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长亭九梦君》枼一笙

29、运筹帷幄

　　他与我指尖轻触，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稚嫩的两个人相扶而立，她学他有模有样地浇水，被嫌弃七扭八扭的她调皮地一笑，她偷偷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身，他宠溺地看着她忙里忙外，他情不自禁地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嘴，他顺着她纤细修长的腰肢一把抱起……这是修偃与嶀琈的记忆，顿时烦躁。
　　见我面色瞬间不好，他丢下手中的物什，想要过来扶我，我的理智迫使我伸手拦住他，“没事，只是太阳有些眩目。”
　　我摇摇头，打起精神，“我们继续吧。”却被他一眼看出，“你最近还在用月镜？”
　　他不提，我几乎要忘记紫菁之前给我的那面镜子，我只觉得手心发汗，不经思考：“那岂不是顺了你的心意。”
　　话一出口，看着他面上的表情几乎被冻结，我自己也愣住了，我明明没有那么想，却这么说出口，心里的内疚感油然而生。
　　他却只是一瞬的僵硬，“嶀琈离开了，就算复生，这世间也没有纯粹的那个嶀琈。我很清楚，可我却不想清醒，我宁愿相信她还在，在这里看着我就这样沉沦……”
　　我想和她在一起，不只往时今日，还有万古千秋……
　　看着他的模样，我突然想对他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却又觉得，今日的自己，格外刻薄。索性选择不答话，默默看着杜鹃发呆。
　　他也不再说话，微凉的风从耳边轻轻擦过，空气有气无力地跳动，风起云涌间的尘埃落定，留下二人之间不必言说的过往曾经。
　　我在昆仑神宫的日子并没有多难过，起码三石海和紫菁没有再来找过麻烦，每天只是陪着修偃散散步，下下棋，浇浇花，如果再逗逗鸟的话，清闲得我都有些恍惚，但最近这三日，我敏锐地发现殿内的防守严密了许多，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事。
　　“到你了。”
　　一句话把自己从走神中喊回来，我发愁地看了眼棋盘，合手抓了一颗黑子，摆在棋盘上不起眼的地方。
　　“落子无悔啊……”
　　他一出声，我就后悔了，论棋艺我实在不是他的对手，论小聪明也会被人识破，不禁脸都皱成了苦瓜。我思考好久下的一步棋，他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想出了对策，我又陷入到脑袋疯狂运转的死循环，一步棋感觉用尽了毕生的气力。
　　忍不住打乱了棋盘，“不下了不下了！”
　　他忍俊不禁，“怎么，技不如人就耍赖？”
　　我也不看他，反而脖子一横，“明知故问！”
　　他倒不强求，把黑白子分开收起来，“嗯，也到了进食时间了。”
　　我忽略他的“进食”，只期盼着每天变换的菜式，一顿饭就能治愈我所有不快。
　　修偃感受到我瞬间阴转晴的心情，不禁摇摇头：“四空山这么多年，修炼辟谷也不识……”
　　他一提到四空山，我势必要辩上一辩，“夜求一宿，日求三餐。每日需得三省吾身，方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方能精诚求学，刻苦修炼。”
　　“谬论。”
　　他用两个字盖棺定论，我想了想，也不与我的三餐计较了。
　　刚要起身，发现三石海不知何时站在外室，在我看来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我不禁咽了口水，修偃点点头，许他出声。
　　“主上，他们行动了！”
　　修偃盯着棋盘上的残子，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再不出手，恐怕……”
　　“知道了，静观其变。”
　　“主上，黑锅我们背定了，为何不顺势而起？养精蓄锐这么多年，我们都要等不及了！”
　　“主动出击，胜算有几分呢？”
　　只见三石海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见说出个具体。
　　“所以你的策略是打算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三石海不再说话，他知道，休养生息这么多年，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同归于尽，而是等待合适时机，一雪前耻。
　　“三石海，你信我吗？”
　　“主上，属下誓死追随。”
　　“我不需要你口头的追随，你明白吗？”
　　三石海一震，“是！”
　　我看着二人，修偃身上确实有使人信服的力量，非经年累月的试炼无法累积而成。见我盯着他出神，修偃朝我笑笑，“等得时间久了，眼睛都直了……”
　　我回神，对于他每天把我像个饭桶一样看待的这件事，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侍女将菜肴纷纷端上，发现今日格外丰盛，格格不入的是多了一道清汤寡水，修偃将那一碗无色无味的水递给我，我防备心顿起。
　　他也不多做表示，又把一把草递给我。
　　“我若有害你之心，岂会等到今日。”
　　话语中的坦荡，顿时令我羞愧，默默将碗端起。
　　“别急，要一起服下才有用。”
　　慢慢咀嚼，确实没有味道，只是有些硬，需得用力嚼，再用水送下去。浑身的经脉里仿佛有一股暖流经过，若不是自己见过祝融果，怕是自己都要误解了，通体舒畅，觉得肚子里一下子被填满了，我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耳边传来一声闷笑，我也笑笑，拿起筷子，给他布菜。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也知晓他的一些喜好，其实他不需要食用五谷杂粮，不过图个乐趣。即使如此丰盛，他也鲜少动筷，今日我给他布的菜，他居然慢条斯理地吃掉了。太阳打从西面出来了？
　　“等一下会有人拜访，你不要怕。”
　　我不解，师父和隐奚早就来过，“我能不见吗？”
　　他微微一笑，用两个字打破我的期望，“不能。”
　　不禁腹诽，“那什么人，非见不可？”
　　“十万仙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