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患子》素朗

11、第 11 章

　　姜无患侧身趴在桌子上，无聊的转着手里的笔。昨天一夜没怎么睡，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挂在他眼睛下面，可是白天他也睡不着，只能这么熬着了。周雄这小子早上迟到了，刚被罚站半节课，这一下课就跑到他座位边贼眉鼠眼的看着他，边看边笑。姜无患忍不住了，踢了他一脚：“笑这么贱干吗？”

　　周雄扯过前边正在写题的宋宇豪：“哎小宇，给你看个好东西！”说完，拿出手机。宋宇豪和姜无患立刻也笑的贼兮兮的扑上去。等屏幕调出照片，姜无患的笑容僵硬了——夏悬铃正背着他往朝安走的正面照，他的脸上写满了虚弱，更加凸显出了夏悬铃的满满“女友力”。宋宇豪立刻发出一声惊呼，本来他们班下课就比较乱，这一下更加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跑去看手机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姜无患有些恼羞成怒，立刻下手抢手机，没想到周雄动作灵活，转手一换丢给了已经看好形式后退的宋宇豪，宋宇豪则怪叫一声，将手机丢给了其他人，如此，等姜无患跑的气喘吁吁抢到手机时，班里几乎每个人都看了一遍，更加丧心病狂的是——不知道哪位小哥还把照片分享到了班群里。

　　姜无患很想赶紧离开教室，没想到下节课的老师提前到了教室，目光一直定在他身上——因为姜无患经常逃化学课，所以目前他已经成了化学老师的重点观察对象。姜无患只能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吊儿郎当的转着笔，对着其他人哄笑着喊自己：“无患小姐”的声音只能装作没听到。周雄则贱兮兮的戳着他的背：“姜哥，我是真佩服你。”

　　姜无患恩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一停，潇洒的将笔收回手中，转身哼了一声：“当事人，采访下你，你当时拍照的心情是羡慕还是嫉妒啊？”

　　宋宇豪也赶紧扭头：“我替他回答，羡慕嫉妒恨。”话音一落就赶紧扭回去，写自己的作业去了。

　　姜无患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看似认真学习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闷骚的心。

　　周雄摩挲着下巴还认真思考了一下：“一半一半吧。”

　　姜无患哼了一声，准备转身继续趴着转笔，但是那一瞬间，他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顾不上讲台上老师的不善眼神，快速跑到教室外，走廊上明明看不到人，但是他有种被什么人注视的感觉。

　　“你这家伙警惕性真高。”长乐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迅速转身，两个女孩的身影如水墨画一般出现在他的眼前。

　　夏悬铃注意到姜无患的表情有些僵硬，开口解释道：“她转到我们班了。”

　　姜无患很是警惕的看向长乐：“你没事到我们学校干吗？”

　　长乐转转眼睛，躲在夏悬铃身后：“帮夏姐姐逃课啊，你不知道她上课时多难过。”她看着姜无患越来越严厉的目光赶紧又挥了挥手加了一句：“还能帮你逃课，你看。”她指向教室，姜无患循着看去，那个老师已经不再看向他，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夏悬铃脸有点红，半垂着头。

　　姜无患在心底默默叹口气，夏悬铃的基础他知道，非常差，可是也不能就这么——他看着面前两个女孩子，指了指长乐：“你，回去上课。”又拉着夏悬铃的胳膊：“你跟我过来。”

　　长乐看着俩人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嘀咕着：“我才不回去，我要去找哥哥！”

　　姜无患拉着夏悬铃到了一件闲置许久的教室前，用脚一揣，门就颤颤巍巍的开了。他坐到讲台上，拿起一支粉笔，冲夏悬铃扬了扬下巴：“有什么问题我们开始吧，先——数学？”

　　姜无患放下粉笔，看了眼表：“十一点半了，我们去吃午饭？”

　　夏悬铃眼睛正半眯着，双手托着下巴打瞌睡，听到吃饭两个字瞬间精神了。姜无患看的直摇头：“真是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

　　夏悬铃看向他，忍不住问：“既然你这么讨厌上学，为什么还要待在学校？”

　　姜无患拍了拍她的头：“你为什么待在学校？”

　　夏悬铃撇嘴：“他们都让我必须待在学校。所以你也是？”

　　姜无患笑了笑：“差不多吧。”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打了饭后，相对而坐，没想到来了两个不速之客——长乐和龙邺长安。龙邺长安的餐盘里全是素菜，而长乐碗里则全是肉，她看见了姜无患和夏悬铃就赶紧冲他们挥手，拽着自己哥哥坐到了他们旁边：“你们一上午都做了什么？”

　　夏悬铃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心有戚戚然的看着长乐：“补了一个上午的数学，真是太可怕了。”

　　长乐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你不会数学很差吧？”

　　夏悬铃沉重的点了点头。姜无患忍不住看向她：“哎，行了啊，只是一个上午啊。”

　　龙邺长安夹了一片生菜：“没记错的话，某人也经常逃课吧。”长乐接过话茬，笑嘻嘻的看向姜无患：“对啊，你不也是讨厌上课吗？”

　　夏悬铃抿嘴一笑，姜无患则面无愧色：“我逃课是有原因的，如果你们一门课上了五年，你们也会逃课。”

　　长乐忍不住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鄙视之情。

　　食堂里人潮汹涌，姜无患这一瞬间突然有种整个世界静下来的感觉。他们坐在靠窗边，阳光透进来，一切被蒙上层透明的金沙，暖流也顺着涌入身体。

　　随后巨大的碰撞声让所有一切安静下来。食堂大门处，传来令人惧怕的嘶吼声，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恐惧。

　　四个人不约而同站起，跑到门外——

　　一滩巨大的血迹在地面蔓延，血迹中央是一个身体娇小的女孩子，她仰躺在地上，眼睛还望着天空，嘴角微弱的颤了颤，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尖叫声此起彼伏。

　　长乐看向凝视自己的其余三个人，摇摇头：“我的术势只能救修行之人。”夏悬铃脱下身上穿的灰色外套，走到女孩旁边，蹲下，披在她身上。没几分钟，老师们纷纷赶来，学生们被驱逐在人群外。

　　四个人静坐在快餐店里，一人一杯冰可乐。姜无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末了才开口：“这种事其实挺多的，我们学校算少了，两三年出一次，其他学校频率更高。”

　　长乐大概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事情，吓得一直抓着龙邺长安的手：“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龙邺长安眼睛落在窗外：“青春期的孩子想的多。加上学业上的压力，生活环境各种，周围的人又没有察觉到问题，就这样了。”

　　每个人回去的时候都显得沉默异常。姜无患心里也有点难受，看着一个大活人从自己面前消失，那个女孩看上去才十四五岁，应该是高一的孩子。他走到学校大门处，突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姜无患停住脚步，是那个叫秦酤的警察。他穿着一套便衣，眼睛下尽是黑眼圈：“你们学校出事了。”

　　姜无患退了一步：“自杀，我没法帮你。”

　　秦酤揉了揉额头：“我们去那边坐着说？”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轿车。姜无患下意识就要拒绝，秦酤看出他的想法，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如果没人管，自杀的孩子会越来越多。”

　　“你怎么知道？”姜无患反驳。

　　秦酤递给姜无患一份文件，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这是最近一周的事情，之前我们也没太注意，以为是例行情况，没想到这次的这么多。”他拿出两罐水，递给姜无患一瓶，姜无患没接，关了车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看着手上的那份资料，最近一周，在南屿市区死了十二个女学生，其中有初中生，也有高中生，共同的特点是都是在校生，死因均是自杀，大部分是跳楼，小部分是割腕。“加上今天的，已经十三个了。”秦酤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下，面容显得异常憔悴。

　　姜无患沉默了很久，放下手里的资料：“这事我没办法管，什么证据都没有，今天那个女孩——我们都在场，但是没有一个人感觉到了异常的气息。”

　　秦酤叹口气：“我只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放心里，有什么发现可以告诉我，毕竟，这件事早查出来一天，可以救几条人命。”

　　姜无患看了看手腕，含糊不清的唔了一声，转身就要下车，秦酤在他身后说了句：“我知道你讨厌我们这类人，可是在这种事上，我和你们想的一样，我们也是人——”

　　姜无患动作停了一下，转头看他：“张爱民和张洋也是人，他还算得上你的同事。”说完也不管对方的表情便下了车，狠狠摔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