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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8岁那年第一次遇见霍小路,当时还不甚在意,不知为何,时间越,那时的画面就越清晰。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将它看作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注定。
      那时的霍小路个子超矮,看上去根本不像个8岁的孩子,仅从身高上判断的话,他更像是一个6、7岁的孩童,所以高他半头的我,毫无愧色的让早我出生22天的霍小路唤我做姐姐,这一叫就是好多年。
      初中的时候与霍小路分在同一个班级,那时的他,棱角稍有分明,但仍不能摆脱这个年龄应有的稚气,看起来健康又有活力,所以,即使是这样一个不知感情为何物的年龄时,霍小路就已经开始收到不同年级女生的情书。放学的时候,他就会摇着那些粉红色的信笺笑呵呵的对我说:“姐姐,要加油啊!”我那时还常常借此取笑他为翩翩公子浪荡少年什么的,他也不还嘴,只是笑。一开始,他还会一封一封的拿去看,然后再用水蓝色的信纸逐一的回复,内容无非是什么作同学作朋友之类委婉的拒绝词,我想他那一手飘逸俊秀的好字,就是在那个时候练成的。后来,他看烦了那些看似繁华锦绣,实则千篇一律的情信,便会在回家的路上将那些信笺生硬的抛给我说:“姐姐,这些东西你帮我处理掉吧!被老爸看到的话又是一场麻烦”。初二的时候,我开始接收那些女孩子写给他的情书,一封又一封,不同的笔迹,同样的心事。每每吃完晚饭,作完功课,我就会关上房门,开启台灯,印着昏黄的灯光去看那些女孩子温柔缠绵的心事。那一页又一页在纸上诉说的衷肠,成了我那时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很好奇他为什么没有接纳这其中的任何一位女孩子,一位其中并不乏优秀出众的女孩子。但不知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问出口。
      初三那一年,面对升学的重压,霍小路收拾起贪玩的心,重新坐在课桌前认认真真的读书,优秀的分数不到一个学期便跃然于纸上,直让各科老师惊呆,称他为怪才。
      中考的时候,他以正中入取线的分数与我一同迈入市重点的大门,报名的那一天早晨,天气很晴朗,有轻柔的风从远处吹过,阳光细细密密的分布在每一个角落,街边的柳枝一荡一荡的,有着说不出的舒适感。在即将迈出家门口的那一刹那,霍小路在楼下不耐烦的催促我:“步忧,你快点”。他的声音洪亮浑厚,惊的我浑身一震,走出楼口,看到他正靠在一辆崭新的单车上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手指,阳光以最恰当的角度倾斜下来,打在他清俊的侧脸,初中时的稚气早已消退,现在看过去,完全是一个阳光少年,目光清澈,神色悠然。我看着他想:是什么时候呢?是什么时候,那个终日跟在我身后的小男孩成长为一个如此优质的少年了呢!就在我胡思乱想间,霍小路看到了我,不耐烦的说:“你们女生就是麻烦。”我没有言语,他用手在我面前摆了一下,说:“看什么呢你?”我仰头看他说:“是什么时候,你高出我这么许多?”他扬起头,骄傲的说:“初中的时候就比你高了。”说完他轻松的将车尾甩给我,又拍了拍车后座看着我。我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图。他无奈的说:“坐啊,学校那么远,难道你要用走的?”就这样,高中报名的那一天,我坐在霍小路的身后,让他载着我穿越了大半个城市的风景,开始了我们的高中生活。
      军训的日子是我从未体会过的艰辛,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集体,霍小路没有与我分在同一个班级,每次都只是远远的看到他在自己的班级的方阵里喊口号,很精神的样子,我们也突破了历史记录,长达一个星期没有说过话。军训结束的那一天,天空中下着零星的细雨,我原以为霍小路会在校门口等我,但他没有,我赌气没有坐车,而是拎着书包在雨中慢慢往家走。街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行人,只剩下一辆又一辆闪着雨刷的汽车驶过,当行人指示灯亮起时,有一辆汽车按着响亮的笛声擦着我的胳膊急驰而过,那个违规的司机还恶狠狠的蹬了我一眼,嘴里不知在咒骂着什么。我看着那辆汽车消失在街头,迟迟没有移步。不只何时身旁突然传来声音:“步忧,是你吧!”我扭头看到我旁边正站着一个长相颇为熟悉的面庞,
      个子高高的,皮肤隐隐发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那人伸出手臂,将雨伞分我一半,容不得我有什么反应的时候,我已被他牵到马路对面。他转过身,低头看着我,温和的微笑,看起来踏实又稳重。他说:“我是肖将,同一个班的啊,不记得了吗?”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眼熟,原来是新班级的体委。他好心送我回家。快到楼下时,我看到站在楼门口四处闲望的霍小路,他看到我和肖将后不可思议的一怔,就什么也没说的转身上楼。肖将不明所以,冲我尴尬的一笑。我赶忙解释说:“他是我邻居。”说到这,我又意识到我没必要对一个不熟的人解释这么多,便没在说什么。肖将看出我的心思,没在讲什么,有礼貌的摆摆手后径直走开。那一天,我感觉一切都糟透了,无论是天气,还是心情。
      军训结束后休假的那几天,我把自己闷在家里赖在床上看电视,霍小路找我出去打羽毛球,我也没好气的推掉了。到是肖将不知道从哪里弄到我的电话打了来,我跟他东拉西扯了一个多钟头,其实也不是聊,只是我一个人在不停的说,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肖将就在电话那头静静的听,偶尔会‘恩’‘啊’的回应一下。放下电话,心情豁然开朗,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倒在床上睡觉。那一觉,竟是那几天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高中的生活枯燥无趣,同学间的课间话题除了成绩就是那些充斥在校园每一个角落的花边新闻。不是某某同某某有点暧昧,就是某某暗恋某某。霍小路不负众望,又一次成为了高中部的新闻人物。每当我拿这些唠叨他时,他就会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不以为然的说:“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必大惊小怪的。”我问他:“那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他很痛快的回答说:“有”我心中瞬间有一丝古怪的感觉,但很快就被跟更深一层的好奇所覆盖。“是谁?”霍小路故弄玄虚的说:“不告诉你!”我嘴硬的回道:“谁希罕知道。”
      第一次月考之后,我的成绩依旧在中等偏上的位置,而最让我不可思议的是霍小路竟然风风火火的杀进年级了前10,连他的班主任都着实下了一跳。霍小路在我面前炫耀说:“看,我强吧!”我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看着他这个样子,我竟将我原本准备告诉他的话咽了回去。那就是我对肖将产生了好感,很强烈的好感,是我过去十几年都不曾有过的悸动。我与霍小路向来是无话不谈的,但这一次却对他支字未提。不是不说。是不知道从何开口,我想这也是霍小路同样不告诉我他喜欢的人是谁的原因吧!
      第二次月考后,我成功的与肖将走到了一起。说起来很巧,那些天,他常常出现在我常去的那家KFC中,自然的我们就会坐在一起闲聊,从时事政治聊到班级的琐事。肖将与霍小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肖将沉着稳重,霍小路开朗好动。做起事来,肖将更是认真谨慎,不似霍小路那般风风火火,毛毛燥燥的。跟肖将在一起时,我的心里很舒服安稳,波澜不惊的。他就像一座山,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可以坚定他的方向。他让我心动也让我心安,我想我就是需要这样的男子做我的依靠。
      既然在一起,那一定是瞒不住了。我把肖将带到霍小路面前时,他依旧是一贯的笑呵呵的样子说:“肖将是吧,久仰久仰。”他那天的笑容让我觉得格外的陌生,肖将倒没觉察出什么,还跟我说,他觉得霍小路是一个很棒的人。我撇撇嘴,不置一词。
      二年级的时候文理分科,我屹然挺进文科班,肖将犹豫的一下还是选择了理科班。我理解他,毕竟,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前途是不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倒是霍小路的选择让我大跌眼镜,文理分班那天,他拎着个书包晃晃悠悠的就进了我班,旁若无人的坐到了我的后坐。在我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时候,他嚣张的冲我伸出了两个指头,做了个成功的手势。后来听说,他班的班主任是下了大力气,苦口婆心的劝他学理。自然的,以他的成绩,他的头脑,学理是最合适的选择。到了高三,即使不用十分上进也可以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的,但霍小路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不顾学校,老师的阻拦,大咧咧的就闯到了我们文科班。然后——我们又成了同班同学。
      虽说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男女生的智商有差别一说,但到了高中以后,学习上的吃力,以及成绩上的力不从心,已经让我不得不让我承认这个我不想承认的观点。尤其是在文科班遇上霍小路以后,事实摆在我面前,更由不得我不承认,同样的年史表,他大略看个二、三遍,便能分毫不差的默写出来,而我则需要开夜车到很晚才能搞定。所以我常指着他的脑袋骂他是只猪,这么好的脑子不去学理,偏挤到文科班来瞎混,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而他就摆出一副是我愿意,你奈我何的欠扁模样来气我,真是让我越看越气。
      人说距离产生美,这话一点没错,我和肖将虽然不在同一个班,不能朝夕相处,可是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最让我感动的是情人节那天,我重感冒在家养病,不能出去见他。晚上,我抱着被子窝在窗前,看窗外冰天雪地,假惺惺的在那里多愁善感时,肖将给我打来电话,他问我在哪里,我告诉他我正在家里看外面的雪景。他说:“你等等,不要动”然后我就只能听到电话那头不时发出细碎的动静,我屏住呼吸去听,也听不他究竟在干什么。大约过了二三分钟左右,他终于说:“还在吗?”我答应着:“还在”。他停顿的一下说:“抬起头,看好了,三,二,一。”随着他口中的一刚说完,天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烟火,我记我曾经跟她说过,我很喜欢看烟火,只可惜一年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看的到,没想到他还记得。我仰着头使劲的看,拼命的看。这是属于我的烟花,为我一个人而绽放的烟花,我要记住它,永永远远的记住它。那天我哭了,任幸福的泪水覆盖我的脸颊。我还记得烟火放完以后,肖将走出来,仰起头冲着我用一贯温和的声音说:“步忧,祝我们情人节快乐。你开心吗?”我忍住泪,拼命的点着头。那个情人节成为了我人生中的一段经典,但却没能成为永恒。
      二年级的期末考,我破天荒的考进了年级大榜的前三十。父亲开心之余,大手一挥买了台笔记本送给我做为奖励。我的这个现象,击破了老师们口中的什么高中生谈恋爱必定是先情场得意,后考场失意,复而情场考场都失意的不败公式。我和肖将的成绩更是让那些准备拿我们当反面典型的夫子们哑口无言。
      暑假没事的时候,我就在网上同霍小路聊天,他家很早以前就安了电脑,所以他打字的速度远胜于我,每每聊着聊着,他就抱怨我打字速度太慢,他都要等的昏昏欲睡了,还会时不时的发几张睡着了的小猪的卡通图片,惹我发笑。偶然想起他曾说过他有喜欢的人了,便好奇的问起了此事,.那时我和肖将已经相处了一年多,感情基于稳定,我便希望霍小路可以找到一个好女孩,不要一天到晚总是没心没肺,无所事事的样子.可是当我把话题发过去之后,霍小路那边长时间的沉默,让我陡然萌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
      高三那一年,成绩起起伏伏的,报考的时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最后报了一个不是十分理想的学校,不为别的,只是不想复读在来一次.肖将与我报了同一座城市略好一点的学校.我知道,他原是想一心进京的,我不知道他在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时候,内心深处究竟有着怎样的挣扎.交志愿的那天,他看出了我的愧疚,他看着我用一贯的包容与宠溺的口气说: “当初没与你一同报文科班,总感觉抱歉,这就算是补偿吧”.说完他笑笑,温和的看着我.可他眼底的那丝牵强还是被我补捉到了.我看着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将来一定一定不可以负他,因为他为我做了太多.而霍小路成功进京,霍家把他的升学宴办的颇有排场,饭局上,霍小路给倒酒,他那时已经有了五,六分的醉意,他指着我对肖将说: “肖将,你可得把步忧给我照顾好了,不然我从北京飞过去找你算帐”.肖将接过我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后端着空掉的杯子说: “一定”.
      饭局结束的之后,我们等人都走净才出饭店门口.霍小路站在门口,脸色通红,微有酒气.不想也知道他被人灌了不少.他看到我和肖将,招呼我们过去.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很刺眼,让人有一种虚幻的感觉.霍小路一身白衣,在阳光下更觉醒目.背靠在酒店门口的石柱上,悠闲的气质都被烘托出来.我看着他,以我对他绝对的了解,我知道他已经醉到不行了.他口齿不清的说: “肖将,我告诉你一件事”.肖将耐心的说: “好,我听着”.霍小路摇了摇歪歪的身子说: “我喜欢步忧”.他话音刚落,我的脑子就一片空白,只是傻傻的看着肖将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倒是肖将异常平静的说: “我知道”.霍小路看着他,许久,一下子笑了.然后立起身歪歪斜斜的走回了饭店.等他完全走进去后,肖将转过身拉着我的手说: “走吧,他醉了,不用等他了”.
      之后的假期,无所顾及的疯玩,恨不得把三年的压抑都玩没了.霍小路依旧没心没肺的到我家找我,像是酒后失忆,不记得他说过的话了.肖将也没有什么态度,还是接纳的样子.那天的事,我们三个很有默契的谁也不曾提起,可我不知道,霍小路到底还记不记的那天的事情,我希望他是忘记的.因为在很多个瞬间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八月底,霍小路开学,临行的那天,听说有很多人去送,我没有去.母亲回来说他最后要走时还在问她我在哪里.母亲不解的问我为什么没去.我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大学生活平淡如水,肖将对我依旧如故,将我的衣食起居照顾的无微不至,引得室友们大呼他为绝种好男生,然后再以他为例各自回去教育男朋友.可是我总是觉得生活中少了什么,很不习惯.我开始看张爱玲的小说,看那些支离破碎的爱情,我的生活也开始像她笔下的那些女主角一样颓唐了起来,整日整日的窝在寝室里不出去,越看越对爱情没信心,对肖将没信心,对自己没信心.
      一天,打开笔记本,正好霍小路在线.,便与他东一句西一句的扯了起来,聊到了近来对张爱玲的喜爱,他就说像我这样被幸福包围的小女人不该看张爱玲,会影响情绪,应该去看琼瑶的东西,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他的这一凡话招来我大大的取笑,笑他格调太低,不懂文学,难不成让我一中文系的学生去看[还珠格格]?他就说我就是幸福日子过多了,无病呻吟.后来又聊了一些关于他那边大学的情况和明星的花边新闻,都是些很轻松的话题,我们好象又回到了小时侯,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取笑,互不相让,但心境却比小时侯沉重了许多.
      周日陪肖将买衣服,路过书店,拉着他进去转了一圈,最后选了一套张爱玲的精选集,付帐的时候,肖将疑惑的问: “不是都有一套了吗?”我说: “买来送人的,看起来有品位吧!”他宠溺笑笑,牵着我的手走出书店.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邮局,把那套书邮给了霍小路.我甚至可以想象霍小路收到这套书时无可奈何的样子,我笑出了声音.可是,我刚回到寝食,就收到了北京邮来的邮包,打开一看,是一整套琼瑶系列,我看着那么一大摞子的书散放在桌子上,又好气又好笑的,不知道该做怎样的表情.
      寒假回家过年,肖将有意将我介绍给他的父母,我用各种理由搪塞着没去,肖将很疼我,没有在勉强我.年初一,霍小路到我家拜年,他是我爸妈从小看到大的,没有过分的寒暄,他便像自家人一样的在我家晃,我忙着看电视没空理他,他就一个人在弄我的本本,帮我把系统进行了升级,又打了会儿游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跑了出去,出了我家.没一会儿工夫竟又回来了,这一次,他抱来了一摞书到我房间,说: “这个,我不看,放我那可惜了,你留着吧!”是那套张爱玲的精选集,看上去崭新如初.我估计这些书他是翻都没翻过的.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说: “我有一种想要掐死你的冲动!”霍小路又摆出他一贯的无赖架势回应我.我恨恨的看着他对自己说,此时不扁,更待何时.
      正月十五,按往例,市政府门口有灯展,场面还是人山人海的爆满.前脚挨着后脚,连个转身的多余的地方都没有.肖将将我护在怀中,防止我被挤到.花灯没有什么新意,看了几眼就觉的腻了.我吵着口渴,肖奖将我护到一个花灯底下叮嘱我在这里老实的等他回来,我乖乖的点头,等他一转身我便东张西望起来,刚好有一个阿姨要拍照,要我让地方,我腾开地方,本想着等她拍完我再站回去,每想到,我刚迈入人群,便不由自主的随着人潮走动,根本容不得我向后在走一步.我身子虽然向前走,头却不时的往回看.无意间,在另一个花灯下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没有多想,冲他喊了过去,他向着我的方向茫然的看了过来.那一刻,斑斓的灯光印在他的脸上,那番景象让我脑里瞬间划过那句早已被人视为烂俗的经典诗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面对川流不息的人群,霍小路草草的看了几眼后,就回过身去看花灯,并没有看到我.我刚要向他的方向走过去,却不想胳膊就被什么牵住了,扭头一看,是肖将,他拿着水微有焦急的说: “人这么多,还不听话,走散了叫我上哪里找你”?说完,又将我护在身旁,我刚想告诉他霍小路也在那边,但一回头,花灯下的身影却消失不见,踪影全无.肖将看出我的异常,问: “怎么了”?我又环顾一下四周,依旧没有看到霍小路的影子,冲肖将笑笑说: “人好多,头晕”.肖将微微的叹息说: “那就不要看了,我送你回家吧?”我掩盖心中那么一丝丝的失落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肖将一直握着我的手没有松开过,我莫名突生一种想要挣脱的念头,但看着他又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他还是一贯的样子,不温不火的,看不出情绪,在把我送到楼下即将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我,却又什么都不说,过了好久,他看着我认真的说: “步忧,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他的目光隐含着难以言喻情绪,面色微露悲伤.他从未这样过,看着他这个样子,我一时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们两个人就僵在那里许久.谁也没有动.最后还是肖将调整好情绪,勉强露出笑容说: “很晚了,上去吧. ”然后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我感受到源于他内心的不安,很深的不安.是什么事让一向沉着冷静的他都显现出了如此焦虑的神情?在那之后,肖将的不安日甚一日,心事仿佛也是一天重似一天,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对我依旧温存,千依百顺的无可挑剔。明知道问也问不出,便没在多问。日子一天比一天烦躁,吃饭的时候,无意间感叹的一句人活着真没劲,吓了父母好大的一跳。
      大学二年级开始,肖将不知为什么一气打了3份工,他又有考研的打算,时间排的满满的。我常常几天都看不见他一面。偶尔一起出去吃饭,他也不怎么吃,只是坐在对面看着我,替我夹菜,嘱咐我要多吃,要注意身体,我抱怨说:“你都不陪我,还说这些做什么!”他就会一脸的歉意,让我都不好意思在为难他了。
      时间悠悠荡荡的晃到了大二下半,霍小路突然发了一封E-mail给我,打开来开,无非是一些他们学校近来发生奇闻怪事,无聊的要命。我正奇怪他怎么会想起发这样一封信给我的时候,信尾的内容却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告诉我,他恋爱了,同一个学校外语系的一个女孩,还发了他和那女孩的合照来,是一个极为清秀的女孩子,两个人在一起很匹配的样子。我关掉E-mail,心想:这小子终于谈恋爱了。可心里却却隐隐发堵,说不清的难受。晚上被室友拉出去吃饭,回来得时候,在一楼被守卫大妈叫住,说有一个人等了我好久,我跟她去了守卫室,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的相貌与神情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原由。她也看向我,将我上下仔细的大量一凡后,淡漠的说:“步忧吗?我是肖将的母亲。”
      那天晚上回到寝室,我毫无顾及的扑到床上嚎啕大哭,根本顾不上什么形象气质的,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任泪水决堤。
      大一那一年的寒假,肖将的父母将一个领导的姑娘领到他面前,其意思不言而喻。肖将没有反应,让那个女孩子很下不来台,肖将的父亲一气之下宣布,如果肖将执意与我在一起,那么他以后的学费,生活费自行解决。这本是一时的气话,没想到那以后肖将居然真的没在向家里要一分钱,也赌气没在回过家。肖将的母亲虽然来见我,给我讲了这些事,却没讲她的来意,我也没有心情再去猜测些什么,怪不得他要打几分工,怪不得他会有那么深的不安,怪不得他越来越焦虑。他一个人抗下那么多,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第二天,我因为发高烧昏迷不醒,被送进了医院,高烧39℃不下,直逼40℃。吊瓶打了几瓶也不见效,检查来检查去的,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吓的个别人以为我得了变异的非典。昏昏沉沉的烧了三天,意识稍微清醒一些,体温降至38.5℃,手背上仍扎着点滴。肖将守在我旁边,黑黑的眼圈,疲惫的神情,护士说他已经守了我一天一夜了,邻床的一个女孩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我看着他,眼泪止不住的流,他在一旁安慰我说:“没事,没事。”我一边哭一边想本应该我安慰他,怎么到最后又成了他安慰我了?
      38.5℃烧了一个礼拜也不见降温的趋势,我终日躺在床上将自己烧的暖暖呼呼的倒也没有什么感觉,倒是把肖将吓的团团转,一天往我的主治大夫那里跑十几次,弄的每次查房的时,那个大夫看到我时的脸色总是铁青铁青的。肖将把打的工停的停,辞的辞,连课也不上的陪着我,撵都撵不走。本来这学期他的导员要发展他为党员的,我这一病,什么都没了。他倒是想的开,说:“以后入党的机会还有很多,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但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段的,我可就什么机会都没了。”这么多年,这是肖将第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他总是做的比说的多,感动之余,一丝愧疚涌上心头,我问他怎么就这么不顾一切的认定了我,他就跟我说,在他初中的时候,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数学比赛,在指定的考点待考的时候,他不经意的看到一个站在人群之外的女生,冷然的等待着考试,不耐烦的看着天气,那抬头与低首的瞬间神情,让他永远也忘不了。一见钟情也不过如此,在那之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没在见过那个女孩子,直到升上高中,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也就是我。那时他便认定,我们之间的再次相遇,决不可能是巧合,一定上天意。可是我却对那场考试,对肖将,全然没有一点印象。肖将把那一次的遇见视做命中注定,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幸运。
      听肖将说我昏迷的时候,他妈妈来看过我,说他爸爸已经妥协,让他暑假带我见他。肖将将我抱在怀里,用下巴抵着我的额头,开心的讲着这一切。我知道这一次,他不再是强颜欢笑,而是真真切切的打从心里开心,可是我,见他开心虽然欣慰,却怎样都笑不出来。
      又过了一个星期,体温仍不见下,医生也有些慌了,怕这样下去身体要烧坏的,可又查不出病因来,倒是那个年长的护士在给我换吊瓶的时候,一语道破玄机。她一边收拾医用器具一边说:“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要是心病,那可就难医了。”肖将坐在床边,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祥装看窗外的风景,躲避开了他的目光。
      第二天一早,我睡的正香,突然感觉到额头一阵冰凉,睁开眼睛,居然看到霍小路站在床边。我吃惊的问他:“你怎么在这?”他说:“是肖将昨天打电话告诉我你病了大半个月了,我就来看看。”我惊讶:“那你不是连夜赶过来的?”霍小路看着吊瓶,用轻松的口气说:“还好啦,在飞机上还睡了一下下。”我看了看四周问:“肖将呢?”霍小路说:“我让他回去休息去了,他看上去有些心力交粹的。”他低下头看着我说:“步忧,我是专程来看你的,你可要记住。”之后的三天都是霍小路在陪我,下棋,玩牌,聊天,像小时一样在受到我的嘲笑后,只是笑笑并不还嘴。而我体温也奇迹般的恢复正常了。别人都说我这病来的怪,去的也怪。我牵牵嘴角,没说什么。病好了,送走了霍小路。我始终不能忘记霍小路在机场临走时对我说的那句话:“步忧,你觉得心动的就一定是爱情吗?”他没有等我的回答就离去了。我回到寝室,把这个问题转问给我一个室友。她是一个情场老手,她说:“心动当然是爱情,但心动往往只是一时的迷惑,美好却短暂。最终还是要回归现实的。可是,这只是其中一种情况。就好像有些人你也许从未刻意的去在意,但他却在俏无声息中溶入你的世界,这也是爱情,而且更为深刻。”我说:“那如果这两种同时出现,该怎么办?”室友无奈的说她迄今为止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无法给我答案。她也许察觉出了什么,善意的劝告我说:“还会有另一种情况,就是习惯。步忧,你已经习惯了肖将在你身边,在外人看来,你已足够幸福,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开始不自觉的躲避肖将,我开始让自己不要总去想霍小路。我每天认认真真的上课听讲,没事的时候就去图书馆看书,关掉手机,不出校门,不碰电脑。封了自己的心和大脑,我不敢去触碰心底的那片角落,那里纷乱如麻,而我却没有传说中的那把快刀来斩落它们。我甚至希望我的生活中从没有出现过这两个人,那样,我想我会快乐许多。
      临近期末的时候,肖将在图书馆找到了我,我和他对坐在角落里沉默,肖将双手交握的放在桌子上,望着别处说:“就这样吧!从新选择,在我和霍小路之间。”
      放假回家,肖将给我送到家门口,他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想好了的话,就给我打电话,随时开机。”我的手死死的握着行李箱上的手柄,直握的手心生疼。
      回到家,父母都不在。空荡荡的家,看的人手足无措。将行李放回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半梦半醒着,恍惚的看到8岁的霍小路,他很听话,从不与我争辩,他叫我姐姐。我看到肖将半掩难过的说:“从新选择,在我和霍小路之间。”机场的霍小路问我:“步忧,你觉得心动的就一定是爱情吗?”我从悲伤中清醒过来,脸上泪痕犹在。父母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父亲见我回家,亲自在厨房掌勺。母亲看见我说:“怎么哭了?”我用指间摸了摸脸上的冰凉说:“刚刚好象做了个悲伤的梦。”母亲说:“做梦哭好啊!梦里哭,现实中就会笑。”
      半个月后,霍小路从北京回来,他找我出去陪他买衣服。我和他并肩走在大街上,聊着城市的变化,我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只是陪他买衣服。在商场看衣服的时候,售衣小姐殷勤向我们介绍新款的情侣服,我们俩都装做没听见聊着天走开了。买完衣服回去的路上,霍小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我和肖将的情况。我没多说,只告诉他我和肖将闹了点别扭。他用劝慰的语气说:“肖将为你付出了太多,你不要太任性了,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脾气,忍受的了你。”我没有吱声,过了一会儿,他状似随意的说:“明年我会到上海实习,也许以后就不回来了。”我的心猛的一震,极力压抑情绪问他:“为什么有这个决定?”他停顿了一下说:“我女朋友是那里人,她想回去。”我说:“你很喜欢她?”他仿佛不愿在继续这个话题,但还是的回答了我:“她人很好,也是真的喜欢我,我不想辜负她。”我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问:“你觉的这样很好?”他停在我前面两步处,没有回头,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我喜欢的人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我错过了留住她的时机,与其强留后的伤害,不如在最美好的时候放手。”
      回到家里,心里隐约的像是想清了什么,却又不十分清晰。烦躁之余顺手从书价上抽出一本书来看,是那年送给霍小路的那套张爱玲全集中的一本,书皮还是崭新的,岁月却流过了许多年。随手一拨,拨到了《红玫瑰与白玫瑰》的中间部分,随便找了一行看了下去,一边看一边想:也许会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之间徘徊不决的,不仅仅只有男人而已。淡淡的叹了口气,放下书,到客厅去取了杯白水。回到屋子时,那本书展开在《红玫瑰与白玫瑰》的首页,书缝中赫然夹着一张不大的便条。奇怪的拿过来看,是霍小路那熟悉的字体,字迹很潦草随意,看来不像是刻意写下来夹在这里的。那是一句诗词,出自那位很有名却英年早逝的才子,纳兰性德[花木兰令]中的首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悲凉之气扑面而来,我开始意识到,在高中的时候,我是多么残忍的让霍小路面对我和肖将。我无法想象在他写下这几个字时的心境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我已经明白那时的他便已认清了事实,不在执着。不然,以他的达观的个性是绝不会写下这样凄凉无奈的感慨来。耳边想起霍小路最后的那句:与其强留后的伤害,不如在最美好的时候放手。一颗又一颗滚烫的泪珠大滴大滴的打在那片单薄的纸上,原来一直不明白的人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开学的前一天,我拨通了肖将的手机,我不知如何开口,最终还是落得沉默,肖将长长的舒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打电话给我了呢!”口气依旧是纵容加着宠溺。眼泪不争气的再次流出,止不住的流。我想就这一次吧!尽情的哭。
      忽然想起头几天在路上闲逛,看到路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对另一个个子比她小的小男孩生气的责骂。我走过去,原来是男孩子把球弄到树上了。我踮脚将球取下,送到小女孩怀中,微笑着说:“不要骂了,也许这个男孩子会是你将来喜欢的人呢!”那女孩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娇气的说:“才不会”。站在一旁的男孩目光明亮,眼睛大而有神,将来一定长的很漂亮。我伸手摸了摸他毛绒绒的头发。一丝感叹油然而生。我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如果没有勇气背离原有的生活,无法改变生活中的习惯,那么,就不要在挣扎,越是拼命挣扎,伤害就越深,作茧自缚的道理,自古流传。既然有能力让一个人幸福,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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