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纪年》六弦琴LXQ

11、圣诞快乐

　　（一）

　　在学期进入尾声的时候，迎来了白色圣诞节。

　　这个西方国家最盛大的节日，在精力旺盛的大学生眼里，是一个适合表白和制造各种暧昧的节日。对于这群热血躁动的年轻人而言，如果平安夜没有故事，简直就像对不起这飞扬肆意的青春。

　　开颜在XA市度过的第一个平安夜，被左林拉着，陪他和汪剑宏一起去“追”柳敏。

　　柳敏是一个斯文秀气的姑娘，化工三班“七仙女”之一。这姑娘，跟汪剑宏曾是高中同学，大学又跟汪剑宏考到了一个学校并分在了一个班，缘分深厚。

　　前阵子，当XA市下了第一场雪，左林和汪剑宏两个开始抽风，吆喝着说要一起去追柳敏。

　　最奇葩的是左林，还非得拉着开颜做他跟班，邀请她一起上阵。

　　所以，在飘雪的平安夜，本来应该跟宿舍的姐妹们去参加某个联谊晚会的开颜，苦哈哈地跟着左林和汪剑宏去了北街，陪他们去精品店给他们“心爱的柳敏”挑圣诞卡和圣诞礼物。

　　（二）

　　开颜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厚风衣，站在精品店门口。

　　风衣是开眉从MZ市寄过来的圣诞礼物，非常漂亮。带有绒绒的白色滚边兜帽，背后绣有一个可爱的小熊，衣服两侧还搭有两个铃铛形状的卡通口袋。穿在身上，不只很有圣诞气氛，还非常的暖和。

　　开颜把脸藏在绒绒的兜帽里，一边跺脚，一边把双手捂在嘴边呵气取暖。

　　一只手从精品店的厚胶垂帘里伸了出来，把开颜拽进了店里。

　　“你傻啊？！不会进来等？”左林站在门边，一手拎着开颜的风衣袖子，一手拿着一张在挑拣的贺卡，没好气地训她。

　　开颜看了看左林手中的卡片，把头撇向一边，小声嘀咕：“进来干嘛？又没有我的份……”

　　声音太小，左林根本没有听见，把她拎进来后，又转身去翻那些圣诞卡。

　　汪剑宏从旁边柜台走过来，笑嘻嘻跟开颜说：“小猫，我送你一张？”

　　开颜皮笑肉不笑地“呵呵”：“谢谢。给你亲爱的柳敏买就好了。我有大把。”

　　左林转头看了她一眼：“谁送的？没看见啊。”

　　“有一种送礼物的方式，叫寄信，懂不？我家里的各路帅哥寄的，一沓一沓！”开颜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给左林，看着他笑得春光灿烂的笑脸，突然觉得有些不耐烦，伸手就拍了一下左林的肩：“喂！我说，你平安夜拉我陪你对姑娘献殷勤，有没天理啊？我们宿舍今晚的联谊，大把帅哥等着我去鉴赏，你挡我路了。”口气到了最后，开始有幽怨的味道冒了出来。

　　左林从贺卡台面转过身来，表情严肃地把脸凑到开颜眼前，仔细盯着开颜的眼睛看了两秒，然后笑：“思春啦？！”

　　开颜脸一红，恼了，用手掌一把推开他的脸：“滚！”

　　左林伸手摸了摸被开颜拍到的脸颊：“毁容了你得负责哈。”

　　开颜磨牙。

　　汪剑宏一把搂过左林的肩，把他拉往结账的柜台：“左林，你把小猫惹炸毛了，她可就不陪我们上607啦。拜托，消停一下。”

　　开颜两步跟上汪剑宏和左林，哀嚎：“为什么非得我陪你们去啊？我又不是蕾丝，对你们的柳敏，真的没有兴趣啊。”说到最后，直接把腰弯了下去，作五体投地投降状。

　　左林侧回身，随手把开颜头上一直戴着的兜帽拨开。一头黑发倾泻了下来，在精品店内明亮的日光灯下乌黑发亮。左林笑着“诱拐”开颜：“你跟着我们去，好降低柳敏的警惕性啊，或许她一不留神，就答应做我或者汪剑宏女朋友了呢。以后，多个嫂子照顾你，你赚到啦。”

　　开颜双手叉腰，用很剽悍的声音大声质疑：“左林你猪脑子啊，带这么亮的电灯泡，要我是柳敏，我怎么可能鬼迷心窍答应你？”

　　左林皮皮一笑：“你不是柳敏啊，所以我也不会问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放心，你没有机会鬼迷心窍的。”

　　汪剑宏看着左林和开颜争锋相对只差互相拔刀的样子，很不给面子地在一旁哈哈哈大笑。

　　开颜脸垮下来，简直想哭。干什么心软答应陪这俩二货来啊？完全是找虐嘛……

　　（三）

　　教学主楼607，是化工（三）班的自习教室。

　　平安夜，教室里还留有十几个爱学习的好学生在，包括了柳敏。

　　开颜最后还是架不住左林脸皮厚，被拉着一起到了607。

　　教室里灯火通明，柳敏和两个女孩一起，并排坐在课室侧边的中间位置上写作业。

　　左林和汪剑宏进了教室，把坐柳敏两边的女孩连哄带劝给“赶”到了别的位置。然后，一人一边，坐到了柳敏两侧。

　　开颜远远地站在教室后面的门边上，背靠着门框，百无聊赖地看左林和汪剑宏耍宝。

　　“柳敏，圣诞快乐。我专门去北门给你买了圣诞卡。看，喜欢不？”

　　“别要他的，这家伙一点诚意都没有，刚刚在精品店随手捡了一张就给你拿过来了。我这可是千挑万选才找出来的，你收我的。圣诞快乐！”左林一手把汪剑宏的卡拨开，献宝地把自己手中的卡塞到了柳敏手中。

　　“你那叫千挑万选？！明明是跟小猫都快打起来了，小猫拿这张卡砸你，你刚好接在手里然后就拿去买单了！你还敢说千挑万选！？要不要脸？”汪剑宏毫不客气拆穿左林。

　　柳敏温和一笑，一手接过汪剑宏的，一手拿过左林的，然后回头，朝后门边上靠着的开颜招手：“小猫，进来。进来坐。”

　　教室里都是左林他们的同班同学，被汪剑宏和左林拿着卡进来一闹，学霸们也无心再继续自习了，三三两两回头看热闹。

　　开颜觉得很囧，冲柳敏摆了摆手，比了个WC的手势，指了指教室外面，示意自己去上洗手间，然后走出了607教室。临走时还向左林眨了眨眼，示意他加油。

　　左林看开颜出去，远远喊了句：“快去快回，等下还有节目。”然后转头对柳敏笑，牙齿洁白：“我们一起去宵夜吧？”

　　开颜站在607门外，回头看了一眼趴在柳敏侧边桌面对着柳敏眉开眼笑的左林，忽然觉得那笑容很刺眼，抿嘴转身而去。

　　一个人在主楼长长的走廊里逛，左右都是灯火明亮的教室。每个教室里都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或在认真做课题，或三五成群在聊天。从教室外走过，到了六楼的大厅，开颜站在灯光黯淡的窗口，斜靠在窗棱边，望着夜色中的校园，忽然觉得很寂寥。

　　她其实并不想上厕所，只是不想待在那里看左林他们倾情演出而已。

　　（四）

　　没过多久，开颜看见左林从长廊那边走过来，在每一个教室窗口张望。

　　神使鬼差地，开颜向着窗口侧边的阴影移了几步，把自己藏在了黑暗中。

　　左林到了大厅，四处张望，喊：“小猫。小猫。”

　　开颜没有吭声，看着他站在大厅张望了一会然后抬腿往楼下跑，显然是下楼找她去了。

　　等左林的身影从楼梯消失，开颜慢慢从藏身的阴影中踱步出来，靠回窗边，用脚尖一下一下磕着地板，听那空洞、冰冷的声音响在清寒的大厅。过了十几秒钟，开颜仰头深呼吸，然后小声骂了自己一句：“叶开颜，你这神经病！”利落转身，走入明亮的灯光里，往楼下走去。

　　走到三楼的时候，就听见有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有人在往上跑。

　　开颜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等楼下的人上来。

　　果然是左林。

　　他低头从二楼的楼梯跑上来，跑得有些急，开颜站在三楼都能听到他在喘气。

　　“嘿，你找我？”开颜出声叫他。

　　左林飞速抬头，往上看。

　　开颜站在三楼的台阶上，背着光，静静伫立，看不清表情，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一贯的嬉皮笑脸式的语气。

　　左林停下脚步，站定，深深吁了口气：“你这家伙，跑哪去了？害我到处找！”

　　开颜侧身靠在楼梯扶手上，让灯光照到她的脸，笑容灿烂：“我不是告诉你我去上厕所吗？你不去女厕所找，跑下楼去干吗？”

　　左林三步作两步，跨上三楼，站到跟开颜同级台阶，把手一抬，一只胳膊搭在了开颜的肩上，喘气：“我在女厕门口叫了很多声，没人应。然后让柳敏进去找，她说没有人在里面。”

　　左林的气息喷在了脸侧，有些痒。开颜没有侧脸去看他，转身往楼上走，不着痕迹地让左林的手从自己肩上滑下来，嬉笑着说：“我上厕所没带纸，去隔壁借纸去了。”

　　“嘿！这细节能不能稍微修饰一下？”左林一边迈腿跟上开颜的步子，一边鄙视她。

　　开颜回头白了他一眼：“瞧这说的，好像左同学您上厕所不用手纸一样！”

　　左林被噎住，停顿了一秒，伸手戳她的背：“那也要注意点形象啊，一个女孩子家，这样大咧咧说话！”

　　开颜回身，伸手，一指点在左林的额头，把他定在那里：“你有记得我是女生吗？”见左林开口想说话，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然后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他额头，继续说：“如果记得，好意思拉我平安夜来泡妞吗？”停了一下，换了个控诉的夸张语气：“这对于一个单身女孩来说，浪费了多少认识帅哥的机会？你赔得起吗？你简直是坏我姻缘！”

　　左林听完开颜声情并茂的“控诉”，盯着她看了两秒，扑哧一声笑了，伸出一只手，把开颜点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握住，灿烂一笑：“不就一露水姻缘嘛？简单，我赔你不就得了？”

　　开颜被左林的笑脸晃得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一把将自己的手从左林手中扯出来，顺势还反手打了左林的手一下：“去你的！你的才是露水姻缘呢！”

　　她用的劲有点大，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气势十足。

　　“你们在干嘛？不是去宵夜吗？”柳敏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左林望着开颜，咧嘴一笑，把被开颜打过的手收到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抬头向楼上回了句：“就等你们下来啦。走吧，宵夜。”

　　开颜看他笑着冲自己眨眼，传达旁人无法明了的信息，不由回瞪了他一眼，然后自己也笑了。跟他做口舌之争，还就从来没有赢过。较真的话，真的是白费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