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记忆只有三秒》子默子不语

2、第 2 章

　　范萌萌愿意，可是顾先生并不愿意。
　　顾先生捏着文件，拧着眉头对人说：“不行，店员得重新找。标准嘛，当然是老的，丑的，女人不要，文青不要，最好是四五十岁经历坎坷，如今性情稳定的老头子。读过些书，耐得住寂寞，出口就算不能成章，也要能言之有物。”

　　钟成跟了顾先生五年，商海沉浮摸爬滚打，各色奇葩的事见过不少。但听见老板说的这一出，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突，一时间舌头打结，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吧，老板年仅三十出头，事业各种成功。突发奇想，要玩小清新开间小书店。做秘书的，除了鞍前马后侍候着，还能怎么地啊。店照要求装修了——复古风！书，是出重金淘的——－钟成一本都没读过！店员，找两名大学生，不说是标标致致，却也眉清目秀的守着，那该有多么的好。

　　四五十岁经历坎坷，如今性情稳定的老头子，，，，，钟成一阵犯晕。心说，这知道的人会说是在招员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找爹。

　　顾先生威严的扫了钟成一眼，补充说：“以外表儒雅，气质温醇为上佳。”
　　钟成福至心灵，大胆问：“就象陈家洛总舵主那样的？”
　　顾先生皱眉道：“象那种见一个爱一个，心性浮华，胆小怯懦的人能选吗？你做事，真是越来越没谱了。”
　　顾先生的店面积虽小，却是城中唯一的一家武侠小说专营店。
　　金庸，古龙，黄易，卧龙生，，装修古朴，剑影刀光隐含在书脊柜阁间。
　　之前请的店员，年方十九的热血男儿。对所售的图书没半点兴趣，镇日戴着蓝牙耳机捏着手机鏖战。
　　开店三月，月月亏本倒贴。
　　顾先生贴得起。
　　顾先生心疼的是，这个社会怎么了？连武侠都没人爱了么？

　　社会问：大平层买好了哈？
　　那是当然。
　　顾先生年少得志，众志成钱。城内大平层，城外大别墅。
　　顾先生是理工出身。生性务实，奉行钞有余力方可践行自我梦想。绝不希图那些虚浮的热闹。不把妹，不败金，开家小书店，寄托心灵梦想。
　　面对虽然经过社会毒打，深谙高薪的一部份是对老板睁眼说瞎话，却因为知识贫乏而无言以对，臊得满脸通红的下属。顾先生友善的提示：胡，那个胡。
　　胡牌？
　　钟成茫然。不，顾先生技术流，黄赌毒不沾。
　　顾先生又说：男的，年轻的帅哥。
　　钟成眼一亮，“胡一天！”

　　--------这是社畜的分割线

　　宣谨和钟成是拐了三四道弯的亲戚关系，两个自幼相识，帮点小忙，原本也没什么。
　　奈何老板作梗。
　　钟成对宣谨说：“不是哥哥不给你同学机会，老板就是这么要求的。你照着新标准，再帮哥哥找找，找到了吃鱼喝汤，想什么哥哥就请你什么。”
　　其实钟成手上已经有人选。社会有情怀，招聘上网两小时，收到简历数十份。
　　有几位还真靠谱，工厂退下来的文宣，杂志社转行的的编辑。年龄也还将就，至于气质内涵这种玄幻的东东，得面谈了才知道。
　　隔着屏幕宣谨努力为范萌萌说好话：“我这同学人可好了。十七岁就考上大学，咱们这可是名牌大学。人可爱，性子也好。一说一个笑。见过的就没有说不喜欢。”
　　软妹哪有软妹币的魅力大。
　　钟成笑道：“哥哥我还单着呢，有这样的好妹子，也不介绍给我？”
　　宣谨说：“那成啊，哥哥你真有心，那咱们今天就见面。”
　　宣谨机警的订下单方面约会，“下午六点，我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馆等你。”这才挂了电话跟范萌萌通风报信。

　　范萌萌正窝在宿舍里，没精打彩，好不凄凉。
　　接到宣谨的电话，就象是天下落下来一个救兵。

　　“宣姐，要面试，好啊好啊。”
　　宣谨不敢说自个儿是打着“相亲”的名义，把钟成骗出来，好当面为范萌萌争取一个机会。只盯瞩说：“别迟到。穿得有气质点。”
　　宣谨是真心心疼范萌萌。
　　范萌萌单恋宋亚文，在本系是公开的秘密。
　　这孩子的眼神，一颗心，浑身上下的每一粒细胞，都在高喊：宋哥哥，我爱你。

　　也就是范萌萌自己以为是天大的隐情。最最机密的爱，镌刻在眉间心上。
　　当宋哥哥牵着新任女友的手，出现在本系。
　　连宣谨这样品德兼优素质高尚一心追求人生大发展的有为少女，都有些为范萌萌不值。
　　宋亚文满怀宠溺与深情，夸赞自己的女友：“凤凤啊，和你是不一样的。凤凤动手能力特强，人特别独立。小学三年级就住校。吃穿洗漱样样都是自己操心。上了高中就想办法赚钱，连上大学的学费都是自己挣的。待家人极孝顺，年节假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礼物，送父母外出渡假开心。”

　　范萌萌想想自己，冬天怕冷，半夜喝口水，都恨不能让妈妈递到手边，不禁有些心怯。
　　她虚弱的反驳道：“高中就打工赚钱，那是童工，非法的。”

　　宋亚文亲昵的刮刮她的小鼻子，笑道：“炒股懂不懂。坐在电脑前操作，哪有什么年龄限制。”
　　那么高深？

　　范萌萌险些急出眼泪。她忍着羞耻问宋亚文：“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
　　吃父母的，穿父母的，用父母的。范爸爸还兴高彩烈说：“萌萌啊，你只要开开心心做公主就好。”

　　在所有疼宠范萌萌的人里面，宋亚文也是一个。虽然现在他有了亲亲女朋友，但宋亚文仍然耐心呵哄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道路和生活方式，萌萌，你不必和别人比较。”

　　说话做事条理分明，滴水不漏。一向是宋亚文的强项。
　　只是当宋亚文用这一招来对付范萌萌的时候，她竟无分毫招架之功。

　　贵姐和花枝都觉得是宋亚文欺骗了范萌萌。
　　可是，入学志愿是范萌萌自己填的，想要与宋亚文同校的也是她。宋亚文是受了范爸爸之托，才时时上门照顾。就连借钱，也是范萌萌自觉自愿的打入宋亚文卡中。

　　宋亚文家境小康，并不是还不出这笔钱。
　　是范萌萌大方的说：“凤凤家里有急用，你做男朋友的不帮，怎么能说得过去。可是，你总不能为了这事，向家里要钱吧。”

　　宋亚文歉意的说：“凤凤的钱都压在股市了，现在斩仓抽出来未免可惜。萌萌，兄妹一场，你的好意。我和凤凤都记住了。”
　　兄妹！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她范萌萌会错了意，表错了情。从此沦为本系笑柄。两袖清风，一文不值，连吃饭都困难。

　　范萌萌如果不想让父母跟着操心，就急需一份工作。
　　烧烤店小吃摊商场，哪一间不是人流如织体力精力透支。
　　书店好啊，干净，体面，不脏不累。范萌萌高呼一声，“我要面试了。宣姐说要穿成熟点。”

　　她所有的衣服都是碎花啊，卡通啊，小可爱啊。翻厢倒柜的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一件合适的。

　　贵姐盘腿坐在椅子上，拉着个脸，拽得二五八万，手指飞速的打着电脑，阴寒的说：“衣柜左边第一件。”
　　趴在床上的陈花枝立刻跳起来，光着脚踩到地上，三步并做两步，利索的就从贵姐的衣柜里掏出簇新的一件送到范萌萌跟前。

　　贵姐大怒，“尼玛，你就不能慢点，不狗腿会死啊。那是我才上手的新货，我还没穿过呢。”
　　陈花枝只当做没听见，殷殷勤勤的问：“面试啊，是要装成熟点。大方，稳重。让人一看就喜欢。是什么工作啊？怎么会安排在晚上面试啊？薪水多少？你在学生，不能全职，只能兼差的。别误了学习。”

　　范萌萌捏着那件衣服，小脸白白的，鼻尖迅速染上一点红。大大的双眼，墨钻似的染上一层雾气，喉咙里发出轻响，肩膀也开始耸动。
　　贵姐最见不得这一套，利索的把电脑盖拍的一声压下，跳出来指着范萌萌喊：“你少来哈，今儿可不行，得，得。”

　　迟了。
　　陈花枝喊一声：跳。
　　范萌萌就踩着拖鞋，小狗似的“汪”的一声就扑到贵姐身上，扒住了死死不放。
　　“贵姐。”范萌萌拖长音调，哭出声。

　　范萌萌在低气压中憋了好几天，现在终于找到了组织的温暖。她激动的表白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是，可是，”
　　可什么啊？

　　贵姐的眼神好象是要杀人。
　　范萌萌咽了泡口水，不敢再往下说。

　　陈花枝在边上嗑着瓜子，悠闲的观望。陈花枝心想，也就是在大学，也就是遇上这两个白痴，才有缘欣赏这纯爱。

　　药，不能停啊。
　　陈花枝上前，温柔的张开双臂，轻轻拥住寝室这两只，坚定的说：“为爱所付出的任何努力都是值得的。”

　　范萌萌哗的一声泪流满腮，细细碎碎落了贵姐满怀。
　　贵姐无奈的承受着，翻着白眼，一遍一遍凌迟“陈花痴。”——－尼玛，你能不笑吗？
　　陈花枝忍得面目几乎狰狞。

　　她们俩听见范萌萌深情的说：“再不爱，我就要老了。”

　　对于这个神经病人组成的世界，贵姐在瞬间彻底绝望，她愤然掀桌问：“范萌萌，你特么还没成年呢。”

　　差三天才满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