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阴小刀

1、一.“像你这么优秀的男士怎么会是单身呢？”

　　C市，有着和别的大城市一样的繁忙景象。
　　她怀抱几大袋物什，袋中满满当当，一手还提着一个同样鼓囊的购物袋，和纤薄的体形极不相称。年轻的女士挤过熙攘人流，秋高气爽的天，背后竟也泌出汗水。
　　随意晃了下头，向后甩去滑到眼前的黑色长发。
　　平时工作繁忙，很难有充足的休息时间，只能每两个月到超市采购一次，所以回回都弄得大包小包，出上一层汗。
　　因为要照顾工作，她从家里搬了出来，一个人生活。虽然比较艰辛，傅晚晴却不曾为此后悔。毕竟生活就是这样的。
　　随波逐流地被推出超市大门，刚要缓口气，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喊：“小姐，你掉东西了！”
　　这声音，出自一位男士之口。算不上多响亮，却也不轻，恰倒好处。傅晚晴觉得奇怪，虽然是个完全陌生的嗓音，但她知道那人叫的是她，而且对方一定是位颇有涵养的绅士。
　　傅晚晴回过头时，那位男士已经走到跟前，把一袋泡面递给了她。
　　想必是刚才被超市里拥挤的人群蹭掉了。傅晚晴不好意思地低头接过，那一瞬她看见男士的右手，指节修长骨感，非常漂亮。
　　“谢谢。”她抬头道谢，第一次看清了男士的面容。
　　傅晚晴从未料到男人竟也可以拥有如此精致的五官。那眉，那眼，那挺直的鼻梁，优雅的唇线，似经千雕万琢，却又浑然天成，美好得宛如随时准备点亮她的生命。
　　这些感叹被压抑在心底，傅晚晴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张英俊的脸上过多停留，出于礼貌地莞尔一笑，便转身步出超市。
　　她知道，任何人都只是一个过客，他或许能帮自己捡回一袋泡面，却无法和自己一起承担生活的重量。
　　承担生活的重量？傅晚晴暗暗自嘲，胡思乱想到哪儿去了？
　　男人颀长的身影盘桓在脑海，挥之不去。走出好远，她才若有所失地回眸。
　　层叠纷乱的憧憧人影早已将男人埋没。傅晚晴甚至没能记得他当时的着装，偏偏记住了那张清秀精致的脸，以及那个修长挺拔的影子。

　　生活就像湖水，当你投入一颗小石子后，湖面会折出涟漪。可只要一眨眼，便恢复了空寂。
　　两个月后。
　　傅晚晴依旧出现在超市，长发，黄色风衣。她已经忘了就在两个月前，她还在为一个过客的影子所着迷。也许没有真正遗忘，却也不再想起。这个世界上患健忘症的人越来越多，真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黑色长发、黄风衣的姑娘溶迹于黑压压的人群，两眼无意地扫过千篇一律的众生，一抹颀长高挺的身影就此被傅晚晴单独抽离而出，就这么梦幻般映入姑娘的双瞳，似有灵犀，。
　　于是，两月前失落的记忆重新浮现，恰如一幅幽幽荡开的水色画卷。傅晚晴情不自禁对他露出笑靥，好象一切理所当然。那位男士也用同样温和的笑容回应她，他穿着一件藏青色衬衫外套，搭配牛仔裤，亲切而透显不羁。傅晚晴趋身靠近了他，顷时，两人之间已不存在任何阻隔。
　　“又见面了。”
　　她随意寒暄，对方给她的感觉就如同老友，分隔两个月再次见面的老友。
　　“原来你还记得我。”男士清越的声线穿透嘈杂尘世直钻傅晚晴耳中。看着对面溜出微笑的嘴角，傅晚晴在这个秋季领略到了何谓春风骀荡。
　　“你也经常一个人来超市？”傅晚晴扫了眼对方手里拎的购物篮，“怎么不和你太太……或者女朋友一起出来？”
　　男士无所谓地浅笑了一下：“我就一个人。”说着抬头越过傅晚晴看向远处，那一刻傅晚晴似乎看到他目光忽而变得深邃，事后她告诉自己这是错觉。
　　因为男士温和地对她说：“去那边排队吧，人少。”
　　傅晚晴发现这个男人说话总是那么言简意赅，轻易不许人接近，却总是在自己最不设防的时候流露温柔。
　　书上说，每个人都是堕落人间的天使，因为是摔倒的，所以折了一只翅膀。他们来到这世间就是为了寻找拥有另一半翅膀的天使。两个人合用一双羽翼，才能飞翔。
　　我，找到那个天使了吗？
　　心脏突然扑通扑通地猛跳起来。傅晚晴感到脸庞一阵燥热，连忙低下头。尽管男士排在后面看不到她的羞态，傅晚晴依旧后怕，怕这一动心从此就将万劫不复。
　　“像你这么优秀的男士怎么会是单身呢？”
　　在超市门口，本打算就此分道扬镳的两人戏剧性地各自停住脚步，傅晚晴悄悄回头时却发觉两道熟悉的目光，温和，纯澈，包容万象，这样一双魅力无穷的眼也同样望着她，令她无法继续假装淡然。她只要问这一句就好，这一句，是夸奖又像是一种别有深意的问候。
　　“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姐不也是单身吗？”
　　短短一句回应，宣告了又一场爱情的开端。
　　傅晚晴至今仍无法相信当时他真的那么说过。一切像是注定，一切又顺利得那么不真实。傅晚晴对自己说：他就是那个等待她的天使。
　　“我姓傅，师傅的傅。叫晚晴。”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男士扬了扬额上的剑眉。
　　“对。”傅晚晴笑了，“就是那两个字。”
　　“我送你回去吧。”男士已不容分说地接过女孩手里沉重的购物袋。
　　“好。”
　　“我叫顾惜朝……”
　　一段恋情竟可以发生得这么快。只有傅晚晴心里清楚，其实她已经整整期待了两个月。
　　于是在告别时，各自心照不宣地留了地址及联系方式。
　　傅晚晴背靠着家门，渐渐远去的藏青色背影却像飘落进她心灵的一片落叶，盘旋婆娑，纵然是秋风也刮不走这份留念。
　　顾惜朝……朝朝频顾惜吗？

　　傅晚晴羞涩地和息红泪说起她新结识的男友时，一抹笑意始终驻留唇角的沟壑。她清澈的眸子亮亮的，闪烁幸福的光。
　　说起那个息红泪，她是无可辩驳的美女，比傅晚晴大了几岁，有一种女性的成熟美。两人是相交多年的闺中密友，息红泪知道傅晚晴一人在外，身边没有亲人，便时常抽空陪她聊聊天，道道家常。这一天，她们在傅晚晴的居所里谈起了各自的爱情，息红泪听完傅晚晴的罗曼史后突然神秘地说：
　　“咱们还真是合拍！你肯定想不到，最近我也遇到了我的真命天子！”
　　“真的？”傅晚晴的确感到意外。息红泪是彻头彻尾的单身主义者，虽然长得漂亮，收入不菲，爱慕她的男人够一个排，可是美女心高气傲，对那些个凡夫俗子横竖没瞧上眼，因此年近三十也不曾谈婚论嫁。如今忽然听她亲口承认交了个男友，那真算得是新闻一桩了。傅晚晴不禁好奇地想知道，究竟是谁成了那个幸运儿？
　　“你知道，最近公司派我去巴黎出差，我就在那里认识他的。”面对感情息红泪明显要比傅晚晴洒脱得多，没什么扭捏情态。
　　息红泪是某外企的秘书，有时会因业务需要随老总出去跑。
　　“跨国恋？”傅晚晴笑。现在涉外婚姻都成一个流行话题了。“怪不得那么多人追你都追不上，原来我们的息大美人已经把目光投到海外去了。”她调侃道。
　　“嗯……其实他也是中国人，虽然入了法国籍。”息红泪的两颊也出现了淡淡红晕。傅晚晴看着对方难得娇羞的模样，猜想着那人肯定完美如神似仙吧，能俘虏息美人的心的男人，真好比凤毛麟角般稀有。
　　完美的男人……傅晚晴眼前却呈现出了另一个男人的模样。顾——惜——朝，偶尔深邃的温润目光，清浅的柔和笑意，在傅晚晴心目中，他就是最完美的，他们的相遇，像是前生安排好的戏码，稍嫌庸俗，却无比浪漫……
　　“你说我们哪天也让他们两个见见面，好不好？说不定他们也会成为好朋友呢！”息红泪提议。她却不知自己这句话打断了某人的花痴。
　　傅晚晴从失神中迅速清醒：“好啊！”为掩饰窘迫，赶紧找了个话题，“跟我说说你的那位真命天子吧……”

　　C城很繁华，也很时尚。在这样一个繁华时尚的城市，每天上演着不计其数的一见钟情，相同或相似。
　　一见钟情？顾惜朝不相信这些只在言情小说中才会出现的虚构片段。
　　顾惜朝的家坐落于城市边缘的，是一栋二层公寓，偌大的房子却只住着他一人。他是大学里的音乐教师，酷爱古典乐，所以公寓里也布置得很有古典氛围，遍目的油画水彩，还有一架白松木钢琴。顾惜朝独自拥有这一片空阔的天地，无忧无扰。
　　父亲已经整整一年没和他联系了。顾惜朝内心毫无波澜地想，他已经彻底将这个儿子遗忘了。
　　忘了他这样一个不肖子，总是件好事……
　　顾惜朝拿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许久，静止如一尊雕象。他的俊美双目不再闪现晚晴所迷恋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氤氲了水气的迷朦。顾惜朝一手握拳托住面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手机，指尖不觉已然用力到发白。
　　烂熟于胸的数字消磨成往昔的云烟。有些事，可以遗忘，有些人，却不能被遗忘。
　　猛的，手机的和弦铃声奏响了，在这栋空旷的公寓里震耳欲聋地回荡开来。
　　顾惜朝差点就没抓住手机，待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后，立刻平静下来。“晚晴。”他自言自语低声唤道，这个女孩的出现，为沉郁已久的心底铺洒了一缕阳光。在超市初次相见时，顾惜朝便隐隐觉得这个名叫傅晚晴的女孩和别人很不一样。
　　究竟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或许，他真的可以尝试去爱上另一个生命……用同一个灵魂。
　　“什么事？……好的……好的，我去一趟。没关系，晚晴。”顾惜朝答应着，放下手机，随便披了件大衣就走出了公寓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