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rce》Circe

10、Chapter 10 囚禁

　　Chapter 10 囚禁
　　在瑟西的控制之下，游艇渐渐偏离航线，向着乌云笼罩的海岛驶去。
　　塞壬的歌声愈发清晰，引诱着心底某一处莫名的共鸣。在那歌声中，瑟西并未受到丝毫影响，反而是夏澜……在瑟西黑魔法的压制下，他几乎丧失了自卫的能力，眼看着视线在一点点模糊下去，却又无能为力。
　　如同药引的歌声正在一寸寸激发瑟西潜意识里的巨大能量，陡然间由内而外爆发出来的黑魔法，将夏澜的力量生生抑制。
　　以海上的孤岛为中心，天空中洁净的云朵一片片被染成黑色，浓如黑墨。
　　乌云疾速扩散，如同夜的黑暗在蔓延。
　　那黑暗的根源，来自孤岛上空，虚空中飘浮的纯黑球体。它由一层透明的薄膜包裹着，黑暗源源不断从中透出。
　　黑发少女站在黑暗的中心，看不清她的面容。而她口中轻喃，似乎在施行召唤术。
　　如此庞大的规模，说明她所实施的召唤术非同一般——她是在召唤灵魂复苏……
　　瑟西依然紧闭着双眼，淡淡而立。黑暗蔓延的同时，她的眉头轻蹙——沉睡的灵魂，听见了远处的召唤，正待醒来，而她周身的紫色光晕愈发强烈刺目。
　　夏澜只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最终抵挡不住倦意，进入了深度的沉睡。
　　此刻的他，就如同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的凡人——瑟西的力量，远非常人能够想像，即使仍未完全恢复，却也足以压制天帝之子的力量。
　　“伟大的巫女、太阳神之女瑟西，请接受援助，让沉睡的灵魂得到复苏……”塞壬的声音幽幽传来，瑟西无意识般回应了一句，下一秒，她与昏睡中的夏澜凭空消失。
　　此刻，瑟西身陷海底的囚牢之中，阳光无法到达，四周漆黑一片。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她几乎以为自己失明了。虽身在海底，她却没有感到丝毫呼吸不畅。时间一长，也渐渐适应了这海底的环境。除了偶尔能感觉到游鱼从身侧轻盈而过，四周只剩下寂静。
　　终日处在黑暗之中，她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昼与夜已经没了概念。她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塞壬的身影，心里竟然隐隐有一丝焦急。
　　夏澜静静地躺在她身侧，沉睡中的少年，冷漠倨傲的面容变得宁静舒展。他的身上似乎有淡淡的金色光芒，虽然并不强烈，但在幽深的海底却显得异常明亮。那是她所能见到的唯一光亮，似乎也成了她的希望所在——因为在他们被囚禁在海底之后，她便失去了所有的能力，重新变回了普普通通的初三学生，除了知识一无所有。
　　仿佛有巨大的力量压制着她，瑟西连动一动都能感觉到异常艰难。然而她却清楚地知道，如果连日没有适量的运动，她早晚连路都不会走，甚至变成残废。
　　瑟西每天坚持从海底囚笼的一端走到另一端，约莫七十四步。当她触碰到一层软软的薄膜状的东西时，说明已经走到了尽头。
　　连日来，瑟西明白，那层只能用手去触摸却无法用肉眼观察到的薄膜，便是这海底囚笼的边界。她无法走出这里，无法越过那一层看不见的障碍。
　　瑟西一遍又一遍来回走过，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在黑暗中静静躺着的绝美少年。终于，她再也没了耐性，焦躁不安地大步走到了尽头，转身抱膝而坐，目不转睛地凝视昏睡中的夏澜。
　　她的眼里写满了焦急与不满——夏澜你这个混小子，你怎么可以睡得那么香，恩？把我一个人扔在海底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担惊受怕、吃苦受累……你到底有没有作为一个“神”的自觉？当初在我家门前你突然出现，莫名其妙要做我的守护者，原来全都是骗人的。呵，原来神的话也有不可信的时候。好啊，你睡啊，看你睡到什么时候，最好给我睡死过去，永远不要再醒过来才好！
　　瑟西在心里数落了他一遍又一遍，明亮的浅紫色双眸因困倦而渐渐闭合，忧心了几日的她终于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睡着了。然而她并不敢放纵自己进入深度的睡眠，浅睡中的她，只要一个触碰变会醒来。因为任何时候，都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危险，她不能拿自己和夏澜的性命开玩笑。或许塞壬，此刻正在某个角落注视着他们……
　　火舌迎面向她扑来，瑟西笑了，混合了凄凉与萧索。又是同样的梦——自从夏澜来到她身边，她已经多久没有做过同样的梦了？很久了，而她却从来没有向他表露过丝毫感激。说不怕，那是假的。不管是血与火，刺鼻的浓烟还是逼真到极至的窒息感，她都没有如此恐惧过——明知自己身在梦中，却无法醒来的恐惧。她知道自己与他如此接近，却又无法感受到他的气息。
　　梦里梦外，同样的死寂，因为缺少了那个冷漠而倔强的少年。第一次，她发现自己骄傲而敏感的心，原来如此迟钝，至今才发觉原来这个突然闯入的少年已然在她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可是，一直都是他在帮她，而她却害了他。她怎么不知道，是因为暗夜女神的召唤，将她灵魂深处的某种力量唤醒，继而压制了他的力量，让他几乎丧失了自卫的能力，否则他又怎么会昏睡如此长久的时间。
　　请原谅她的自私——她能感受到灵魂深处一股强大的意志在指引她一步步找回某种失去已久的力量，而那种力量，是残忍而邪恶的。或许她会因此而彻底改变，世界也将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但是……她却不想阻止。她想要重新寻回记忆，得到力量，哪怕伤害所有人也在所不惜。
　　她的内心里，憎恨的种子蠢蠢欲动，几乎在顷刻间便会爆发，然而她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恨着谁。这种感受是十分痛苦的，记忆被生生掏空，只记得自己在憎恨着某个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然而却找不到仇恨的对象，久而久之，定会因为痛苦愤懑而疯狂。瑟西并不喜欢多言，再这样下去，无人倾诉，她早晚会疯掉。她必须在内心的堤坝垮掉之前找回记忆，无论用何种手段，让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背后突然有麻而痒的感觉，瑟西警惕地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然而在她看到背后的景象时，睡意全无。
　　大群大群的银色小鱼从远处由来，仿佛银色的海潮，它们似乎在迁徙洄游。让瑟西震惊的不仅仅是此刻壮观的场面，而是——那些鱼竟然可以不受任何阻碍地穿过那道将她禁锢在海底的透明薄膜！
　　她怀着侥幸心理将手朝着边界缓缓伸了出去，一寸，两寸，没有碰到……
　　就在她以为结界消失的时候，奇迹没有出现，终于在她身前两寸多的地方，她再次感受到了那层令人大失所望的触感。她忍不住又在上面按了按，薄膜如同泡泡一般柔软，却异常柔韧，身边没有任何尖利物品的她，想不出任何出去的办法。
　　难道要困在这里一辈子吗？
　　她忽然羡慕起那群刚刚游过的银色海鱼。没有思想，就意味着没有束缚，动物永远比人活得自由。而那种自由平凡不需要太多思考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人类总是狂妄自大，把自己当作有思想有能力有创造性的高等动物，他们给予自己太多的自豪感，总以为高人一等，将自然界中其他的生物踩在脚下。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其实有时候，想得太多，就成了枷锁，平淡而自由，才是生活的真谛。
　　一声轻笑在如此的环境中听来越发清晰，瑟西抬头，看到眼前静静凝视着她的少年。墨绿色的瞳里，写满了笑意。他极少流露出这种毫不掩饰的笑容，此刻他的笑，发自内心。
　　瑟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才，而且不小心听到你的‘心声’了。”他依旧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瑟西干脆站起身来，直视着他，不让自己有低人一等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被震撼到？”
　　她没有他想像中的震怒，夏澜略略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答道：“有一点点。”
　　“口不对心。”瑟西虽然不满夏澜用观心术窥测她的想法，却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她话锋一转，“夏澜，我们被困在海底了。”
　　“恩，我知道。”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甚至无法找到一点焦虑。难道他觉得被困在这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么？
　　“那你知道出去的办法？”她理所当然地认为。
　　“不知道。”他的回答很无辜。
　　“我有一个问题。”瑟西用手指按了按泡泡状的透明结界，“为什么这个结界可以让动物通过，而人却不行？”
　　“因为……”他的声音忽然停止了，似乎在思考到底如何作出妥当的回答。
　　黑暗中忽然传来柔靡而冰冷的声音，代替夏澜作了回答：“因为那是‘禁神咒’。换言之，它只对神起禁锢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