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少侠乱江湖》淬樱

9、第九章 游戏宣战

　　南山，胡心寨。
　　兰澄厅内。
　　偌大的厅堂内，四面墙大张旗鼓地铺设着喜庆的红布条，角落里还有歌姬一手取着胡琴，弹奏着悠扬的乐曲，琴声淙淙。正中央的八仙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每一盘菜无论香气和外观，都令人食指大动。
　　三人围坐八仙桌，胡凛风闲适地坐在主位上，嘴里含着一根烟管。盛沐天和夏绯璘在他的对面正襟危坐，静默地等待寨主发话。
　　「两位怎么还不动筷子呀？来来来，别客气，尽量吃呗！可别传出去让人说我胡凛风寒酸小气了啊！」
　　此时的胡凛风笑得合不拢嘴，边说边殷勤地给对面的盛沐天和夏飞凌挟菜，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容，与不久前在林子里那杀气翻腾的模样判若两人。
　　盛沐天瞅了一眼自己碗中那满得快崩塌的饭菜，随后向胡凛风礼貌性地笑了笑，十分给面子地开始动筷，一小口一小口将饭菜塞进嘴里咀嚼。
　　「不错不错，好厨艺！」
　　即便对盛沐天而言，这顿饭味同嚼蜡，他仍然得耐着性子在胡凛风面前美言几句，为了避免再次触怒他。
　　「哈哈哈！要是吃不够就告诉本寨主，我再差人多送几盘菜来！」
　　胡凛风多年稳坐胡心寨寨主之位，练就出一副大嗓门，因此他以普通音量说出口的话，听来就像是在大吼一样。
　　「光是这一桌菜已经够撑死人了，您就饶了我们吧。」盛沐天笑盈盈地婉拒。
　　胡凛风这一生除了自己的女儿之外，没几个人敢当面拒绝他，他略感不习惯地掏了掏耳朵，眉头不经意地跳了一下，道：
　　「若是让你饿着了，我那宝贝女儿可是会跟我生闷气的，你就多吃点吧！否则之后怎么有体力跟我们家蓝儿洞房呢！」
　　盛沐天闻言手一抖，差点将碗摔落到地上。
　　他顾虑地瞅了一眼旁边的夏飞凌，却见他一反常态，只是死气沉沉地盯着桌上的茶杯，动也没动碗筷，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飞凌弟，你这样可是会饿肚子的。」
　　「......」夏绯璘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后将视线调回茶杯上，继续闭口不语。
　　盛沐天盯了夏飞凌半晌，接着好似明白了什么，伸手拿起那个茶杯，在夏飞凌吃惊的目光下，仰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
　　「没有毒，你可以放心喝了。」盛沐天说着，将茶杯还给他。
　　夏绯璘接过茶杯，诧异地看着红衫青年道：「你怎么知道......」
　　「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在顾忌什么。」
　　盛沐天的言下之意是，胡凛风倘若想除掉他们，早就正面动手了，何必来暗地里动手脚呢。
　　夏绯璘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无精打采地解释道：「......我的习惯是，不吃来路不明的食物。」
　　盛沐天闻言，立刻取走夏飞凌桌上那碗尚未动过、满得快塌陷的饭菜，然后把自己的碗放到他面前。
　　「吃我的吧，没有毒。」
　　夏绯璘怔怔地看着盛沐天给她的碗，里头的饭菜已经被青年吃得平坦，份量适中。她迟疑了一下，仍是没有动作。
　　「......上面有你的口水。」
　　盛沐天不以为意，道：「你想被毒死、饿死，还是干脆一点吃我的口水？」
　　夏绯璘悄声嘟哝道：「帮我试毒做什么，就不怕毒死你自己吗......」
　　盛沐天爽朗地笑着：「我身强体壮，对毒物有抗性，可不是为了你以身犯险。」
　　夏绯璘闻言，二话不说开始扒饭。
　　将这一幕全看在眼里的胡凛风，嘴角大肆抽搐了起来。老子不说话，你们倒是明目张胆地在那边说啥毒不毒的啊，还有没有把本寨主放在眼里？
　　于是他锁定了一个盘子，从里面顺手挟起一支油腻腻的鸡翅，往鸡翅里注入一点劲气，将它作为凶器，瞄准了正专注低头扒饭的夏飞凌那儿扔去。
　　「小兄弟，多吃点啊。」
　　夏绯璘头也不抬，执起筷子挟住那支来势汹汹的鸡翅，「我不饿。」随后才抬起头，蹙着眉，将鸡翅扔进盛沐天碗中，继续埋头扒饭。
　　胡凛风有些恼火，又一次锁定了旁边鲜美的虾子，以同样的手法攻击那个让他看不顺眼的臭小子。
　　夏绯璘仍然好整以暇地将虾子转让给盛沐天。
　　胡凛风颜面扫地，一次又一次，不肯死心地发动攻势。
　　「......那个，寨主......」盛沐天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碗里越来越高的食物，总算忍不住出声。
　　「不是让你叫我岳父吗。」胡凛风瞪了他一眼。
　　「......是。」由于不想喊出那个称谓，盛沐天立刻禁了声。
　　胡凛风有些后悔，再怎么说红衫青年都是要当自己女婿的人了，他也该表现一点身为岳父的大度量才对，不该跟小人计较。于是胡凛风轻咳了一声，尽力保持笑脸，道：
　　「这位小兄弟看上去有些身体不适，要不等吃完这顿饭，我派人先送他下山吧？」
　　盛沐天闻言当场愣住，他有些手足无措，以致于挟在筷子上的一朵香菇，不经意地掉落到桌面。
　　「这......」
　　他停止进食，思量着该如何委婉地拒绝胡凛风的提议，但随后又理智地认为这对夏飞凌而言没有坏处。这是他跟胡心寨之间的私事，不该牵扯到飞凌身上。犹豫了一下，最后总算妥协。
　　「您说得有理......」
　　「没这必要。」夏绯璘忽然间打岔，抬起头，直勾勾地往胡凛风那儿望去。
　　「在下身体安然无恙，不劳胡寨主费心。」
　　胡凛风敛去和气的笑容，与他相望对峙，不以为然道：
　　「哦？你留下来也没有任何功能，难道你想在我们寨里混吃混喝吗？」
　　夏绯璘蹙眉沉声道：「让沐天兄也一起下山，我立刻走。」
　　「不可能，盛沐天已经是我胡心寨的人了。」胡凛风说得斩钉截铁。「我这座山寨虽大，但偏偏容不下你个没用处的臭小子，识相就快滚吧！省得我亲自把你撵出去！」
　　夏绯璘被他惹火了，气得当众拍桌：「当时是你硬把我们掳上山寨的吧，现在倒是嚣张得开始赶人了啊！」
　　胡凛风倒是做得比他更绝，大喝一声，伸手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本寨主给你好脸色看，你个臭小子倒给我敬酒不吃，执意要吃罚酒！」
　　盛沐天张口结舌地看着一地碎裂的碗盘跟剩菜残羹，无语地将手中的碗筷摆放在地上，对胡凛风扬声道。
　　「寨......岳父，麻烦您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飞凌弟商量一下。」
　　盛沐天极其别扭地说出那个称谓，冀望胡凛风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收敛对夏飞凌的怒气，既往不咎。
　　他自始至终忌惮着这个多年称霸整座南山，以及临近南山四周城镇的山贼首领。
　　据说十多年前，北方某一个强盛的部族，一路劈荆斩棘攻打到了附近的城镇。在城池几乎陷落，人民即将丧失家园，沦为异族的奴隶之际，胡凛风出马了。
　　那时的他，还尚未是胡心寨的寨主。应该说，当年根本还不存在这座山寨，因此他没有半个人手能够调动，只单枪匹马地上前线作战，一阵腥风血雨之后，顺利取回敌方头领的首级归来，打了一场风光的胜仗。
　　后来，临国的封侯为了赏赐胡寨风，亲自出财出力帮他在南山建造了胡心寨，并与他签订和平盟约。甚至在他的爱女胡依蓝出世不久后，那位封侯还曾经想让自己的儿子与胡依蓝订亲，意图和胡凛风结为亲家。
　　盛沐天回顾着从书上读来、关于胡凛风的辉煌事迹，娘亲似乎也曾和他说过千万不能惹恼这个男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么想来，自己拒绝和胡依蓝成亲的举动，可还真是胆大包天......
　　「岳父......」盛沐天又忸怩地喊了一声。
　　胡凛风静默了一会，纵然眉头深锁，却同意地点了头。
　　「飞凌弟，借一步说话。」见软语攻势奏效，盛沐天急切地将夏飞凌拖到一旁，开口道。「你先别轻举妄动，我会再想办法的。」
　　夏飞凌不满地撇嘴，道：「......这老头哪里威胁到你了？银羽扇跟烈火袍联手的话，就算他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你何必忌惮他？」
　　盛沐天依旧劝谏：「听我的话，别招惹他。」他心有不甘地说道。「即便你我携手合作，还是打不过一个胡凛风。」
　　夏绯璘一时哑然无语，随后，她打算用行动来反驳盛沐天的话。她倏地将手伸入衣襟内，欲掏出暗器，却被盛沐天一手阻止。
　　沉默了一会，夏绯璘瞪着他，以压抑的语调说道：
　　「......放手。你没胆的话，我一个人宰了那老头也行。」
　　盛沐天无意与他争执，只得放柔了声音：
　　「算我求你了，听我的。你先下山等我，好吗？」
　　夏绯璘仍是一脸的不赞同，眸子里尽是战火，一心只想冲上去和胡凛风厮杀一场。
　　「他不肯放人，就打到他愿意为止。」
　　盛沐天张口想继续说服他。然而，一旁观望的胡凛风从他们的表情中得知两人的意见仍然有所分歧，心知一时半刻是谈不出结果的，以至于沉不住地上前打岔。
　　「这位小兄弟，休说我不尽人情，不如咱俩来玩个游戏。你若是能通关，我就给你个食客的封号，你想在我的山寨里住多久有多久。但是......」
　　胡凛风用他的大嗓门扬言道：
　　「——倘若你输了，就得遵守游戏规则，即刻离开我胡心寨。」
　　夏绯璘听了不免有些心动，但她尚未开口，盛沐天却先面露为难，开口道：
　　「岳父，您就别强人所难了，要是出人命那可怎么办......」
　　盛沐天过去好歹也在胡凛风身边练了几年的功夫，姑且算他半个徒弟，因此深知他所谓的「游戏」当中的恶趣味，以及其中那狠毒的规则。
　　他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夏飞凌接受这项挑战......
　　「岳......唔！」后颈突然传来一阵痛感，有人用手刀对他颈部下了重手，盛沐天甚至来不及看清凶手是谁，脑袋一沉，意识飘离，就这么往前倒去。
　　「沐天兄！」
　　夏绯璘大喊，同时警戒地盯着瞬间窜身到盛沐天背后，给了他一记手刀，还接住了他，并将他扛在肩膀上的胡凛风。
　　「臭老头！你给我放开他！」
　　夏绯璘紧握住怀中的银羽扇，打算伺机发动攻势。
　　胡凛风严厉的眼神扫向他。
　　「就一个游戏，不论你想挑战几次都没问题，只要你能赢得一局，就算是你赢了——敢不敢接受挑战？」
　　夏绯璘顿住。
　　在那慑人的气场下，少女不禁感到一阵颤栗。
　　她阖上眼皮，深吸了一口气，待情绪平稳下来后，重新睁眼望向这名令人生畏的壮汉。
　　「我倒想反问你......」
　　夏绯璘平静地凝视着他。
　　「『拒绝』二字该怎么写——你能告诉我吗？」
　　「——好个有胆试的臭小子！」
　　胡凛风的唇角得意地上扬了起来。
　　那笑容竟使她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