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归兮》小妖夏夏一尾鱼

66、形同陌路

　　府邸的人，去了大半到将军府搭把手，而她无所事事，于是披了斗篷，出了大门，四处晃悠起来。
　　大半年前，她带着他满大街乱逛，如今，倒是许久没有出门了。
　　天色越发暗沉，街上渐渐热闹起来了，做糖画的，耍杂技的，卖胭脂水粉的，各色人等，绘成一副满是人间烟火气息的热闹画卷……
　　长汐穿行在人群里，忽然听到叫卖声，“卖糖葫芦哎……”
　　长汐莞尔一笑，“小哥，这糖葫芦怎么卖的！”
　　“半文钱一串！姑娘要几个……”
　　“给我来……”长汐摸摸荷包，变了脸色，出门时心不在焉，竟然忘带了，于是落寞地，“对不起，忘带钱了，我…不买了……”
　　卖糖葫芦的小哥满脸失望，刚想说什么，却见身后伸出一只手，递上一块碎银子，“给我们来两串！多的不用找了！”
　　“好嘞！”小哥笑逐颜开。
　　长汐回头，果然，是秦江。
　　秦江递过一支糖葫芦，“给！”
　　长汐愣了会儿，伸手接了过来，“你怎么没去……”想了想，又自嘲道，“我忘了，你本来就不喜欢他！”
　　秦江微微一愣，没有说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路，过了好大会儿，秦江悠悠开口，“长汐，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长汐愣了愣，停下脚步，她想了一会儿说，“秦大人，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不值得！”
　　“我……”秦江刚要说什么，却被她急急打断。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死心眼儿，就算，不能跟徐暮云在一起，我也不会随便找个人！我宁可孤独一辈子……也不会将就一辈子！”
　　她的目光真诚和善，说得很坦诚，态度很温婉，却依旧有着不容置疑，不容拒绝的力量。
　　秦江仰起头，好半天才将眼里的酸涩憋了回去，“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我再死缠烂打，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停顿了会儿，“好吧，我知道了！先送你回去吧！”
　　“我还想再逛逛，你先回吧！”长汐看着他，一双眼睛无比真诚又纯洁。
　　“那好吧！我先回去！反正，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也不会真有人敢欺负你！”
　　“……”长汐莞尔一笑。
　　秦江刚转头，“唉……等等！”，秦江一脸诧异，“又怎么了！”
　　“你的钱袋，借我用用！”长汐觍着脸。
　　“……”秦江笑着摇摇头，从腰间摘下荷包，递给她，“喏！”
　　“多谢！明日，我让管家如数奉还！”长汐笑得谦和有礼。
　　“不必了吧！萧长汐。你一定要事事都算那么清么！”秦江挑眉。
　　“嗯……行！那我不还了！”长汐把荷包塞进袖子里，挥挥手，“走了！”
　　“嗯！”秦江微微点了点头。
　　目送她远去，看她一路前行，却没有回头，没有停留，秦江的心湖渐渐沉寂，她的心里，是真没有他……所以，才可以走得如此潇洒。

　　长汐一路向东，看着街边做梅花糕的，去尝尝，看到有猜灯谜的，也试试，没想到运气不错，猜中几题，老板送了一个兔子灯。提溜着灯笼，一路逛完了这十里长街……
　　快近亥时，路上行人都纷纷归家，小商小贩们也开始陆陆续续收拾家伙什……热闹了一晚上的长街，竟也有了些许寂寥的味道。
　　晚风乍起，长汐拢了拢斗篷，慢慢挪着步子，觉着该回家了，于是转身，向府邸走回去，可是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
　　“哪儿才是家呢？！”原来，她以为，只要他在身边，哪儿都是家，可是如今，他已经住进了将军府。那儿，只是萧亦赐她的宅子，那不是家……

　　长汐就这么傻愣愣地，站在路中央，不知何去何从，像极了一只迷了路的小动物。
　　萧亦看着她孤独无助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从暗处走了出来……
　　“长汐！”他轻声唤她。
　　长汐迅速回过头，可是，在看见萧亦的一刹那，她眼里的希翼，迅速地黯淡下去……
　　萧亦丝毫没有错过她眼里，渐渐消失的温度……
　　长汐闷了好大会儿，中规中矩地跪了下来，“见过陛下！”
　　一声“陛下！”，萧亦不自觉拳起了藏在广袖下的手指……沉默片刻，才淡然地，“平身！”
　　“谢陛下！”长汐站起身，低眉顺目，一副谦卑恭顺的模样。
　　果然，她心里是恨着他的，甚至不屑于掩饰那样的不满和怨恨……“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
　　“贪玩，忘记时辰了！”她仍然低着头，言简意赅。
　　“是忘记时辰了，还是迷路了？！”萧亦意有所指。
　　长汐沉默不语……
　　这样的气氛，让一旁的魏林紧张得后背直冒汗。
　　长汐郡主不说话，却是在跟陛下暗地里较劲呢！在他的印象里，除了太后，连皇后都不敢这样，给陛下甩脸子看。

　　萧亦从来不知道，只是这样疏离的冷漠，无声的反抗，就足可以让人痛彻心扉。也从来不知道，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人呆在自己身边，竟然也要费劲心思，千难万难，“我只想经常看到你，也错了么？！”
　　“走吧，我送你回去！”萧亦淡淡地开口。
　　魏林一脸惊悚，转头看了一眼萧亦，这是他，自继位以后，第一次用“我”来自称！
　　长汐不开口，只沉默地跟在他身侧。
　　走过了几里长街，却唯有轻缓的脚步声，萧亦的神情，似如水夜色，带着些许荒凉和寂寥。
　　长汐势将沉默进行到底，直到郡主府的大门口，也不说一句话。
　　萧亦停下脚步，语气森冷的，“萧长汐，你是真的长本事了！”神情亦是变幻莫测。
　　“身为一颗棋子，走，还是不走，往哪儿走，是下棋的人决定的，留或是弃，也是下棋的人决定的！逆来顺受！长汐从来不懂，可是这一次……总算学会了！”长汐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平静，没有跟萧亦赌气较劲的意思，只是她眼里，平静到绝望的失望，深深地刺痛了萧亦。
　　他竟然没有忍住，隐忍着心中怒火和委屈，沉着声音，缓缓开口，“萧长汐，谁给你的胆子！”
　　魏林吓得径直跪了下来，“长汐郡主，别说了，你不知道，陛下为了……”
　　“魏林，给朕闭嘴！”萧亦眼神凌厉，喝断了魏林接下来的话。
　　看着萧亦气极的模样，长汐心里竟然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萧亦看着她嘴角轻嘲，闭上眼，定了定神，“萧长汐，看在你往日有功的份上，朕不计较你今日的言行无状，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你不怕死，也别连累你身边的人！”
　　萧长汐脸色微变，继而了然，又笑开，看似恭敬地微微低下头，“臣女受教！”
　　萧亦心中，莫名腾起一股怒火，可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转身拂袖而去。
　　“恭送陛下！”长汐微微欠身行礼。

　　御书房里，萧亦大口大口地闷声灌着酒，他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可是就在刚刚，被她逼的数次破功。
　　论博弈之术，论文韬武略，萧亦从没有输过他人，可是，面对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萧长汐，他竟然会不知所措，爱而不能，求而不得，这样一份隐秘见不得光的情思，为天下所不耻，为世人所不容，“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萧亦闷下一大口酒，深深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