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与子歌

70、孵化室1

　　顾渊明不知道他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他被巨大的吸力带到另一个空间。

　　光源只有身边那些装在特殊容器中的白色球体，它们安静地浮在半空中极为缓慢地飘荡，而且每两个光球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它们毫无关系却以相同的频率改变光线的明暗，就像是人的呼吸一样。

　　顾渊明从冰冷的地砖上站起身，手中握着宗三给他的东西往前走。

　　这是一个空旷又诡异的空间，一路上只有那些装着光球的容器。顾渊明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空间内显得格格不入，他下意识地放轻脚步一直往最深处走去。
　　面前出现一扇虚掩着的门，顾渊明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他走到里面看清四周的摆设一时忘记了呼吸。

　　进门以后往前几十米的空间都摆满了人体标本，更确切地说是怪物标本。它们被装在特殊溶液中，有蛇和哺乳类结合的动物，手腕以下是章鱼须的手臂，没有翅膀但长着蜘蛛脚的鸟……
　　顾渊明边看边走，在一个标本前他停下了脚步。

　　那是高度足有两米的容器，里面装着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尾的怪物，它的胸腔被打开了。顾渊明能很清楚地看见它的心脏足有半个足球那么大，其他脏器被硕大的心脏挤到腹部苟延残喘。
　　前面还有很多类似的拼接怪物，有些勉强能看得出人型，有些根本就是不同物种的部分被人硬拼接在一起。

　　又一道门出现在面前，顾渊明正要推开它，突然发现最后一个容器内没有装东西！容器里面是空的，玻璃碴散了一地，他伸出手指在容器底部蹭了两下，上面积了一层灰尘和溶液干涸之后的混合物。

　　顾渊明站起身将铁棍置于身前继续走，下一间房内摆满了很多个营养舱，但是每个营养舱都被打开了，里面空无一物——而且这间房内又出现了最初看到的装有光球的特殊容器。
　　这是最后一间房，除去营养舱和光球只剩下一张全白的金属桌。桌上放着一个银色保险箱，和一个与众不同的光球容器。

　　这个容器被摆在桌上最中央的位置，与其他容器不同的是它只有一个圆形底座和悬空的圆形盖子，这个底座画地为牢将光球圈在小小的空间内，虽然周围没有屏障包裹它们也不会逃出来。
　　小小的空间内飘荡着四个圆鼓鼓的光球，其中一个最大最亮最活跃，移动速度是其他三个球的好几倍，它调皮地到处乱窜，在要撞到其他光球的时候突然来个大转弯——然后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保持和同伴统一步调慢悠悠地飘荡，没几秒后又故态复萌。

　　顾渊明看得入了迷，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戳那个光球。胖溜溜的光球在他快要碰到时飞快开溜，另一个光球倒成了替罪羊被顾渊明戳到了。
　　光球没有温度也没有实体，可顾渊明碰到它时只觉得脑后遭到重击，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他昏了过去。

　　***
　　顾渊明再睁开眼时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句饱含怒气的骂声：“你给我滚出去！有本事就别再回来了！”
　　声音很年轻但极富威慑力。

　　顾渊明想回过头看对方是谁，但他突然发现自己操控不了身体，现在的他就像是被塞进一具写好程序的容器中，只能遵从程序行动而他仅能用容器的双眼看清世界。

　　身体动了，他站起身看向那人，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短发青年，即使是满脸怒容也掩盖不住他俊美的容貌，从胸口可以看见隐约的黑色刺青。
　　“滚就滚，小爷还不稀罕你这破地了。”他脱口而出一句气话带着少年特有的凌厉和自傲，“没了我你好和那个百合子还是美惠子结婚是吧！你去结啊，来一个死一个！”撂下这句狠话他就转身往外跑，下人们根本拦不住也不敢拦。

　　顾渊明能听到身后传来依稀的话语，“少主要不要拦下——”
　　“让他滚！不知道自己斤两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少年很快跑过走廊，从环境上看这应该是日本某处权势人家的宅子，占地极大，跑过两三个院落才看到的大门。有了家主的命令下人们根本不敢拦，少年怒气冲冲地推开门往外跑，跑出两条街才肯回头看。

　　他看的是老宅里那棵老樱花树，长得极高，花开得极绚烂，是附近一带的标志。少年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他等到太阳从头顶落下西山，等到夜幕接替黄昏，等到路上车流不断变为寂静一片，终究没等到青年出来找他。

　　少年冷哼一声正抬脚准备往回走，他身后的黑暗中伸出一双手，一块喷有迷药的手帕紧紧捂住他的口鼻。少年抵不过身后的钳制和迷药的作用，挣扎几分钟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不到一百平方的密闭空间内，房间内什么东西都没有，墙面上没有窗户只在最高处开了几个通风口，有面墙上安着一道厚厚的铁门。
　　除了少年以外还有十几个来个不同年龄、不同阶级的人，有学生也有白领，不论性别和年龄，他们都被关在这里，除了人以外房内没有其他东西。

　　几个人聚在门边想尽办法开门，呼救、捶打、咒骂都试过了，可门外没有任何回应，他们这些人不知道被谁转移到这里，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这批人很快筋疲力尽地靠墙倒下，另几个心存侥幸的人接替他们砸门。

　　房间里没有食物没有工具，房顶那盏忽明忽灭的灯是所有人希望的寄托。
　　在封闭的空间内很难感知时间的流逝，每个人都又累又饿，确定门只能从外面打开以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他们各自选了块地方作为庇护所，时不时地看向铁门期待奇迹能够出现。

　　在封闭的情况下，不少人选择和周围的人交谈打发时间消除内心的不安，少年却是拒绝了谈话，以执拗的态度排斥所有人的试探。被拒绝者脸色悻悻，再没有人离他，他们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出去。

　　当所有人因为饥饿和缺水而放弃交谈时，通风口处飘入白色的迷烟将他们迷晕了，再睁开眼时房间内出现了一堆食物。人们上前争抢食物，少年身手敏捷抢到几块面包狼吞虎咽，有些人涌到铁门边继续敲大，乞求外面的人放他们出去。
　　门外依旧没有回应。

　　人们因为食物而放松了不少，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外面的人并不想他们死。
　　几天过去，他们每次被迷晕再醒来后都会有食物补给，勉强够所有人果腹，但房间内充满了汗味和排泄物的臭味，这令所有人都有些抓狂。

　　又过了些日子，补给的食物越来越少只够少数人吃，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事理所当然地发生了，打斗、偷窃、□□交易，只要能获得食物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少年缩在角落里，怀中藏着他这段时间积存下来的少量食物，不眠不休地警惕着周围那些不善的目光。

　　终于有一天，送进来的不再是食物而是木棍刀具，冲突彻底爆发了。
　　几个较为强健的男子拿着木棍抢走了少年怀里所有的食物，“识相点就不会遭这么大罪了。”他们挥去木棍上的血迹走开了，少年蜷缩成一团，他的小腿被打断了，虽然用手护住头部但仍被打得嗡嗡作响。少年额头上的血流过眼睛、脸颊然后滴在地面，“……回去……”他的眼中慢慢浮现出那棵樱花树，又渐渐失去了光彩。

　　有人死了，有些是饿死的，有些是受不了撞死的。少年缩在角落里像是死了，只有时不时转动的眼珠和胸口的起伏表明他还活着。

　　房间里的灯更暗了，即便如此也能够清楚地照到几具缺少四肢的尸体。那几个男子吃光了房内所有的食物后耐不住饥饿，就把注意打到了其他人身上，先是死人，然后是快死的人——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死人肉太硬，半死的人又肉太少，他们的目光隐晦地打量团队里的人，如果目光能变成实质，那他们已经把对方的肉都刮下来只剩骨架了。

　　没过多久，头顶的灯不堪重负终于灭了，那几个透风口也被堵上，房间内被黑色覆盖。
　　安静只持续了几秒，利器划开皮肤，木棍砸碎头骨，以及无尽的咒骂声。

　　少年安静地蛰伏在角落让眼睛适应黑暗，远处的打斗声渐渐变小了，唯有几道急促的呼吸声证明那些人还没有断气。

　　十，九，八……呼吸声不断减少，少年依旧躺在原地等待，他咬开结痂的手腕舔舐伤口。黑暗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和咀嚼声帮助他定位剩余人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几道微弱的呼吸声停了，少年仿佛能听见最后那个人的心跳声，他动了，用双手拖着身体往前慢慢挪动。

　　少年的心情很平静，他缓慢地挪到了那人身边，一只手支撑身体另一只手不停摸索。
　　“……！”长时间的封闭环境和压抑的状态让他们已经忘记该如何正常交流，剩下的那个人也变成了只会撕咬的怪物，他在之前的搏斗中被打中脊柱只能躺在地上不得动弹。

　　少年将手塞到其嘴里，手掌被咬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在对方的挣扎中咬住了他的喉咙。
　　对方不断挣扎，他咬得就越紧，直到其身体变得冰冷僵硬。

　　少年松开嘴固执地往门边爬去，他头靠在门上等待死亡。
　　想回去，想再看一次樱花，想再见他一面……要是那个时候没跑出来就好了。
　　他人生中第一次出现后悔二字。

　　当少年以为一切要结束的时候面前那扇铁门打开了，久违的阳光灼伤了他的眼睛，因此他也没看见一个人背光朝他走来。

　　那人发出一声喟叹，他无视血污和臭味，抱起少年往外走去，“好孩子，我就知道你能活到最后。”他的声音里满是喜悦和失而复得的满足，以及隐藏在深处宛如毒蛇般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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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回忆部分，主要解释人物关系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