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rce》Circe

3、Chapter 03 银狐

　　Chapter 03 银狐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出来一个小时了。上午九点到十点这一个小时内，瑟西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被太阳晒得脱了一层皮。
　　暴烈的日光从来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她愤愤地想。
　　“喂，休息一下吧。”瑟西忍无可忍地站在原地叫着前面那个依旧兴致勃勃的小子。
　　她真的一步都不愿再走了。虽然敢担保自己绝对不是整日养尊处优的娇小姐，但是她的体育成绩真的够呛。
　　“累了？”伊特轻笑着转身。一瞬间，她甚至觉得灿烂的日光都只能成为他的背景。
　　“没错。休息一下吧。”她指了指左手边的饮品店。
　　似乎察觉到了瑟西懒得不想多挪一步的表情，伊特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感觉她的手心炽热。
　　面对如此暧昧不明的动作，瑟西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她跨着脸任由他牵着，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坐下来休息，然后痛快地享受美味的冰淇淋。
　　饮品店内低得可怕的温度惹得瑟西狠狠打了几个喷嚏。伊特适时递上面纸，瑟西却用它来毫无形象地擦鼻涕。
　　伊特见怪不怪，转身时茶色的长发甩出优雅的弧度。
　　“等等。”瑟西放下擦鼻涕的纸，“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口味么？”
　　伊特却头也不回，闷声道：“放心。我喜欢的你一定喜欢。”
　　什么逻辑。瑟西一个人坐着顿感无聊起来，单手托腮凝视伊特的背影。
　　嗯，衣服搭配不错，茶色的发也勉勉强强，就是头发的长度可怕了点。瑟西比了比自己的头发，大为感慨。若是伊特到了他们学校，那头长发估计就保不住了。
　　说起来，上次教导主任在她面前突然像是被催眠，怎么回事？最近发生的怪事太多了，从她的第一次噩梦开始，接连不断。
　　头发一夜之间变成了红色，教导主任被催眠而失去部分记忆，树木被触碰之后变成了白色，在路上突然晕倒，半夜遇到奇怪的红发男子，半真半假的重复梦境……
　　瑟西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才短短几天，自己身边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呐，香草味的冰淇淋，你敢说不喜欢？”
　　甜丝丝的凉气勾起了她的食欲，暂且抛开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吧。思考再多也没有多少实际意义，该来的总会来。
　　“谢谢。”瑟西自然地脱口而出，最近她道谢的似乎次数急剧上升。
　　瑟西从不吝啬说感谢的话，不论对谁都是一样的。不是为了虚荣或是礼仪，只是习惯罢了。是不是在失去记忆之前她就有了这样的习惯？否则她怎么会在道谢的时候如此自然，仿佛曾经演练了上百次。
　　“接下来想要去哪里？”伊特欣赏着对面穿着优雅的少女毫不雅观的吃相，无奈地问。
　　“才吃过东西，所以我不去玩云霄飞车。”早就听闻伊特大少爷对云霄飞车情有独钟，她可不愿陪他一起疯。
　　“那么，”他笑得狡黠，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去坐摩天轮好不好？”
　　临近正午，太阳毒得足以让人脱掉一层皮。乌云、雷电、暴雨交织的景象陡然从她脑中一闪而过，犹如来不及回放的电影般转瞬即逝。然而就在这一瞬，瑟西淡紫色的瞳孔陡然加深了颜色，而窗外顿时电闪雷鸣！
　　对面的紫眸少年清清楚楚地目睹了瑟西的变化，然而他望向她的目光不是震惊，而是明知事情会发生却无法阻止的悲伤。
　　该来的总会来，逃避不是办法。
　　西理厄斯，靠你的力量，已经无法继续维持长达百年的封印了吧……
　　“伊特，现在我们还要出去么？”瑟西含笑道。
　　瑟西自己似乎并没有发觉，她的红发，陡然长长了一寸。
　　“不了，在这里休息吧。”
　　百年的时光里，他已经渐渐习惯了眼前这个时而单纯时而复杂的瑟西，而记忆里那个阴毒桀骜的巫女，早已不见了踪影。但他却又不得不时时刻刻铭记，眼前这个单纯的少女，不过是瑟西所呈现的另一个自己，等到真正的瑟西觉醒，那么世界将会天翻地覆。或许，那就是末日来临的一天。
　　而在她即将觉醒的这段日子里，也将会面临最大的危机……

　　这一场雨所裹挟的愤怒，即使在店内躲雨的人们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如同禁锢的困兽被释放之后所发泄的怒火，震慑天地。雷鸣是它的咆哮，暴雨是它的泪。
　　待到阵雨平息，瑟西却倦容满面。乌云遮蔽了所有的日光，地面温度骤降，而店内可怕的冷气却仍然开着，瑟西的喷嚏接二连三，半个小时后，娇俏的小鼻子已经被她揉红了，而她整个人也被喷嚏折磨得疲倦不堪。伊特很体贴地把自己的外套借给她穿，这才使喷嚏虫略微安分。
　　“冷死了，我要回家找衣服穿。”
　　“这里离家那么远，不如我带你去商场买衣服吧。”伊特很大方地道。
　　“如果你付钱的话，我奉陪。”瑟西笑得没心没肺，这次的竹杠，她敲定了！
　　“小姐，很乐意为您效劳。”

　　瑟西扶着伊特的右臂跌跌撞撞地走着，右手里还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紫眸里溢满了幽怨。
　　逛了一整个下午之后，瑟西的脚疼到不行，她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而伊特……
　　“你就不能帮我分担一点么？”
　　“为什么？我都已经很大方地帮你付钱了，你自己就不能做一点事情么？”
　　“你！回去还钱给你还不行么？”
　　“怎么能让你还钱呢，那样显得我是多么小气。”
　　“败给你了！那么请把肩膀借我用用。”说完她毫不客气地套上了他的胳膊，于是有了现在这样的景象。
　　红发美少女依偎在茶发美少年身边，形成了人流如潮的商场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瑟西，那件酒红的长裙似乎不错，去试试吧。”在试了无数件衣服之后，伊特的声音在她听来如同魔音穿耳。
　　瑟西懒懒地赖在他身边，一动不动。事实上她已经无法移动了。
　　“乖，去试试吧。”伊特的唇边扬起邪恶的笑容，顺手接过了她手上的袋子。
　　营业员无限热情地迎了上来：“小姐，看你的男朋友多体贴呀。试试吧。”
　　另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营业员姐姐含笑着推销道：“这条裙子是今年夏天的新款，与您的发色多么搭配呀。”
　　“好了好了，拿来吧。”瑟西幽怨地瞪了伊特一眼，拿着裙子走进更衣室。
　　狭小的空间里，灯光幽暗，只有一个小小的电灯泡在任劳任怨地工作着。
　　瑟西一屁股坐在小巧柔软的沙发上，再也不想站起来了。
　　真的很困哪，今天竟然陪着伊特出来疯了一天，她也快疯了。看来着实有必要到神经科是检查检查，这几天她的精神一直不好。
　　“瑟西……你还记得我么？”坐在更衣室里的瑟西困极，即将睡着之际，一个阴森森的女声清晰地传达到她的耳畔。
　　谁？
　　她抬眼，看到一个绝色美女，银色的长发妩媚而动人。
　　“你是谁？”这是更衣室哎，她怎么进来的？
　　“千年银狐。”妖冶的美女扬起一个勾魂摄魄的笑容，瑟西很煞风景地打起了喷嚏。
　　“我不认识你，让让，我要换衣服了。”银发狐狸精诧异至极，百年之后，被封印的瑟西竟然便成了如此单纯迟钝的少女？
　　“瑟西，你确实变了很多。太阳神的封印竟然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又单纯又可悲。”
　　“封印？”瑟西似乎清醒了不少，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多亏封印出现了松动，让我轻易根据气息找到了你。也终于……让我有了复仇的机会！”银狐此刻的声音无比怨毒，她冷笑着向瑟西伸出尖利的指甲。
　　只要把瑟西的心脏掏出来吃了，不仅可以为她死去的儿子报仇，而且能够增长万年的功力，何乐而不为呢？
　　瑟西，要怪，就怪你昔日的作恶多端，可不要怨我呀。
　　“瑟西！你还好么？”
　　急切的敲门声让银狐的动作一滞，就在这短短的刹那内，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瑟西的紫眸中流光婉转，淡紫色的瞳蓦地变成了幽深的暗紫。
　　“你……怎么会？”银狐惨叫一声，随即在她的目光中灰飞烟灭。
　　银狐死了。力量用尽的瑟西立即陷入昏迷，滑落的右手将桌边的茶杯扫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之后，满地狼藉。
　　是谁？慌乱中将她抱起，随后轻轻拍打着她冰凉的面颊，声音急切而温柔，唤着她的名字。可沉睡的少女依旧紧闭着美丽的双眸，面色苍白如死，映衬得红发越发妖艳。茶发少年俯身，温热的唇覆上她的。
　　时间，静止了么？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注目这一幅唯美的画面。画中少年少女的面容都近乎完美，茶发少年俯身吻上少女的唇，想要把睡美人从昏迷中唤醒。红发少女奇迹般地缓缓睁开双眼，紫色的双眸令天地间平添一抹亮色。显然，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中蓄满了迷惘，神色略略有些怪异。
　　刚才在更衣室，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只笨狐狸会突然在她面前灰飞烟灭？
　　还有……
　　瑟西睁着迷茫的双眼环顾四周，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看她？
　　最重要的是……
　　她为什么会躺在伊特的怀里？而且他的双颊，竟然还泛起奇异的潮红。
　　瑟西很煞风景地问道：“伊特，你生病了么？”
　　看来瑟西还不知道她在昏迷中被他强吻的事实。伊特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扬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放下瑟西，柔声道：“一起回家吧。”
　　一路上，默默无语。虽然两个人沉默的原因各不相同。
　　郊外，两幢豪华却风格各异的别墅伫立在眼前时，红发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陡然暴跳如雷，厉声：“伊特你这个混蛋！你的专职司机呢？！我的脚已经废了！”
　　茶发的少年却神情恍惚，似乎在思考问题，被瑟西一声厉喝唤回了神智。他勉强挽起一个调侃的笑容，道：“是吗，脚都废了还能跳啊？”
　　她却忽然安静下来。昏暗的路灯把瑟西的身影无限延长。红发少女如幽冥般静立着，半晌，漠然道：“一只千年银狐死在了我面前。是我杀死她的吧？”她的语调平静，疑问又似乎早已肯定。
　　“在更衣室里？”他的眼神捉摸不定，深不可测的紫色不同于她的。
　　“嗯。”她略一点头，随后转身，“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今天，真的很累。”
　　她的背影孤单而冷漠，隐隐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
　　瑟西，当你彻底苏醒的那一日……
　　也是我，该赎罪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