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前任》院幽

12、退缩的胆小鬼

　　正在心里埋怨周昀森的施然，听到这句话，立马猛地抬起头看向了任知鱼。整个录制现场都因为任知鱼的这句话静默了三秒。
　　三秒后，见无人应答，任知鱼又重复道：“我也想选施然。”
　　周昀森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施然十分震惊地盯着任知鱼，而任知鱼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现场的气氛刹那间有些微妙，如果是往日，身为气氛担当的施然早就出来打圆场了，可现在施然自己成了主角，脑子里一片空白。
　　终于，反应过来的尹桥接替了施然打圆场的角色，他笑着站到了三人之间，想尽量把气氛弄得轻松些，他像主持人一般说道：“哇，这是我们节目第一次将要出现选择的情况啊，那刚才森哥已经说了他想选择施然做任务搭档的原因，那么你呢，知鱼，你是为什么想要选施然做任务搭档呢？”
　　尹桥刻意强调了“任务搭档”这个词，试图将这个环节所带来的别扭感消除一些。
　　而作为这尴尬场景的始作俑者的任知鱼，听到尹桥的问题后，自如地答道：“因为上一站我经常跟沈歆搭档，虽然沈歆是个挺好的搭档，但旅行的意义就在于不断的更新以及变换吧。所以这一次我想换一下，因为我想跟其他人的关系也变得更亲近一些。”
　　任知鱼虽然有时候是直接又古怪，但关键场合说起场面话来，也是丝毫不含糊，说了个适当理由的同时，还照顾了一下没被选到的沈歆的感受，施然有一瞬间都怀疑任知鱼被周昀森附身。
　　“看来双方的理由都很充分啊，”采访完两个待选选手后，尹桥看向了施然，问道，“那施然，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啊？我？”施然有些慌乱，总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尴尬”二字，“我……”
　　正当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周昀森忽然打断了她，“那既然这样，我还是选沈歆吧。”
　　剧情急转直下，施然瞪大眼睛望着周昀森，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节目播出时不断砸向自己的弹幕和口水。周昀森走到了沈歆身边，作出一副刚才都是开玩笑的表情，说道：“那我想，我和沈歆一组，施然和知鱼一组，这样刚好。”
　　周昀森的行为令所有人都有些不解，大家都还没消化好眼前的一切。施然觉得，自己在刚才五分钟里的心里波动比过去二十多年的任何时候都要剧烈，就像坐过山车似的。
　　施然望着周昀森，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反悔，而周昀森却并没有看向施然。面对刚才的变故，周昀森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对着镜头，又是那种程式化的笑容。
　　忽然，一直站在施然身边的任知鱼俯身在施然耳旁，悄声说道：“他是怕你待会儿不选他吗？”
　　施然回头瞪了任知鱼一眼，示意他别再多话。
　　另一边，突然也成为主角的沈歆却有些不高兴，半开玩笑地说：“昀森哥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把我当备胎呀？哼！”
　　沈歆带点孩子气的撒娇意味，让现场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尹桥见状，也赶紧趁机调侃了一下周昀森和沈歆，终于成功度过危机。
　　周昀森被沈歆的稚气逗笑了，他摸了一下沈歆的头，说：“什么备胎呀，你小小年纪想得还挺多，你看你，又聪明又漂亮又元气，怎么会是第二选择呢，你还有没有自知之明了？”
　　周昀森也很会说漂亮话，一下就把沈歆说得眉开眼笑，“哈哈哈，再多夸几句呗，昀森哥……”
　　一个尴尬的环节终于结束了，施然自然和任知鱼成了一组。
　　按理说这是最好的结果，可回酒店的路上，施然总觉得心里闷闷的，却又说不上为什么难受。
　　回去的路上，沈歆坐在施然旁边，或许是飞机坐累了，又或许是刚才的剧情太刺激，一向多话的沈歆现在都没什么话，车上的其他人也都东倒西歪的，很安静。
　　忽然，施然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是任知鱼发来的微信。
　　“如果刚才真让你选，你选谁？”
　　施然看着这个问题，有些头疼，她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而且，她现在已经没必要做这个选择了。于是她便如实回复道：“别问了，我不知道。”
　　过了一分钟，任知鱼又回复道：“我想，其实恐怕刚才真让你选，你也不一定会选他，可他主动放弃了，你心里又不开心，对吧？”
　　任知鱼又在自作主张猜测自己的心思，施然觉得有些烦躁，狠狠地按屏幕打字，似乎要把气撒在手机身上：“能不能不要总是对我瞎揣测，我跟你才认识几天？”
　　满打满算也就十天，甚至之前的九天都不太熟。施然觉得很奇怪，任知鱼是第一个，自己认识这么短时间，就对他如此随意甚至称得上是没礼貌说话的人。更神奇的是，越这样对待，便越觉得与他亲近。
　　“好，我不猜。但你轻点儿，别把手机按坏了。”任知鱼回复道。
　　看着这条回复，施然甚至都能想象到任知鱼后面在一脸意味深长地观察着自己的模样。施然正想气愤地把手机锁屏，心里忽然又对任知鱼产生了一个疑问，于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了情绪，在聊天框里继续输入道：“那你呢，你为什么突然要选我？”
　　这次回复的等待时间很长，大概过了两分钟，任知鱼才回复道：“与前任相处哪能轻松自在呢，我不想你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这句话突然很温柔，施然望着手机屏幕，愣住了。其实也不到水深火热的程度，可每次与周昀森相处，确实会令施然压力很大，任知鱼看来是识破了这一点。
　　施然心里的疑问终于消除，可她对待任知鱼的“好心”，还是说不出来什么好话，“可你刚才说为什么要选我的那番话真的太假了，不过情商还挺高的，我真没看出来你还会说漂亮话呢。”
　　施然本只是随口一提，可任知鱼却回复道：“我跟周昀森学的，他每时每刻都那么完美，完美得像一个假人似的，就刚才突然改选沈歆的时候失态了一点。”
　　“……”
　　世界上有一种感情叫“我说得，别人说不得”，这种感情的建立对象通常是母校或家乡，但施然觉得，自己突然对周昀森也有了这种感情。所以，当看见任知鱼如此直白地说周昀森“假”时，施然心里不是感到解气，而是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真人秀当然会有剧本的成分在，如果真的有剧本，那也周昀森拿的剧本大概就是“暖男，绅士，情商高，温柔”这样的所有人都喜欢，即使不喜欢也不会讨厌的类型。但其实周昀森还有很多面，他偶尔也幼稚，毒舌，冲动，霸道，曾经每当捕捉到周昀森这些面时，施然总感觉很幸福。她想，她拥有的周昀森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鲜活的周昀森，有优点也有缺点，不是贴着标签在货架上售卖的产品，而是一个多面又立体的人。
　　只不过，在这种打着真实的旗号，却被无数观众要求明星表现完美的真人秀上，周昀森作为焦点，自然会下意识地放大自己的优点，而藏起自己的情绪，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也是他的职业操守。对于施然来说，这样的周昀森，或许不够真实，但她理解，也接受。
　　于是，施然直接按了锁屏键，没再回复任知鱼。
　　任知鱼有时候有些神经质，只认定自己的想象，反而忽略了真实，懂他的人或许会明白他的“艺术”，但施然觉得，自己显然不是那个人。
　　回到酒店，天已经黑了。这间公寓式酒店是来这里之前，程礼曼在网上预订的，也是这一站所有人要一直住的地方。程礼曼预订了两个两室一厅的房间，男生女生分开住。房间分配还是和上一站的一样。
　　明明已经在飞机上睡了很久，可施然还是觉得很累，洗漱完躺上床，几乎立刻就要睡着。
　　可施然有个睡前玩手机的习惯，即使再累，也会检查一下手机有没有新的消息。所以，施然现在虽然已经眼皮打架，还是顽强地拿起了手机。
　　只见锁屏上赫然是新来的微信消息。
　　“周昀森：[语音] 刚刚”，看到这一排小字，施然迷糊中一个激灵，马上清醒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施然下意识看向了卧室里的摄像机，心虚得赶紧锁了屏。施然刚洗完澡，正好没带麦克风，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溜进厕所，坐在马桶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机。
　　这段语音竟然长达20秒，施然吞了口口水，有些紧张。
　　他会说什么呢？施然一边想着，一边把手机音量调到最低，然后点开了语音，把手机扬声器贴在耳边。
　　可三秒过去，并没有任何声音，施然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只见屏幕里显示语音正在播放，于是施然小心地把音量调高了一格，继续贴在耳边听。
　　又过了五秒，终于有声音，可并不是人声，而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施然顿觉诡异，差点怀疑是午夜凶铃。
　　再过了五秒，施然终于听到有人呼吸的声音，凭呼吸声的节奏施然就听出是周昀森，于是她终于放心听了下去。
　　“我……施然，其实我……唉……”周昀森终于开口说话。
　　20秒的语音戛然而止。
　　其实我……什么？施然没听明白，正想问周昀森是什么意思，只见屏幕上的语音消息已经变成了“周昀森撤回了一条消息”。
　　微信最迟能撤回两分钟前发送的消息，刚才施然刚打开手机就恰巧看到了周昀森的消息，再以最快的速度听完，整个过程的确不超过两分钟。
　　“其实你什么？你想说什么？”施然打好了这行字，看见周昀森撤回消息的提示，便又犹豫了，然后一个一个地删掉了这行字，改写道：“你撤回了什么？”
　　“没什么，发错了。”周昀森回复道。
　　看着这句话，施然紧张期待的心情顿时消散了，她觉得有些好笑，又想到下午周昀森最后关头弃选的决定，施然忽然觉得自己又捕捉到了周昀森的一个不为人知的一面，那就是：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