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经年花事了》声声声慢

6、试

　　卿明昱有独霸天下的野心，只一个北魏，根本满足不了他，可能要不了几年，战争，就会开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将变成随处可见的景象。

　　那些逃往大梁的难民中无疑有奸细，但是他们的任务可能不止获取情报一个，还可能，是来找她的。卿明昱做事喜欢斩草除根，卿海棠十分清楚，前几天听闻永安帝与其皇后以及二皇子卿子霁皆被火葬，只剩卿海棠一人还没死，卿明昱肯定是坐立难安，况且，卿海棠手上还有一样东西，让卿明昱不得不把她活捉回去。

　　一边皱着眉头想事情，一边迈着步子走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他被柳絮救起的那个湖畔。

　　湖上最大的那艘画舫是吴炼的，听柳絮说，他只请过柳絮一个人上去游湖唱曲。可是今日那艘画舫很是冷清，只有几个看守的人。那么柳絮并没有来游湖，但她今日出来得很早，是陪吴炼去了其他地方，还是去做别的事情了？

　　江祁年今日又在街上游荡，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碰见江祁月或者她那相好的。哎呀不对，江祁月那相好的他还没见过，就算他出现在他面前，江祁年也不见得知道那是谁。

　　但！是！要是再不带着江祁月回去，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得有人叫他舅舅了。虽说这可能是一件好事，但是也要看看他妹夫是谁啊，总之，绝不可能是那个拐骗他妹妹的江湖骗子。

　　甩着腰间的玉佩，江祁年看似无精打采吊儿郎当，其实眼睛可精着呢，这瞄一眼那瞅一眼，忙得很。

　　这样走过一条又一条街，却发现湖边似乎比较热闹，江祁年有时也是少年心性，看着湖边聚了一大群人，自己也凑过去看，顺便抓着一个小哥，问，：“喂，兄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是有人跳湖，还是位姑娘呢，赶紧去看看，说不定救了她，她还以身相许报答恩情呢。”这位小哥说完就跑了，还真跟别人抢了他媳妇儿似的，江祁年也跟过去，凑个热闹。

　　湖边那个背影，貌似挺熟悉，周围的人唾沫星子四溅，说什么的都有，很多人都劝着那个姑娘不要跳，有些人说她是被情郎给抛弃了，伤心欲绝想要一死了之，可是不就跳个湖，人家跳了你把它给捞上来不就完了么？江南会水的人多的事，至于瞎凑热闹闲的慌没事做，就来这催人跳湖吗？

　　江祁年想着，大概是这些人，嫌日子过得太平，无非找点乐子，能有什么事。

　　卿海棠只是向湖边走近了几步，看看水中自己的倒影，是不是真有那么笨那么傻，可是，她还未看清身后就有人说：“姑娘不可轻生啊！”

　　于是就一语，引来了很多人，卿海棠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聚过来的那些人在说些什么。

　　很多人劝她，但他们说的根本就不是她，反而觉得有些好笑，那么多人说了那么多话，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拉她。卿海棠又转了一个身，视线扫过另一边的人群。

　　卿海棠笑了笑，嘲笑他们这些人真是无聊透顶。

　　湖边的人转身，江祁年刚迈开的脚又收了回来，仔细一看那位姑娘，竟是昨天遇到的那位痣儿，江祁年兀自一笑，又退了几步，使了轻功从人群上跃过，一把抱起了卿海棠落到了那最大的画舫上。

　　这算得上是江祁年第一次抱女人，而卿海棠给他的感觉就是太轻，而且，嗯，腰太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盈盈一握？只是这痣儿，今天怎么看上去觉得挺别扭。

　　一见人被救走，岸边的人不约而同的散去，卿海棠稳稳落地，看着岸边散去的人群，真想骂他们一句有病。而且这个“救”她的人，可能比较愣，我明明没跳湖你救什么救。

　　卿海棠抬头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后悔。

　　“居然是你？！”

　　江祁年刚到船上，守船人就把他们围住了，江祁年一笑，道：“日后吴炼要是怪罪，就说我江祁年借用一日，让他来找我便是。”

　　此话一出，那些看守的人竟然都退了下去。

　　刚才卿海棠认出是江祁年，就立刻推开他，随时准备开打。

　　“对啊，是我，怎么，痣儿姑娘，被人抛弃了心里不好受了？但是要寻死也不是你这么寻的，大白天的跳湖，看见了没，每一个人会真的想救你，都是来看你笑话的。要死的话，找一根结实的生意，穿一身白衣，半夜悄悄爬到你情郎的屋子里，吊死在他房间的横梁上岂不是更好？保证他一辈子都会记得你。”江祁年幸灾乐祸地说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卿海棠有些发青的脸。

　　“江祁年，你搞清楚，第一，我不叫痣儿，第二，我没有情郎，第三，我根本没想过要寻死，但是你，无耻卑鄙小人，长得人模人样，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见你一次我倒霉一次。”

　　“………”什么叫长得人模人样，我明明就一表人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我要是一肚子坏水，你觉得你还有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我好心救你，不仅没一句谢谢，到还成了我的不是，这世态，真够炎凉的。”江祁年连连摇头，一副被人冤枉又无处可申冤的无奈模样。

　　“救我？我又没寻死你哪来的救，别把你自己说得那么善良。”卿海棠轻笑道，眼中的不屑毫不遮掩，“我要走了，后会无期。”说着，卿海棠一个转身，就要使轻功上岸，江祁年两步跟上去，卿海棠又突然转过头来，狠狠道：“别跟过来！”

　　江祁年眼中突然出现的脸吓了他一跳，两张脸隔得很近，卿海棠眼睛上的睫毛都一根一根看得很清楚，脸上的黑痣也是清清楚楚的。江祁年鬼使神差地又数了一遍。

　　六颗？

　　昨天不是七颗么？

　　因隔得太近，卿海棠又推了江祁年一把，连忙把头转过去，凌空一跃。

　　“你叫什么名字？”趁她离开之际，江祁年忙问。

　　“海棠。”音落，卿海棠已经离开了画舫，江祁年站在原处，将这两个字默念了一遍，继而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久久未曾放下。

　　卿海棠上了岸，快步离开了湖畔，原本她的心情就不好，遇到江祁年就更不好了，更是连想教训他的心情都没有了。

　　大梁金陵，北魏平都。

　　两个国家，两个城市，两处风景。

　　大致在城中走了一圈，卿海棠把她所看到的暗暗在心里记下，只是城中的防卫森严，她要出城不是件易事，她卿海棠不是梁人，来路不明，让人知道她是北魏前公主，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危险，而她现在，不能太冒险。

　　在这里，她只认识一个柳絮，如果要偷运出城，成功还好说，要是失败，最近又是多事之秋，禁军大力排查奸细，自己和柳絮都要被抓。

　　怎么安全地出城，真是一个大难题。

　　卿海棠握紧了手，当年那个蓝眼睛的女人给她的匕首，她一直随身带着。卿子默死在这把淬了剧毒的匕首之下，她不会忘记，当大皇兄倒下的那一刻，他眼中的惊诧和疼爱。他没有想到，会是他最疼爱的三妹结束他这短暂的一生，但是，他却不曾怪过她，因为，大皇兄从来不会怪他的三妹。

　　原以为她害死了卿子默之后，父皇与母后都不会再关心她，可到了最后她才明白，原来爱一直都在，否则在生死一线之间也不会拼死送她和卿子霁离开，只是他们一直不肯原谅他们自己，就如卿海棠一样，爱并痛着。

　　卿海棠摸了摸腰间，匕首在那里，江祁年抱她的时候应该已经发现了。这把匕首是很特殊的东西，后来她才知道，它是她的母后刺杀卿明昱的兵器，所以卿明昱一直带在身边，就与卿海棠一样，那匕首是由北魏的兵器圣手打造的，外表古朴，也很精致，若是被发现，必然引得这些敏感的官兵关注，查处了它的出处，对卿海棠来说，就是洗不清的罪名。

　　再者，柳絮不让她回去，也就是说，柳絮不可能帮她出城。这可谓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了。

　　万无一失，怎样做得到呢？卿海棠边走边思考着。

　　或许是在外面呆久了，又或许是来金陵之后没出过什么事，以至于忘了在皇宫里学到的警惕，身后有人悄悄举起了棍子他都不曾发觉。

　　木棍狠狠地落在她的颈边，乐陵意料之中地看着卿海棠倒下去，朱红的唇扬起一抹阴狠的笑。

　　拿着棍子的小厮看了看地上的人，一脸的黑痣，嫌恶地说道：“乐陵姑娘，就这种货色你也敢介绍给我家少爷，你这不是讹我们么？”

　　“哼！”乐陵冷哼一声，没搭理这个下人，看了看晕倒的卿海棠，又踢了她几脚之后才对着空气道：“还不快出来把她弄走？”

　　接着，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讨好地笑着从拐角处走进了这与人小巷，看了地上的人两眼，连连跟乐陵道谢。

　　“记得麻利点，别让她知道是你，否则，柳絮那贱人有让你受的。”乐陵转过身提醒道，听见了王贵连声说是，才迈着悠闲地步子离开。

　　还拿着棍子的小厮道：“少爷，我们干嘛对这个女人这么客气，不就是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妓女吗，少爷你看，这女的这么丑她也敢给你，不是我说…”

　　“住口！”王贵一声令下，小厮立马就闭了嘴，王贵扶着卿海棠觉着不好走，又一把把她抱起，不在意地说：“记住，女人最是得罪不得，尤其是城府深的女人，她这回让我捡了个大便宜，我还真的得谢谢她。别说了，走。”说着，王贵抱着卿海棠径自走了，那小厮看了看手里的木棍，一脸茫然地跟着自家少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