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在一起》杨致宁

3、沈老师不高兴

　　沈继伦完全没想到李丛文的帮忙来得这么快。实际上，这个忙还是李丛文主动帮的，也是机缘巧合。
　　沈继伦的幼儿园在城乡结合部，离主城区有三十分钟到四十分钟的车程。他当初选择这里，第一是因为这里房价便宜，第二是因为这里车少安全，而且也安静。即使如此，沈继伦还是非常谨慎。他将幼儿园的大门开在一处僻静的支路旁，那里基本没有任何汽车经过，只有零散的电动车和摩托车偶尔开过。而且，他还在幼儿园大门后拦了及成年人胸口高的铁栅栏。
　　下午放学后，幼儿园大门打开，孩子们就在铁栅栏后玩耍等待，来一个家长接一个孩子。他向老师们再三交代，绝对不允许孩子自己回家，也不允许在孩子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将孩子交给不熟悉的人。
　　尽管慎之又慎，这一天下午放学还是出事了。问题就出在电瓶车上。电瓶车向来是马路杀手：无声、自重大、轮子小。这些不安全因素再加上骑电动车的人向来喜欢随便乱窜，所以电瓶车事故一直层出不穷。
　　这天下午，草莓小班的一个男孩儿是爸爸来接的。虽然平时都是他妈妈来接，但这个孩子显然跟爸爸关系很不错，老师也打电话向孩子的母亲确认过没有问题，便让这孩子跟着走了。
　　没想到这爸爸完全是个粗心的。他带孩子到旁边小超市买东西，一时摸不到钱包，竟然叫孩子走去停在主路上的车那里给他拿来。
　　值班的老师看到小孩儿一个人往主路上走，心里不放心，有心想跟孩子一起去，但这边也离不了人。她扭头向里面喊了一声，想让沈继伦出来看着，她去陪那个孩子。刚喊了两声，就听见孩子的短促的惊叫声。
　　孩子太矮小，被拐角处的花木遮住了身形。一辆电瓶车无声无息地拐过弯，直接将孩子撞翻在地。也不知道是撞破了头还是哪里，孩子满头满脸的血，场面触目惊心。从幼儿园里面出来的沈继伦只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刷白、全身发软。那小孩儿的爸爸挣扎着跑了两步，一下绊倒在地上，又连忙爬起来。
　　不等他向电瓶车主发火，沈继伦已经疯了。他吩咐值班老师把大门关上，别让孩子们看到，接着拿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他知道这个社区医院的急救电话，这是最快的。他一边向那头说明情况，一边忍不住扑头盖脸地骂道：“你他妈脑子里有屎吗自己的孩子不牵好？！永远别让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在外面永远要牵住孩子的手！老子的注意事项里面没有写吗？！你们他妈生孩子的时候脑子里有没有要对孩子负责的概念，啊？！”他挂了电话，又冲那肇事者骂道：“老子这里有个幼儿园你他妈头一天知道吗？！老子标识牌挂了五六张你瞎吗？！”余光瞥见那爸爸要去碰那个孩子，他立马转身道：“别碰他！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最多五分钟！”他又向那些围观群众咆哮道：“别挡住路！把你们的车都给我开走！救护车马上就来地方给我腾开！”
　　几分钟后，救护车开过来，一个医生不等车停稳就跳下来，也顾不得打招呼，先给孩子进行了简单的检查。片刻后，他长出一口气，说道：“沈继伦，你他妈能吓死人。”他歇了口气，示意医护人员把孩子抬上车，又说：“应该没有大碍，出那么多血是鼻血和嘴里咬破了出的血，不过还是要带回去做一下检查。脑震荡是没跑了，要看看内脏有没有问题。”
　　沈继伦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去。那医生环顾四周道：“谁是家长？还有那个撞人的，跟着走。”那孩子他爸这会儿手软脚软，闻言勉强爬了上去。
　　那医生又道：“行了，我也赶紧走了。我说，你这么骂人，等人醒过味儿来了，你......”沈继伦苦笑了一下，摆了摆手。
　　救护车走了好一会儿，沈继伦才爬起来，说道：“各位对不住了，我这也是心急。行了，都散了吧。吴怡把门......”他顿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事儿该不该告诉交警。他不想孩子们出门就看到血，可是又怕破坏现场，最后只好一摊手不管了。他让吴怡提来一桶水，把血给冲了，才又打开幼儿园大门，让家长们接孩子。
　　其实这事儿本来跟幼儿园有什么关系呢？孩子是亲手交给家长了的，肇事者也跟幼儿园没有关系。但估计是沈继伦那天把人骂得没面子，几天后一家人就找上门来，让沈继伦赔钱。沈继伦十分心累，一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不理。那家人年轻的要上班，就让两个老人轮流来，整天在幼儿园门口守着。
　　李丛文总算忙过这次展会，也跟对方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他这天下班早，便很早就去接李石雷。放在以前，他应该是会在办公室坐一会儿，整理一下明天要用的东西再走的。但这段时间他跟李石雷的关系很好，他特别喜欢李石雷黏他的那股劲儿，便想早点儿去接孩子。他把东西都扫进公文包里，准备回家再看。
　　到了幼儿园门口，他探头往窗外一看，嘴角带了点儿笑意。这个沈老师，怎么还找了个老太太来看门儿？只见幼儿园大门外，放着一张矮桌一把椅子，桌子上摆着茶水水果，椅子上坐着个老太太，脸色有点儿难看。
　　等到走近，李丛文再一看，茶也没喝过，周围也没见水果核儿。他一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作理会，向铁栅栏那儿走去。今儿这铁栅栏怎么也不太一样？怎么还把栅栏的空隙都填上了？这样孩子们不什么也看不到了吗？
　　他满腹疑惑，叫了一声：“李雷雷，爸爸来接你了，快出来。”今天值班的又是吴怡。她脸色也不太好看，见到李丛文，便问：“我以前怎么好像没见过您呢？”李丛文笑道：“不好意思啊老师，以前我一般来得很晚，都是沈老师那儿去接的孩子。你可以跟沈老师确认一下。”吴怡现在一点儿也不敢大意，叫了声沈继伦。
　　沈继伦从办公室那边出来，皱着眉头问了句什么事，继而看到了李丛文。他于是笑了一下，惊讶地说：“你怎么这么早来？”李石雷从玩具室里跑出来，大叫了一声爸爸。沈继伦示意吴怡把栅栏打开。
　　李丛文一把抱住扑过来的儿子，亲昵了一会儿。他打量了一下沈继伦的脸色，试探道：“沈老师这是不高兴？”沈继伦看见那老太太又要过来了，微微皱了眉头，说道：“没有。李石雷再见，老师先进去了。”
　　李丛文一脸疑惑地抱着李石雷向外走，隐约听见那老太太叫“赔钱”。他开着车上路，问道：“李雷雷，你们幼儿园怎么多了个看门的老奶奶啊？”李石雷还是抱着那个钢铁侠——现在已经干净多了，说道：“她不是看门的啊，她是来找伦伦老师拿钱的。”李丛文又问：“为什么啊？”李石雷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李丛文有点儿着急，又换了个问法：“那你知道老奶奶是谁吗？”李石雷道：“袁太航他奶奶。”李丛文感觉总算有点儿眉目了：“那她是来接袁太航的吗？”李石雷说道：“爸爸你好烦啊，我不知道。”
　　李丛文哄道：“你告诉爸爸吧，爸爸想知道，待会儿你可以多喝一小盒酸奶。”李石雷立马道：“不知道啊，她上午就来了。她在那儿一直等袁太航。”李丛文把事情串了串，心里有了个大概。他莫名觉得“袁太航”这个名字有点儿熟悉，仿佛是对方负责人说起过自己的儿子叫这个名字。对了，那个负责人好像也是住这片儿。
　　不会这么巧吧？
　　李丛文踩下刹车等绿灯，转头道：“李雷雷，你待会儿能给我指指你们开学照的照片里哪个是袁太航吗？”他记得上次酒会时见过那负责人拿出来的照片。
　　“那我要多喝一大盒酸奶。”
　　“可以，不过你要自己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