,却古怪极了。
      师尊对其他人不苟言笑,对他横眉冷眼,却从不对师兄如此。

      殷翎还注意到,刚到宗门不久,师兄把他整日带在身旁,从不分开,像是在防着什么。

      他的天赋极佳,入门不过百日,就从毫无修为的凡人晋级为筑基修士。
      殷翎看着梦里的他如同往日一般去找师兄,却在门外听见师父的声音:“他百日筑基,足见天赋惊人,却受到天道排斥。你一时心软留下后患,以后酿成大祸可如何是好?”
      师兄声音清澈如泉水:“我了解过,他本性纯良,幼时孤苦也不曾生出恶念,我不会去杀一个无辜的孩童。”

      师尊隐隐有了怒气:“那你可知他为何幼时孤苦?”

      梦里的他本是隐在一侧不敢出声,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却脚下一滑。木门被推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师尊瞬间出手,将他提进去扔在脚旁。

      “他为何幼时孤苦,我为何让你不远万里去杀一个孩童。其中含义,你还不明白么?”师尊质问道。
      殷翎浑身一震。
      师兄走过来,将他从地上扶起:“师尊一向顺其自然。勘破天机已是冒犯,您也说过,刻意而为反而有可能作茧自缚。”

      师尊道:“他受天道排斥,气运极差,最后必定与你为敌。你救他,实则是养虎为患。”
      师兄施术,除去他衣上尘土:“以后的事情,谁也难以预料,还请师尊不要再提。他既然已经是您的弟子,也请您往后不要再为难他。”
      “哪怕他以后会杀你,你也不惧么?”师尊问道。

      殷翎猛地抬起头:“不会!”

      -

      殷翎睁开眼睛,正好见到明崖低头看他。

      “师父梦见什么了?”明崖问道。
      殷翎挣开怀抱,伸手覆上自己额头,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他并不记得那段画面。
      想必是被抹去了。

      难怪。
      难怪师尊对师兄极好,对他却是全然的漠视。
      难怪他气运极差,命途崎岖坎坷,辗转于阴差阳错间,所求所想皆成空。

      师兄从小被寄予厚望,事务繁忙。殷翎不敢过多占用他的时间,筑基以后,便搬了出去,自己钻研修炼。
      至于名义上的师尊,则从不搭理他。
      因此,他虽然生性散漫,却很听师兄的话。
      也因此,后来师兄收徒众多,他却没有任何收徒的打算。

      诡异的是,他若是梦见已知的东西,倒也正常。可只要是曾经发生的事情,即便是被抹去的记忆,他也能梦见。
      更有甚者,他还能梦见自己出世前的模样。

      殷翎猜想,如果他在前世之前还有轮回,兴许也可以梦见。
      真是古怪。

      明崖缓缓靠过来,再次问道:“你刚才梦见什么了?”
      殷翎摇头不语。

      明崖的声音有几分低落:“我又听见你喊他了。”

      殷翎叹了口气:“我也不想。”

      他不想再看那些往事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梦见成神以前的事。之前几乎每一次梦境,都是尸山血海,和弥天的魔气。
      都是因他而起。

      他害怕梦见师兄一次又一次、满身是血倒在面前的模样。
      他更害怕梦见年少时的自己。

      追问多次都被回避,明崖眼圈也是红的:“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殷翎心烦意乱,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他早就回答过了。他把同样的答案重复几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崖信不信。

      殷翎满脑子都是方才梦里师尊说过的话。
      他不明白这些梦境有什么含义,更不知道自己的宿命究竟有没有结束。
      人说修为越高越是无畏,可他一生中最为黑暗和无助的时期,正是登上神位之后。他只手掌握诸天世界芸芸众生的性命,却连自己都无法控制,更摆脱不掉万万年前一个老者的一句谶言。

      不断重现的梦境更像是在提醒他,他满手血债,万死难辞其咎。

      殷翎皱眉。
      他当日一死了之,的确太过轻易。
      他杀过师兄好几回,所害的无辜性命更是不知几何。天道轮回,这些债,终究会落回他身上吧。

      “十天了。”
      明崖伸手环住殷翎,眼底水光潋滟,“从南海回来已经十天,你每天晚上,都要喊他几次。
      “我数过了,刚才那一声,是今晚的第八次。”

      明崖的嗓音发紧。
      他受不了了。
      每天晚上听着喜欢的人在梦里唤着别人,整颗心都像在被凌迟。
      殷翎每唤一声,便是一把利刃在割他心头的肉。

      各种思绪绞成一团,殷翎心烦意乱:“你若是不想听,好好睡觉便是。”
      “你不高兴。”明崖声音闷闷的。
      殷翎问:“我高不高兴,重要么?”
      明崖轻轻嗯了一声:“对我很重要。”

      “我的确不高兴。”殷翎一直都有些起床气,被梦惊醒本就疲累,他满腹心事,明崖却对这些小事纠缠不放,屡屡打断他的思绪。殷翎烦躁极了,起了火气,“白天不修炼,整日绕着我打转;晚上不睡觉,就在意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你有这些时间,用来修炼不是更好?”

      明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下来,心底一片荒凉。

      是了,他做的这些事,除了惹师父烦心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师父想要的人,从来不是他。

      明崖原是靠在殷翎身旁,顿了顿之后,也转身平躺着,在两人之间空出一条手臂的距离。

      那些话不经脑子脱口而出,殷翎满心焦躁烦闷一扫而空。他心头火气消散,冷静下来,理智回笼,却开始后悔。

      他自己心情不好,拿别人撒气算什么事。
      明崖性格一向如此,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很少隐瞒,整颗心都明明白白剖给他看。也正是因此,他们之间很少有不必要的误会。
      明崖修炼勤奋,一日之中纯粹的空闲时间本就不多,都用来陪在他身边。他却恶语伤人,糟蹋了一片心意。

      殷翎偏过头看他,放缓声音:“我方才一时失言,你……”

      明崖却打断道:“你急着让我飞升,为什么?”
      殷翎一顿。
      这个问题触及书中世界的本质,他不确定能否告诉明崖。

      明崖平静道:“这里从来没有人成功飞升过,你不但笃定我能飞升,还急着让我修炼。是不是如果我不飞升,你也无法离开?”
      殷翎松了口气:“是。”
      明崖自己能猜到,倒省去他解释,也不用担心把握不好分寸触犯了世界规则。

      明崖闭上眼,终是没有忍住,一滴泪水从眼角溢出:“好。你放心,我会好好修炼,尽快飞升。”

      他的师父,不该被拘在这个地方。
      无论殷翎想去哪里,想去见谁,他送他出去便是。

      殷翎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轻声道:“我不会嫌你烦,明白你的心意,也知道你修炼下的苦功。刚才一时冲动说错了话,是我的错,对不起。”

      明崖很快接道:“没事。”
      殷翎这才放心了些。

      说是那么说,明崖却没有像往日一样缠上来,两人之间依然保持距离。
      虽然触手可及,却比以前疏远许多。

      殷翎不太习惯,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他的声音比白日里软和得多,还带着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舍和委屈。
      明崖的手蓦地攥紧。
      他克制住心里的冲动,语气平稳,毕恭毕敬:“我自然不会生师父的气。”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殷翎的手向旁边挪了挪,指尖便碰到了明崖的手背。
      殷翎回忆着平日里明崖的动作,将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

      明崖却没有说话,甚至略微使力,把手抽了回去。

      殷翎极少受他冷遇,突然之间有些不习惯,手停在原处,像是愣住了。
      他转过头看向明崖。

      察觉到他的视线,明崖睁开眼睛,无奈道:“天很晚了,师父继续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殷翎有些失落。
      他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准备入睡。
      也许是半夜醒来间隔太长,殷翎躺了许久,依然清醒。
      他一动不动,慢慢放慢呼吸酝酿睡意。

      明崖一直没有动静,应该已经睡着了。

      正这么想着,身旁的人就动了动。

      明崖侧过身向他靠近,动作轻得像在做贼,鬼鬼祟祟地把他揣进怀里。
      还记得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殷翎还听见他小声嘟囔:“哼,你竟然凶我。”

      殷翎:“……”
      还说不生气。
      口是心非。

      正这么想着,殷翎耳边一热。
      一个吻印上他的耳垂。

      “师父,晚安。”

      倦意很快袭来,殷翎靠在他怀里,也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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