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初歌》晴落花开

106、我的药

　　洛初取出伏羲琴，指尖莹亮的光华在琴弦上流转，轻柔婉转的乐曲悉数被竹潇吸入体内，他的神色才恢复如常。
　　“多谢二哥。二哥还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弹奏伏羲琴。”
　　“无妨。竹潇，此事二哥也有责任，倘若本君能做些什么来弥补你，本君定无二话，别说弹奏伏羲琴了，就算要了本君的命，本君也在这儿不会闪躲。可你背叛神族，触犯了天条，日后魔族若占了上风便大行其道，安能有天下苍生安身立命之所？而你也将被打入极寒之地永生永世不得轮回转世，这些你都想过吗？”
　　“极寒之地，呵呵……”他笑得凄然，“又有何妨？其实，我明白萋萋对我的感情，可我被仇恨蒙住了心，不惜利用她将消息透露出去。若非我有意帮她，她兴许早就脱离魔族了。二哥，认识她以前，巡视四海八荒那是你的职责。可那一次你受伤我代你出巡后，我竟发现原来靠近另一个人是件很美好的事情。是我对不住她，既然生时我不能与她相守，那么就让我在极寒之地忏悔吧。”
　　“你决定了？”
　　“二哥，我没得选。”
　　“旭光已经将此事上报天帝，恐怕大哥已奉命前来。为了顾及天界神族的威望，大哥会亲自送你。这酒，本君便留给你了。本君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在他离开之前，竹潇又开口说道，“二哥，你放心。透露给魔族的消息都是我仔细斟酌筛选过的，目的只是为了压你一头让你受伤或失去神职，魔族并没有讨到多少好处。上古神物之位以及玲珑塔虚空之阵的阵法图也是我假意掉落让萋萋送去魔族的。魔君得到那么多上古神物，尤其那金砂葫芦，会逐渐吞噬他的魔力伤及他的根本。而阵法图也是假的，他以为杀了三足金乌祭在死门便能启动虚空之阵，可死门只能神族生祭，倘若没有你们，他永远都无法踏破虚空。想必那三足金乌也察觉到他受了骗，却没想过要告知真相，只想着鱼死网破。西海公主误打误撞，为了保护你们生祭了死门，却无意间证得大道。当你们走出玲珑塔时，我便知道天意不可违。”
　　“本君会去看你的。”
　　说罢洛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栖云宫，正好撞上了来押解竹潇的书琴，灼瑶也陪伴在侧。书琴至今仍不敢相信竹潇会是背叛神族的罪人，他拉住洛初，“此事当真？”
　　洛初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道，“大哥，让他好过一点。”
　　书琴愕然，末了叹了叹气，领着兵将进了栖云宫。灼瑶见洛初神思惆怅，遂上前安慰他道，“你可安好？”
　　他却淡淡的，连眼神都没有给她。“多谢大嫂关怀，本君无碍。大哥生性善良宽厚，还望大嫂能多多陪伴大哥。”
　　“那你……”
　　“本君还有事，先告退了。”
　　竹潇说得没错，是他自己将灼瑶让了出去，他没有资格接受她的关心。离开天界后他茫然了，本就只是想要离开栖云宫，却没想过自己到底想去哪儿。思虑再三后，他还是来到了天虞山。朗月正陪着澜嫣在瑶池边修炼御剑之术，远远看见他从山上缓步而下，便悄悄地背过身躲到一边去了。
　　“朗月，你快看看！是不是成了？！你看，你快看我！”
　　澜嫣兴奋得大叫，可刚一回头便落入他坚实的怀抱，手中的剑也应声落地。属于他的专属味道打乱了她的心绪，她愣怔片刻便拳打脚踢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可她哪是他的对手啊，只能被他紧紧地禁锢在怀中，还听见他说道，“嫣儿，只需片刻，片刻就好，让本君抱抱你。”
　　他话里的低落柔软了她的坚硬，她甚至听出了哭腔，这一刻她有些无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意气风发的战神如此难过？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像个孩子一般将脸埋在她肩上，闷着声音道，“只要嫣儿你陪在本君身边，天大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她就知道他没个正形，正打算发火呢，又听见他讨好般的求饶，“求你了嫣儿，真的，本君有些乏了。”
　　“那我命朗月去把药王请过来给你瞧瞧吧。”她发誓，这是她发自内心的关切。
　　虽然不想让她担心，但得知她仍紧张他，他就觉得无比满足。“无须如此麻烦。对于本君而言，药王的作用远不及你。”
　　山头上低阶弟子来来往往的，旁边还躲着一只上古神鸟，她难为情得脸红到了耳根，着实没有脸面在瑶池边与他搂搂抱抱的，还想挣扎却听到他低咳了两声，她便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学他一般压低了头耍耍小性子抱怨着，“这么多弟子看着呢，太丢脸了。”
　　洛初闷声一笑，抬手一挥便造了个结界，将他们俩圈在了里头。哪怕低阶弟子往他们这里看，也只能看到和寻常一般无二的景致。
　　自从回到天虞山，他也回到天界。澜嫣在经历了几次推门而出却只看到朗月的失望后，朗月告知她洛初有要事要忙，估摸着最近时日不会再过来守着她了。她假意无所谓，但心里却强迫自己不再期待会在天虞山再次见到他。
　　他们之间除了凡间的过去，还有她与韶歌刚刚解除的婚约。她仍对韶歌抱有愧疚，洛初对她的守护只能让她产生些许悸动，可要让她完全放下恐怕还需要些时日。洛初一直都懂她，故而在药王山时也只是默默守候，既没有表露心迹也没有强求她的意愿。
　　可他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面前，无所顾忌地怀抱她，除了让她无所适从外，更是给她带来了深深的疑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浓烈的不安感占据她的所有感官，虽说他未必会如实相告，但她还是问了，“能告诉我怎么了吗？”
　　许久，他终于放开她，一切如常。“明日本君要去灵幽台强筋洗髓，老君为会本君护法，你无须担心。幽拂仍下落不明，你务必留在天虞山，朗月会寸步不离守着你。等本君回来，好吗？”
　　这是让朗月保护她还是监视她？她有些不满，表情也就难看起来。洛初想了想，还是耐着性子和她解释一通，“本君明白，韶歌对于你而言非常重要，哪怕无关情爱，但他仍是你心里的牵挂。本君会一直等，等到你愿意自己走向本君。本君想要的，也只是你一切安好。强筋洗髓过程凶险，不能受到打扰。你只要好好的，就没有什么事能扰乱本君的心境。就算是为了本君，你定然要好好的等本君回来，好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她还耍孩子心性岂不是无理取闹？有太多关爱她的亲族朋友因为她而受到了牵连，她也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累赘了。如果能让他安心，乖乖待在天虞山有何不可？
　　见她答应了，他终于笑了出来，一把将她抱起，吓得她抓紧了他的衣襟，“你做什么？”
　　他就喜欢她这股傻劲，忍不住亲近她鼻尖轻触，笑道，“倘若本君收了结界，来往的弟子不就又看到了吗？本君倒是无所谓，你若应允此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本君可以成全。”
　　“别别别，”她被吃得死死的，忙摇头道，“那去哪儿？”
　　“本君送你回房。”
　　“那朗月……”
　　“本君随手造的结界可挡不住他这只上古神物，他都听着呢，自会回房寻你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天哪？！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朗月了，倘若可以，她恨不得就如同现在一般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永远都不要见人了。
　　洛初笑得恣意，瞬间就离开瑶池回到了她的房中。“虽说本君十分欢喜你如此黏着本君，但本君着实需要动身了。”
　　她这才扬起头看向四周，果然是回来了，遂怒瞪他一眼，“你又取笑我。”说完轻盈地起身，离开了他的怀抱。怀中一下空了，洛初一阵失落，立刻露出了委屈的模样。澜嫣方才吃了那么多亏，不想再被他戏弄，直接无视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将他往门外推，“神君要事在身可别再耽搁了，万一有什么好歹我可承担不起。”
　　这前脚才刚被推出来，后脚房门就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洛初失笑，转身正好撞见朗月如闲庭信步般向他走来。
　　“本君强筋洗髓之事只有你们知道，务必管牢自己的嘴。这阵子你替本君照料着嫣儿，有任何异动可到灵幽台寻本君。”
　　朗月回道，“公主乃朗月之主，照顾公主乃本职所在，神君无须多虑。”
　　“好，劳烦了。”
　　他作揖恭送洛初离开，后又回到廊下守着。房内传来澜嫣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他粲然一笑，阖眼享受这一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