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患子》素朗

3、第 3 章

　　校长抖着身子站在办公室门边，看上去快要哭了似得。看见姜无患的一瞬间，他立刻扑了上去。手指着自己的座椅：“刚刚……那里有冷风！”

　　这个时间这栋楼没几个人，姜无患对前来询问的人解释为校长刚才不小心摔倒了，没什么大事。

　　夏悬铃站在门外审视了一遍办公室，径直走到座椅旁边，那里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她转头看向姜无患，摇了摇头。

　　姜无患也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将校长扶起来，本来进去坐着，可是校长死活不愿意进去了，三个人只得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说话。校长在石头上坐定，才注意到刚才的女学生，他看了看这两人：“悬铃同学，你也是……”此刻他的心情极为复杂，不知道该悲该喜。喜的是，他不用太害怕了。悲的是，万一这姑娘在学校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向她家人交代啊。

　　夏悬铃只点点头，没再说话。姜无患则取过自己给校长的那道符，上面什么痕迹也没有。他想了想，安慰校长：“老师你别太担心，可能是你心里太紧张，不小心弄错了。”

　　校长擦擦脸上的汗，坚持道：“不可能，当时那阵冷风来的十分蹊跷，我不可能弄错。”他面上的坚持很快转变为哀求：“无患啊，你爸在哪啊，你赶紧把他喊回来，过了这段时间我送他去北极旅游行吗？”

　　姜无患无奈道：“您也知道我爸他出门从来都不带任何联系方式的，每次都只能他联系我。”

　　校长听了后如同霜打的茄子般，整个人都蔫了。

　　夏悬铃看了看校长，开口道：“您如果担心可以把这个带上。”她递给校长一把木质匕首，长约三十厘米，通体漆黑如墨，“邪灵不敢靠近它。”姜无患认出来了那把匕首。

　　校长很是犹豫。

　　她又加了一句：“我还有其他东西。”

　　校长这才放心下来，接过匕首，对两人又是一通感谢。待校长情绪平定下来，俩人将他送回办公室。课也耽误了大半，两人索性直接跑后山待着了。

　　十一点的阳光很灿烂，照映这片宽阔的草地。这些野草生长的很茂盛，每隔几步还有不知名的小花盛开，细长的茎在风中摇曳。因为高中课业压力比较大，很少有人回来这里。姜无患看了眼夏悬铃的衣服，将外套脱了下来，平铺在草地上：“你坐这吧，站那么久了不累吗？”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只穿着一件薄T恤的姜无患，也不再推脱，盘腿坐了下去。姜无患则双腿舒展着坐在她身侧。这个时候南屿的太阳晒着还很舒服。他随意聊起：“半个多月前我还在高考呢，没想到路上又遇到事了，又没考成。”

　　夏悬铃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沉默着。

　　“哎我说，那把匕首是你唯一的武器吧？”姜无患问。

　　夏悬铃没直接回答：“我没武器也不会有事。”

　　姜无患了然一笑：“我说我们还挺有缘分的啊，你的那把匕首是用无患子做的吧。”

　　夏悬铃点点头。

　　姜无患眨眨眼：“世人相传以此木为众鬼所恶，竞取为器，用以厌鬼。故号无患。这是我名字的来源。你的名字和悬铃木有关吧？”

　　她开口，声音很柔：“我父亲他当年在悬铃木下遇见的我母亲，他说他当时就决定以后有女儿了，就叫她悬铃，我母亲姓夏。”

　　姜无患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这还真浪漫啊。”

　　她伸出胳膊，两只手托着下巴，目光凝视着前面的大树：“是啊，除了我体质容易招惹东西外，一切都很好。”

　　姜无患想了想：“我爸经常说一句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如果不是体质原因，你又怎么能学到这些术势呢。”

　　夏悬铃侧过脸笑了，眼睛成了一弯月亮：“我也是这么想的。母亲每次见我都会忍不住哭，可是我就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体质，我怎么能遇到那么多人呢。”

　　当时的太阳正在他们头顶，阳光下的一切都闪着光芒，尤其是那个笑容，还有那双眼睛里的璀璨。

　　没等他反应过来，俩个人已经被教导处的老师抓住了。那老师还很是愤恨的看着他：“你自己翘课就算了，还带着人小姑娘一起翘课！”

　　姜无患很想大喊：我是无辜的！是她说她不想去上课的！我顶多是从犯啊！可是这话他也说不出口，于是下周一，两人一起上了升旗仪式，分别念了自己写的检讨书。

　　从此之后，南屿高中的未解之谜又多了一项——

　　夏悬铃是有什么魔力能把拥有这么一张美貌脸蛋却在校始终单身的姜无患在半年之内搞定的？

　　这个消息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位曾向姜无患表白的姑娘伤心之下同意了那位苦苦追求她数年的男生的告白，从此姜无患迟到再也不用翻墙了。而夏悬铃的日子则变得困难起来。班主任当天就把她叫到办公室，苦心婆口告诫她不要随波逐流、自甘堕落，成绩不好还可以慢慢努力，不要因为一时的快乐而放弃以后的前途。她只能顶着一张面瘫脸保证了无数次她没有早恋。自然，老师是不会相信的，于是，她只能又写了一篇两千字的保证书，才勉强平息了老师的怒火。原本小透明一般的她现在也是时刻迎接着每个人的注目礼，有时还会有气不过的小女生撞一下她、踩一下她这样的事。她只能始终保持一张冷漠脸。最让人无奈的是午饭时间。如果她去晚了，没了空桌子，是没人愿意给她留位置的，每个空位置都会被说“不好意思，这有人了。”她只能一下课就快速跑到食堂，占领一张空桌子。

　　可是，今天中午，老师拖堂了十分钟。一直在讲后天即将到来的校庆如何如何。她都在想要不要不吃午饭算了，可是饥饿还是让她赶到了食堂。不出所料，人海人海。她拿着盘子打了两个菜，照例寻着空桌子。当然这种时候肯定是没有的。找了个空位置，她刚准备坐下，对面一个女生赶紧大声喊：“不好意思！这有人了。”

　　垂下的一只手捏了捏拳，她还是忍了下来，继续保持着一张面瘫脸找位置，何必跟一群小孩子见识，哼。

　　高三二十三班也拖堂了。几个汉子一路狂奔到食堂，刚打好饭准备坐下开吃时，姜无患突然站起来，踹了一脚旁边的周雄：“你重新找个座位。”没等周雄反驳，他已经离开座位，走向还在找座位的夏悬铃，不由分说的抢过她的盘子，把她拉到自己旁边的位置。诺大的食堂在这一刻死一般的寂静。三秒后，一个女生痛哭着跑出了食堂，她旁边的男生心情复杂的追了出去。

　　夏悬铃看了看那个跑出去的女生，沉默着坐了下来，开始吃饭。为什么一群小孩子的戏还能这么多？

　　坐在俩人对面的宋宇豪时不时怀着八卦的小眼神盯着俩人看，直到姜无患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怪笑着一溜烟跑了。

　　夏悬铃放下筷子：“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姜无患咽下嘴里一块牛肉：“没啊，他们就那个德行，别见怪。”

　　夏悬铃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大吃。

　　等俩人的盘子都空了，姜无患才没话找话：“没看出来你吃的倒是不少，看着还是挺瘦的。”

　　夏悬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哦，其实我不瘦，就是胖的地方看着不明显。”俩人端着盘子送到回收处，一起往学校外面走。

　　“你这几天吃饭都这样吗？”他问。

　　“还行，我一般会去早一点，能占到桌子就行。”她紧了紧背上的书包，眼睛看着地上的影子。

　　“为什么不对他们凶一点？”他有点生气，虽然这情绪来的莫名。

　　“啊？他们就是一帮小孩子，没必要。”她看向他。

　　“……大姐，敢问您今年高寿啊？”姜无患哭笑不得。

　　“女生的年龄是秘密。”夏悬铃也忍不住笑了，“我母亲经常爱说的一句话。”

　　“那我叫你以后大人得了。其实第一次看见你名字我就想到了一个人，房玄龄。”姜无患看她书包那么重索性直接拔下来帮她拿着了。

　　夏悬铃撇撇嘴：“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这是我名字第二层深意。希望我像房玄龄一样‘夙夜勤强，任公竭节，不欲一物失所。无媢忌，闻人善，若己有之。明达吏治，而缘饰以文雅，议法处令，务为宽平。不以己长望人，取人不求备，虽卑贱皆得尽所能。或以事被让，必稽颡请罪，畏惕，视若无所容’。”

　　姜无患看她一脸严肃的背了这么长一段，乐了：“不错嘛，大人，背的很熟啊。我——”他的话突然停了，整个人向着马路边一个老人扑过去，俩人离开不到三秒，重重的刹车声响起，轿车撞向老人刚才停留的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