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甲虫”与“独角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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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玲央坚决不喝咖啡，于是芳村店长给他泡了杯红茶。
坐在吧台上，玲央一上一下地提溜着杯子里的茶包，像个多动儿似的。完全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芳村心平气和地开口：“这位Reo君，你应该也猜到了这里是家喰种经验的咖啡店。所以刚刚从喰种口中逃出来的你，特意跟过来是为什么呢？”
“真田玲央。”玲央抬头看着他说。
“我叫真田玲央。字是这么写的……”说着他直接伸出手指捅进茶杯里，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起来。
“Reo就是随口一说的。啊不过想这么叫我也可以。”
“我是混血，”玲央捧着脸：“叫英文的名字不觉得更帅吗？”
少年一顿所答非所问，芳村却没有丝毫不耐，礼貌的回应他。
“那，真田君，你跟来店里是有什么目的的吧？”
玲央晃晃腿，在长辈面前倒是乖巧可爱起来，“三明治。”他说，“我有点饿了，想吃三明治。”
“好的三明治。不过提前和你说一下，我们的店员都是喰种，做人类的食物自己尝不了味道。所以只是最基本的把食材叠在一起而已，不怎么好吃哦。”
“没关系。”玲央这会儿倒是没有挑剔，“然后还有……”
芳村耐心地听着。
“我想要同伴。”
开门见山，他直接把可以透露的信息诚实地抖搂了出来：
“如你所见，我有一些异于常人的能力，被人知道的话会有麻烦。”
玲央组织着语言，面对想要结盟的人要以诚相待，但如何将实话拼凑一下说成另外一个更博人同情的故事就是门技术活了。
“我的爸爸是美国人，之前一直是和他在一起的。但是现在，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刚刚来到东京没有几天，现在哪里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众人心思各异，各自脑补着这个少年之前经历了什么。
“这家伙听起来就是个麻烦，”董香插了进来，“谁知道你之前有没有惹过什么事，我们没有义务庇护你。”
玲央看着她，然后一扯嘴角，噗嗤一下，“你是小说看多了吗？没有的没有的，什么追杀啊抓捕啊之类的套路，你肯定是这么想的吧？”
董香涨红了一张脸：“你——！”
“我认真的啦，麻烦什么的我保证没有的。只是，我现在是一无所有罢了。”
“身份、认识我的人、安身之地，什么都没有。”
玲央叹了口气，趴在桌上，非常诚实地说：
“唉……一个人生活很难的啊。”
“作为一个“甲虫”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同伴可是很痛苦的，”埋在臂弯里的脑在转向了一旁的金木研那边，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所以，我就想蹭一下“独角仙”的伙伴。”
独眼。
那天，餐厅的喰种们是这么叫他的，玲央知道金木研这个人，大概在喰种里也是一个异类。
多好啊。
他这个世间仅此一个的“异种”就可以直接方便的借用这另一个另类给自己找好的归处了。
***
不过说到底，玲央也不是想让古董为他做什么。他实际需要的也就是个放任他这么一个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悠的许可而已。
芳村店长很好说话，他有自己看人的标准。玲央对他的态度也拿捏的正好，毕竟老人家都喜欢可爱的孩子嘛。
危机解除，玲央在咖啡店和店长闲扯到了金木下班。
“走吧金木，回家回家。”
金木：……………………总感觉，很自然的就被缠上了。
不过想到之前少年说过的话，金木又觉得不管他不行。没有身份，这小子本身也仗着自己有翅膀随时能跑，混不吝的只要能蹭饭跟谁都能走。让他在外面不管是被人骗了还是把人骗了他都放心不下。
唉……
两人一起去了趟超市。蹲在超市架子前给玲央挑牙刷，金木不自觉地想起了少年之前说过的话。
「作为一个“甲虫”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同伴可是很痛苦的」
意味不明的一句话，但金木听懂了。
甲虫吗……
他原来也这么想过。
书读多了就是这点不好，有的时候甚至能看清自己的“角色命运”，不给人留一点无知的希望。
那个时候，开始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局面，明白了自己的位置，或者说，自己已经失去了位置。所以才更加的恐慌，更加疯狂的逃避。
即使狼狈到口水横流，胃中灼烧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人性”。
不过幸好遇到了芳村店长，对他说：
「你既是喰种，也是人类。在两个世界中都存在着栖身之所。」
这句话，他非常想要相信。
“呐，金木啊，我可以买染发剂吗？”
少年捧着一盒蓝的非常蓝的蓝色染发剂从隔壁的货架跑过来。
“我头上现在的粉色快要掉光啦，染成蓝色戴一个姜黄色的帽子会很好看的吧？你觉得怎么样。”
玲央眨巴着眼看着金木，后者无力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花别人的钱的人应该稍微客气点吧……”
玲央：“哦，有道理。”
于是又颠颠地跑走把染发剂放回去了。
金木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人虽然看着这么……一言难尽，但其实脑子里也在思考很多东西吧。
***
“Reo君你……为什么会选择来古董这边呢？”
等进了家门，没有别人在旁边，金木忍不住问了。他还是不明白。
“你是以那种方式认识到的喰种……那里，食尸鬼餐厅的那些以人的痛苦取乐的喰种……你被那样对待了为什么还能想要和这个种族的成员成为同伴呢……”
在数十上百个将你当成一块肉的视线之下，被残忍地戏弄。一般人的话一定就会毫不犹豫的给喰种这个种族贴上残忍、暴虐的异端的标签了吧。
但玲央是个脑回路清奇的奇葩。
“因为我相信“人性”啊。”
玲央踢掉鞋子，啪嗒啪嗒的跑进屋，开始迷之熟练的归置起买来的东西。
“嗯……？”金木没懂他什么意思。
玲央反问他：“金木，你的人生只有吃饭吗？”
“呃……不是的。”
“是吧，温饱只是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就算喰种饥饿时的食欲比人类要强烈很多也是一样。”
“不吃饭就会死，但“人”是一种会将对许多其他事物的信仰与欲望，放在基本的生存需求之前的奇怪生物。我相信人类社会，凌驾于本能之上的文化的力量，所以同处于这个社会、顶着同样的长相、说着同样的语言、接受着同样的信息的喰种，与人类差不到那里去的吧。”
“喰种与我来说，就是人，必须靠杀人活着的人而已。不如说，他们的残忍可怕之处，究其根本就是为“人”的表现吧。”
“贪婪、蔑视、穷奢极欲……”
玲央摊开手臂，仿佛再次置身于那个富丽堂皇的“餐厅”之中。
“那些喰种身上满满的，都是“人性”啊。”
金木瞪大了眼睛，听着眼前少年似诡辩一般，却又让人觉得无比正确的话语。
“你不知道，”玲央住着自己的肩膀，跟他说，“我在看见看台上那些喰种看着我们到处逃窜哈哈的笑的时候，有多安心。”
“多么令人熟悉的丑恶嘴脸啊，既有着人性的劣点，就自然也有着人性的弱点，这是多么让人安心的认知。说到底，喰种对我来说没有陌生到让我恐惧的地步。”
而他们那异于常人的武力也并不会让他觉得可怕，他又不会死。
“所以，同样作为几十亿的人类中的异类，喰种这边才更合适我不是吗？”
尤其是，接受了同样作为一个异类的你的喰种群体。
金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玲央有一套自己独特的对事物的见解，且非常自信于自己的判断。
只是，少年在这里大谈人性的口吻让他觉得有点异样。那种言语之中透露出的置身事外的感觉……
“那你呢……？”他问了。
喰种是“人“的话……
“那你，把自己……你这样的存在，放在什么位置……？”
“我？”
玲央平淡的眨眨眼。
“我是亚人啊。”
***
死亡赋予生命意义。
那么不会死的话，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
无惧疼痛与死亡。
有记忆以来他一秒钟的人类都没有当过。
他是，天生的亚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甲虫”与“独角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