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与子歌

93、末日之时22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状态。
　　大脑完全放空，眼前飞快地掠过无声画面，从儿时到成人，每分每秒的喜怒哀乐都以旁观者的视角呈现在他的面前。
　　人生的走马灯转个不停，可顾渊明没有一丝触动，他看得仿佛是另一个人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会因为得到一朵小红花而兴奋地红了小脸，也会在测试不及格的时候偷偷在门后抹眼泪……年龄再小的事已经想不起来了，高中之后的事倒是记得不少，其中不乏改变顾渊明性格和人生的转折点，可现在再看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哪怕是看到前世被陷害的场景也无法勾起他的愤怒。

　　穿插在回忆中的还有不少似是而非的画面，空无一物的房间，挂满墙壁的白色面具，成排的这些坐在木椅上的骷髅骨架——看到这些东西他的心境反而有了丝波澜——来得快散得更快。

　　“……确定他是……能找……”
　　另一个声音回答道：“是吧。反正你们……”接下去的话轻不可闻。
　　顾渊明勉强睁开眼睛，因为屋内光线过于昏暗（应该是故意为之）和药物影响无法自主控制身体，他只能看到前面三个人膝盖以下的部分，他们的说话声在顾渊明听来极为含糊，像是沉在游泳池底听岸上的人说话一般，只能听到断断续续几个词句。

　　“看样子是醒了？”站在中间的男子上前抓住了顾渊明的头发迫使其抬头看向自己。
　　顾渊明的眼神失焦，他只能依稀能记住对方脸上火红的鳞片。
　　“那就先放这。”男子不屑地松开了手，“再让他睡几天，现在还用不到。”
　　男子说完后立刻有人上前用手帕捂住顾渊明的口鼻，熟悉的香甜橙味很快入侵他的鼻腔，他又陷入了深度昏迷。

　　***
　　一个人的失踪根本泛不起任何波澜，更何况是一个凭空出现又突然消失，和周围住户没有任何互动的普通人。要说周围人的反应，也只不过是在问起时茫然地回答“没什么印象啊，可能出去旅游了吧”。

　　“谢谢您的配合。”调查人员盖上笔盖合拢记录本，“如果您有更多的信息请与我们联系。”
　　张棠眠笑着点了点头，“没问题。”
　　“打扰了，再见。”调查人员转身离开往上一层住户询问，张棠眠看着对方走进电梯后才关上门。

　　这时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搭上门边，及时地阻止了门合拢上锁。
　　“还有什么事吗？”张棠眠重新拉开了门，可门外的来客出乎他的意料。

　　“是您啊。”张棠眠有些意外地说，“我还以为是那几个人又回来问什么问题呢。”
　　他礼貌地问道：“您来有什么事吗？”

　　管家退开一步露出身后的主人，李伟圣沉声问道：“不欢迎我进去坐坐吗？”他这次只带了管家上楼，保镖都留在车内没有跟来。
　　这一层的业主只有张棠眠一人，调查人员已经上楼短时间内是不会下来了，虽说两人间的谈话不会被其他人听见，但楼道内的监控是正常运作的，李伟圣不做任何伪装前来就是故意留下自己的信息。

　　张棠眠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见到来人的高兴，“当然欢迎，您请进。”
　　管家低下头，跟在主人身后走进了张棠眠的房间。

　　“最近有点忙没来得及整理，客厅很乱，您不要介意。”张棠眠把茶几和沙发清理出来方便李伟圣就坐。
　　管家上前一步接过张棠眠手上的活，“请让我来吧。”他熟练地将书籍和笔记归类放到一旁，把沙发上的坐垫和抱枕调整为最舒适的状态，最后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擦净红木茶几。

　　这些都做完之后李伟圣才慢慢走到沙发边落座，管家站在他身后保持恭敬的姿势等待主人的命令。
　　没有热茶，双方都清楚这一次不是坐下来沟通就能解决的问题，自然不需要这种缓解紧张气氛的东西。

　　“你也知道我的来意，”李伟圣单刀直入，“那我就直接问了。”
　　“您说。”张棠眠明白这次不可能善了，借此机会他正好试试对方的底线在哪。
　　李伟圣问的确实直接，“人是你们带走的？”

　　张棠眠想不到对方的直接问居然这么直接，他愣了一秒后疑惑地笑问道：“您说带走谁？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您空口无凭就来我家说我带走一个人——就算是您也不能这样吧？”

　　李伟圣抬起手，管家会意地从内袋中掏出手机放在茶几上按下了播放键。
　　视频中播放的是顾渊明进入公园被电晕最后被人带走的录像，最后几秒是被突然放大的张棠眠的脸，拍得比顾渊明的正脸还清晰，生怕观看者认不出这人似的。

　　“眼熟吧？”
　　眼熟，当然眼熟。张棠眠面上不显，心里冷笑两声，暗骂了好几遍老狐狸。
　　当天他用了所有手段关闭了公园内所有的监控，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不对，或者该说对方棋高一着。

　　张棠眠也不恼，手指无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视频不可能只有一份，就算现在毁了也无济于事，反叫人看一场笑话。他思考了几分钟之后笑着问道：“您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亲自来一趟呢？他也应该知道了吧。”

　　没想到李伟圣却回答，“他不知道。”
　　哦？这点倒是出乎张棠眠的意料，他问道：“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李伟圣话锋一转，“我没想到你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您这话说的，”张棠眠笑眯眯没有否认，“毕竟我也没明确表示过要跟着您干啊。”

　　这倒也是。
　　李伟圣站起身准备离开，管家收起手机先去开门。
　　“您慢走。”张棠眠将人送出门，他是小辈，没彻底撕破脸皮之前面子工程好歹要做足。

　　电梯匀速下降很快就要到达地面。
　　在单独的空间内，管家轻声说道：“您不必亲自来一趟。”
　　李伟圣摇头，“不亲自来一趟，怎么能让他们确信我和他之间存在间隙？”他这一趟就是为了让陆晏知道他李伟圣对李墨沉有所保留，甚至心生忌惮和不满？

　　只不过间隙是真的，保留是真的，忌惮和不满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