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正文第三章 ...
-
虽然出了些状况，至少还是顺利入伍了。马文才入伍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马统，并向被他留在关外独自谋生的马统告别，全然不顾马统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此番入伍他没带马统。一入行伍，生死难料。这几年外族叩关的事情他并非毫不知情，也做好了随时捐躯报国的准备。他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多活一世已经赚到，可马统不该随他去送死。
他安排马统在边关安顿下来，与刘安商议后，帮马统开了一家主打吴地风味的小吃店。因他嘴刁，马统做菜的手艺还不错。这是边关，卖一些当地没有的菜色，不必多精致美味，普通百姓也能吃得起，生意还不错。马文才闲暇时也会请兵营的人一起到店中喝酒，因军营的人常去，倒是没什么人敢去店里找茬，又因价格公道味道不错，生意意外的不错。
后来熟了之后，马文才了解到，当日招马文才入伍的刘安之所以会在那里，是因他在城中纵马过市惊吓到百姓，被刘将军发配去募兵的。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因欣赏马文才的能力，他将马文才收入自己帐下做了个普通士卒，能走到哪一步，就看马文才自己的能力，他绝不会因为两人交情好就会违背信义。
刘安说的没错，马文才初入兵营时，很多士卒都不信他是男人，每次洗澡时都有很多人在外偷窥。马文才很无奈，每次看到他真的是男人后，那些士卒一个个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要真是女人还能出现在这里？
马文才不胜其烦，干脆在一次洗完澡后只着裤子赤裸着上身出去溜达了一圈。果然，很多士卒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与心碎的痛苦表情。自己暗恋的人竟然真的是个男人！这个打击让很多士卒都有些错乱，虽然早就知道这个长得好看的少年是个男人，要不是男人少将军也不会将人收进来，可人总要留点念想不是？如今马文才生生打破他们的幻想。
马文才暗暗磨牙，一路赤裸上身穿过大半军营。闻讯赶来的刘安急吼吼脱下自己的披风给他披上：“在军中衣冠不整的，像什么样子？莫不是忘了军中律例了？”
马文才撇了撇嘴，推开刘安顺手扯下披风还给他，自顾自开始套拎在手中的衣服：“还不是你惹得麻烦？当日你的戏言也不知哪个多事的在军中传开，日日都有人闯进我帐中说要看美貌小娘子！老子是个纯爷们，不说每次沐浴更衣时外面围一群人偷窥，夜里好容易睡着就有人偷偷摸进来换你你能忍得？还不如这样一次搞定呢！”
刘安难得升起一丝愧疚，当日他刚被父亲责罚心头窝火，马文才恰好一头撞了上来，最后给他招来如此麻烦着实是他不对。不过马文才皮肤真好啊！刘安羡慕的看着马文才入伍几月日日在烈日下暴晒还白皙细腻的皮肤。他从京都来此不过一月就被摧残的不成样子，晒黑了好多，皮肤也被边关的风吹糙了，偏偏这个家伙怎么都晒不黑，还是一副肌肤胜雪吹弹可破的样子，真是气煞人也！
刘安瞪了一眼周围徘徊不肯离去的士卒一眼，在他的目光威胁下那些士卒不得不乖乖的走开，边走边忍不住回望，一边可惜这么好看的人竟然是个男人。
他回过头时，马文才已经穿好衣服正在整理衣摆，他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伸手在马文才头上比划了一下：“文才你好像长高了！”
马文才懒洋洋的撩了下眼皮，对他发现新大陆的样子嗤之以鼻：“我才十五，还有几年好长，你都二十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过不了几年小爷肯定能超过你，等着吧！”
刘安知道马文才一直都对他高他一个半头的事儿耿耿于怀，他咧开嘴笑了，悄摸在马文才头顶按了一下：别在长高了，这样抱着正好。
马文才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呲牙咧嘴的表示对他按自己头顶这事儿不满意。
兵营的日子很是枯燥，每日除了操练就是巡逻。进了军营，马文才却觉得心里十分平静。在这里，他可以肆意放声大笑，可以大口喝酒，可以说些别人不懂的胡话而不必担心露出锋芒招谁的眼。他已经很久都没想起曾经的雄心壮志，也忘了自己的梦想了。有些面具戴久了，就真的摘不下来了。
他依旧绝口不提自己那些野心，却觉得这才是自己该有的样子。能痛快做一回自己，死了也值得！马文才细细擦拭自己的长枪宝刀，今晚他就要随军出关与入侵的匈奴军作战了。虽然从未上过战场，可他心里却异常平静。缓缓摸着宝刀刀柄，这是他与刘安混熟后用一壶好酒换来的特权。他能感觉到这柄宝刀似乎也在隐隐作响，那是来自刀深处对战场、对鲜血的渴望。
他不仅没有害怕，甚至有些隐隐希望明天能早点到来。
“在想什么？”原本应该协助刘将军忙着排兵布阵的刘安突然走了过来，手中拎着一坛酒，坐在马文才身边好奇的凑近他仔细看他的眼睛。马文才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想一些陈年往事罢了。你不是应该帮你爹的么，怎么来我这儿？可是有什么需要兄弟帮忙的？”
刘安对他明显的敷衍很不满意，然而大战在即，他可不是来这里跟马文才怄气的。他并未解释自己为何会来找马文才，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要来。伸手拍开酒坛封口，仰头喝了一大口：“好酒！来一口？”
马文才笑了笑，刘安不想说，他便不问，日后想说了自然就会说。他接过酒坛也不嫌弃刘安直接用嘴喝过，直接仰头也喝了一大口，喝的有些急，有酒水从他唇边流出沿着喉咙渗入衣衫。
刘安眼睛暗了暗，已经一年了，当年的白衣少年如今穿一身黑甲英姿勃发，曾经雌雄莫辨的长相线条开始日渐凌厉起来。如今两人并肩而立，当年只到他肩膀的少年只比他矮了多半个头。
此行若是能活着回来......
马文才没听清他究竟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将酒坛递给他边问：“你刚刚说什么？”刘安摇摇头：“没什么！来！喝酒！”
马文才笑笑并未再接酒壶。他不爱喝酒，若非不得已，他怕是不会沾酒。刘安知道他不爱喝酒，自然乐的自己独享美酒。
马文才将擦好的宝刀入鞘，这才好像刚刚反应过来般：“若是小的没记错，军中不能饮酒吧？若是刘将军知道了......”刘安斜睨他一眼：“你不也喝了？”两人相视一笑，马文才蓦地想起自己十岁时跟着酒坊的人学酿酒，埋了一坛子亲手酿制的酒在自己院中的梨花树下，也不知那酒怎么样了？
他突然撞了撞身边专心喝酒的人的肩膀：“哎！若是有机会，小爷请你喝我亲手酿的酒！怎么样？”刘安看着他的侧脸，心头止不住的欢喜脸上便带了出来：“就这么说定了！小爷等着喝你亲手酿的酒！”
这一战，从秋收打到了第一场雪。马文才沾了自己有神兵利刃傍身的光，在几次大战中大放异彩，又有刘小将军关照，无人敢抢占他的功劳。等前来进犯的外族撤走，拔军回营论功行赏时，被破格提拔为正七品校尉。
这一次，他身边不少袍泽都埋骨沙场。马文才尽力想要保护好自己的战友，可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个人的能力在战场上太过渺小，凭他一己之力难以回天，看着那些熟悉不熟悉的脸庞沾满鲜血再也不能睁开眼睛，他心情十分沉重。
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马文才闲暇时会去探望那些从战场救回来的伤兵，感染这种无论哪个朝代都无法避免，他开始疯狂的想念起出现青霉素的年代，至少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些好不容易才熬过一场战斗的袍泽们还要再经历一场死劫。他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想要培养出抗生素。中药见效太慢药量有限，如果能提炼出大抗生素投入使用，届时可以拯救多少生命？
马文才对怎么提炼抗生素一无所知，他只能一边询问军中的大夫，一边自己艰难的摸索。幸好他虽然无从得知当年发现这一切的细节，当年九年义务教育的填鸭式教育多少也不算白学一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探索总是要简单许多。
从有到无一点一滴探索让马文才没有时间去关注身边的事情。忙的晕头转向的马文才已经许久没有遇到之前天天都会找各种借口见他的刘安，他也从未追问过刘安为何不来。也许是察觉了，但是没有探究的欲望。很多事，他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看破，不说破。
他有预感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那种紧迫感让他无暇他顾，一心只想做好手头的事务。他并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旷世天才，他只是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窃贼。前人早就给他指明了方向也告诉了他结果，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如果离开前能成功培育出抗生素，也算是给他这个唯一的兄弟的报答吧。
说来好笑，虽然在这个世界生活多年，却一直没有几个能真正交心的朋友。仅有的几个朋友他也藏得小心翼翼，不敢露出丝毫。当年差点要了他的命的罪魁祸首一直都是悬在他头顶上的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要了他的命。马文才从不敢轻易交付自己的信任。他死不足惜，却依旧天真的想要蚍蜉撼树护住真心待自己的人。
然而逃避始终不是办法，躲避那场婚事的方法有很多，马文才偏偏选择了这一条路，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对方容忍他的底线在哪里。能与刘安交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然而与刘安交好也切实给他带来可观的利益，他没有理由拒绝一个真心关照他的好人。这刘小将军对他的好他都记得，也以为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兄弟，却忘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如此，也好。
过命的兄弟一声不吭突然走了，说不难受是假的。可当了校尉后军务繁忙，又闷头寻找培育抗生素的方法，马文才一头扎进去让自己忙的顾不上悲春伤秋。等他熟悉了手头事务，一次偶然听刘将军的亲兵无意间说起，刘小将军大战结束后不知为何惹恼了刘将军，被刘将军打了三十军棍后，着人绑回京都去了。
马文才知道他们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说这些话时那几个亲兵的用意不要太明显。可他什么都不能问，也不想问。他知道，有些话一旦问出口，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似乎是在比究竟谁更沉得住气般，任谁在他耳边提起刘小将军，马文才从不搭话。最终还是刘将军憋不住召他过去问话。
刘将军看着行军礼单膝跪地的年轻小将，想起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子，揉了揉额头，许久才问：“吾儿长乐待你如何？”
马文才回答的掷地有声：“情同手足！”
“那你可知，为何本将军执意要送长乐回京？”
马文才心头莫名浮起一句终于来了，面上却丝毫不显，就连呼吸都没有一丝错漏，只是微微蹙眉，恭敬又不解的说：“末将不知。”
刘将军极有压力的视线紧紧锁定马文才的脸，马文才表现的太过正常，倒让他心里泛起一丝嘀咕，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他嘴角浮起一丝满意的笑意:“也好！这是你亲口说的，长乐与你情同手足，自然不会作假。长乐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此次回京，便要择一门当户对的千金娶妻生子，你们既然情同手足，届时......”
马文才微微垂眸恭敬的说：“末将一定奉上大礼！”
刘将军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你是个聪明人。听说，你放着军务不管，跟随军药丞在搞什么抗、青梅什么素的？”
马文才说完一定奉上大礼后便双唇紧抿紧紧咬住牙关不肯泄露一丝内心的真情实感，此刻听到他提起抗生素才勉强转移注意力强打精神回话：“将军容禀！末将亲眼所见，大战后袍泽刀剑加身，虽然救治及时捡回一条姓名，然而许多人因伤口红肿溃烂引发高热，下了战场后还要在鬼门关走一遭。末将心有戚戚，便想着如果能有这样一种药物能免去诸位袍泽的苦难便好了。后与随军药丞谈起此事，药丞说古来便有以烈酒清洗、烤炙等方法处理伤口避免红肿化脓，然此等方法虽然可行，却让伤者痛苦不已，疗效也不乐观。末将只是想着，若是能找到这样一种药物便好了......”
刘将军被他的话内容吸引，并未注意他话音中一开始的颤抖，只当他是突然被问起此事过于紧张导致的。后来马文才越说越流利，眼中也亮起异样明亮的光芒，他似乎也被马文才眼中的那种热情感染，也有些激动起来：“文才倒是心善！若是当真能找到此种药物，当记一大功！此事可有眉目？”
马文才似乎全然忘记了方才刘安的话题，认真的回答：“此事已有眉目，只是需要时间，也需要再三实验才能找到真正有用的那一味儿......”
刘将军豁然起身，负手在帐篷中踱来踱去，一双锐利如鹰眸的双眼一直都紧紧盯在马文才面上，不错过他任何细微的变化：“此话当真？你当知晓欺蛮上将是什么下场！”
马文才笃定的说：“末将所言句句属实！”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正文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