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爱人]Black Rosevil Ⅲ》二月萧瑟

80、chapter80

　　白虎会会长，明悦。

　　归飞瞪着面前的女人，手微微握成拳，又松开。
　　原来，这个女人一开始要的，就是白虎会。
　　呵——
　　杨义生真可怜。
　　活该。
　　她想到了姐姐的遗书。姐姐说，她所做的一起都是报应。

　　果真都是报应。

　　想着，归飞挺直腰。
　　腰复又弯了下去。
　　在整个事件中，她就是个作伪证的，目睹了那一切，却还是做了伪证。
　　黑龙说那个时候她还很小，很多事都不懂。但很事情和年龄无关，做了伪证就是做了伪证。

　　“黑龙先生，喝茶吗？”明悦开口。
　　“不用。我只是想来和新一任白虎会会长聊聊天。彼此还可以讲故事。”和拘束的归飞不同，黑龙选了个很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一脸惬意。

　　明悦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敬佩。“黑龙先生先请。”
　　“我要讲的故事发生在一次婚宴。其实新郎是我的宿敌，按理说他的婚礼我没有必要参加，更没有必要上份子钱。偏偏我两件事都做了。因为道上的都知道，当天的新娘不久前才死了老公。为什么不避嫌，要这么快和这样一个女人结婚，我很好奇。”

　　明悦笑着，也随意靠在沙发上，身姿优美而动人。
　　“似乎是很有趣的故事呢。”

　　黑龙冷笑着，故事继续。
　　他想不明白那位新郎为何选了那位新娘。更没有想到当天夜里有人行刺新郎。
　　那个行刺者，居然还是与他有一面之缘的女人。
　　他顺手收留了那个女人。

　　因为赌气，也因为好奇。更因为那一丝悸动。

　　与那个女人的相处很有趣，也曾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他和那个女人一道去大陆逛鸭店，却不小心撞上了国际刑警抓捕黑寡妇的成员，他莫名受了牵连，也受了伤。
　　“为什么要袭击我？为什么我受了伤后，那伙人又几次三番遭遇袭击。有趣的是，那些袭击我的人空抱着一颗要杀我的心，每一次却都只派出一两个袭击者。这到底是刺杀还是送人头？然后，我想到了一件事。”

　　明悦高高翘起一条腿，大腿修长，小腿纤细，腿型很美。笑容端庄而优雅。

　　“证人保护计划。某个和黑寡妇有千万关系的女人，是污点证人。”

　　黑龙轻声说。
　　在缉捕重大犯人后，为了定罪，有时候会启用污点证人。有些污点证人的处境非常危险。警方便会予以保护。
　　所以黑龙之前对慕斯说，有些事是破案。
　　而有些事，是政治。
　　这一次的事情，碰巧是政治。

　　“所以我想——如果，那个污点证人需要向她的首领证明自己无辜该如何做？那个污点证人为了向国际刑警证明自己归顺的决心又该如何做？想明白这一点，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我是完成某个污点证人心愿的最好的工具。”

　　归飞瞠目。
　　黑龙什么意思？

　　黑龙继续讲诉，语调不紧不慢。
　　“让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如果我是那个污点证人，看见仇人的妹妹和某个有一定能力的男人在一起，我一定会将那两个人利用个彻底！
　　“利用那个男人还有他手中的势力铲除自己的手下，再向自己的上峰证明自己在香港遇见了前所未有的敌人，也向国际刑警证明自己归顺的诚心。一箭三雕。
　　“不——一箭四雕，在毁灭自己的手下和表忠心的同时，她还可以毁掉仇人妹妹身边的那个男人——其实那个男人和她无冤无仇，不过是因为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万一国际刑警动作没有梦幻宫快，那个女人就可以让梦幻宫的人和那个男人杀个你死我活，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明悦只是笑。“可惜那个男人不蠢。”

　　“没错。可惜那个男人不是过去那些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蠢货。那个女人更没有料到的是，那个男人有位朋友有个正在国际刑警总部接受培训的女友。
　　“那个女人本打算借刀杀人，没有想到，刀和那人本也算是朋友。于是那个女人改了主意，在一家酒店，那个女人发动了对那个男人的最后袭击，国际刑警忽然出现，将那个女人的手下一网打尽。”

　　“好可怜的女人。”明悦悠然叹息，把玩着手指。
　　黑龙冷笑。“应该是好可怕的女人。”

　　归飞想明白了最重要的一环。
　　接下来的事情她自然明白了。
　　很自然抢过了话头。
　　“我懂了。黑龙先生回到了香港，在生日宴会上你和明悦小姐建立了联盟。黑龙先生不管明悦小姐杀杨义生的事情，而小姐你，也不能杀我。这就是你们的交易。”
　　她伸手，紧紧握住身边的黑龙的手。
　　“这也就是那天小猫放过我，明明说着只有她才能杀我，后来她却从未出现的原因。”

　　归飞又注意到黑龙和明悦看来颇有些无奈的眼神，却是笑了。
　　“两位，这间屋子就我们三个人——不，就我们四个人，还需要打哑谜吗？”
　　她头微微向上看了眼。以她的本事，自然是看不见那个人的。但她知道，那个人一定在这里。
　　“小猫。小猫一定在这间屋子。梦幻宫和黑寡妇的案犯应该已经被逮捕个七七八八了。但总有漏网之鱼，你们那种一流的杀手团体，一旦有漏网之鱼，即便只是一条，都能对你造成最恐怖的打击。所以，小猫绝不会离开你的身边。”

　　明悦冷笑。“看来你没那么蠢。”

　　归飞回以微笑，笑得却有些凄苦。“我要是真像您希望的那么蠢，我一定会在回到香港的第一天就拿着捡来的刀砍杨义生，而不是招惹上我身边这位大爷。”
　　黑龙只是一笑，笑容有挑逗的意味。“剩下的故事，归飞讲也不错。”

　　“但我想先听明悦小姐你的故事。明悦小姐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要是真像我想的那样蠢就好了。”明悦低喃，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说故事其实从三年前就开始了。
　　三年前，她终于逃脱了束缚，她当时脑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复仇。她要复仇。
　　有什么事情，比仇人死了更让人痛苦？

　　“两个小时……我再早两个小时到香港就能亲手杀了喻晓凤那个贱人！”她微笑着，说“贱人”这个词的时候，语调温柔得像是在召唤情郎。

　　归飞寒意顿起。到底要吃过多少苦，才习惯性地会用现在这样温柔的语调呼唤仇人？

　　明悦却还在继续说着。
　　“但我知道她有个妹妹，收拾不了姐姐，就收拾妹妹。那个妹妹没被姓杨的卖进欢场，也没在香港。那么，那个女孩在哪里。我查了很久，终于查到那个贱人把妹妹送去了国外。竟然还是一号生活的那个国家。真不知道喻晓凤那个贱人在想什么。”

　　归飞只是听着，她知道姐姐当时在想什么，但没有想过将事情真相说出口。有些事情是她们姐妹之间的事情。

　　“既然找到了，那个女孩也想回来，我就把她弄回来，如此而已。只是可惜，我本打算伪造她和姐夫偷情而死的证据，顺便再将她卖去最脏的窑】子。结果，那小丫头运气很好。”
　　归飞笑笑。“对，我运气好。”

　　“该你了。”

　　归飞定了定神。
　　后来——
　　“所以，黑龙花费大价钱让李乐薇拍下霍独尔杀人的视频。不是为了好玩儿，是为了留下证据——留证据给国际刑警，证明你根本不像他们所认为的那样乖巧。而霍独尔绑架我，是为了引出一号并逮捕，所以，龙王社的人才会来得这么快。这根本是你们联手演一出戏，目的就是逮捕一号。那个一号很麻烦？”

　　“对，因为他手中有不少梦幻宫的兵，那些蠢货，脑子里除了毒】品、女人就是一号。抓了一号，那群蠢货就算再能打，也打不了。”

　　原来如此。

　　“还有一点——三号，不是那个胖女人吧？”
　　“你说是谁？”明悦反问。
　　“小猫。我觉得小猫才是真正的三号。”

　　明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一丝一毫小猫的痕迹。
　　“你是怎么想到的？”

　　“霍独尔说的，他说我们连五号都对付不了，又怎么对付得了三号。当时三号已经在我们手中了，我认为而霍独尔的消息不应该这么闭塞，所以，我们抓的那个胖女人不是三号。还有谁？只有小猫了。其实我这个推断有很大的问题，但却又似乎是最合情合理的推断。”

　　明悦微笑着，算是承认归飞的说法。“你那个姐姐，当年若是将脑子留一半在男人和金钱之外的地方，我们家就不会受到牵连了。你不问，杨义生吗？”

　　归飞一开始来，是想要问杨义生的。
　　但她知道，明悦不会说。只是，她看着华丽的蜜月套房，想着杨义生辛苦攒下的家，这个时候，那个家所以属于杨义生的痕迹都应该被拆除了吧？杨义生很快就会彻底消失，包括他所存在的一切痕迹。
　　“有什么可问的？杨义生死了，你就可以接手他的一切，毕竟你是他合法的妻子。赌场，还有他这么多年多挣下的一切都是你的。”

　　“不是全部，百密一疏，他居然拿了不少给你。喻小姐心疼杨义生吗？”

　　归飞摇头，不心疼。她知道杨义生是做什么工作的，也知道杨义生是靠着什么发家的。不管是他对她很好，还是她忘了他对他的好，都不是他逃脱制裁的借口。
　　杨义生今日的遭遇，大约算是罪有应得。
　　但明悦不是执法者。

　　“何况——即便如此，即便他是坏人，他……依旧是我抚养我长大的那个人。”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都苏醒了。
　　如果依旧被尘封，或许她会幸福一些。
　　所谓的真相，不过是痛苦与左右为难。
　　“姐姐的事情……谢谢你放过我。”归飞起身，鞠躬。

　　明悦没有还礼，也没有让归飞站直。
　　她只是带着笑意，眼眸深处没有愤怒，唯有讨好。

　　归飞知道，这种讨好的神态不过是明悦的习惯。
　　既悲哀又绝望的习惯。

　　黑龙看不下去，拉着归飞坐下。
　　“我想知道，梦幻宫到底是什么地方？”

　　“梦幻宫啊……”明悦的目光飘向的很远的过去。“那是地狱。”
　　梦幻宫在战乱最频繁的国家。
　　选择那些地方是因为那些地方不会有太多好管闲事的警察。

　　那是男人的乐园，女人的地狱。不少当地的小军阀会带着手中的兵将来到那里，享受温柔的幻梦。
　　“温柔的幻梦？出得起钱的人才能享受。长得漂亮的才能去伺候那些有钱人。幸好，我长得很漂亮。”
　　被筛选一轮后，最漂亮，最有“能力”的女人会被选进“黑寡妇”。那些女人拿着新的身份，在有钱男人中穿梭。像最美的幻梦，在梦中，杀人夺财。

　　“明悦小姐不像杀过人的女人。”
　　“所以，我有一个影子。杀人如麻的影子。”

　　归飞知道，明悦说的是小猫。

　　黑龙笑着，接过话头。“说来，我朋友的那位警察小女友又没在香港了。逮捕1号后，她就不见了，说是出任务了。”
　　“嗯。这个任务筹备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应该可以一网打尽吧。”明悦笑着，脸上洋溢着幸福。

　　归飞第一次在这个女人脸上看见“幸福”。

　　黑龙却笑得很冷。“看来梦幻宫和黑寡妇都彻底没有了。那么，白虎会的新任会长，你又打算用什么和我龙王社斗？美丽的脸蛋，还是曼妙的身材？”
　　明悦依旧微笑着。

　　“杨义生和我斗了多年，始终占不到任何便宜。白虎会的整体实力远不如我龙王社。你为了获得国际刑警的支持，为了对梦幻宫和黑寡妇复仇，毁掉了小猫手中的所有能人，现在你身边只有小猫可以用。你想当污点证人，又为了报复杨义生杀了不少人，偏偏我这里又有高价买来的证据。我相信那些漏网之鱼也能想明白是谁害了自己。根本算是腹背受敌的你，又拿什么来和我斗？”

　　明悦终于开口。
　　“黑龙。你似乎忘了我们的承诺。”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定下的诺言，但明悦小姐似乎忘了——我答应不掺和你杀杨义生的事情，你答应不动归飞。我们两清。
　　“我协助你做戏给梦幻宫看，你透露梦幻宫的逃跑路线给我。这件事上我们也两清。
　　“剩下的事情，是生意。而作为生意人，我需要告诉明悦小姐的是——对你的对手和对手的亲眷，有礼貌一些。以免伤了做生意的和气。
　　“明悦小姐，你真以为我龙王社是凭借长相立于世？还是你认为我黑龙是凭借花花新闻管理龙王社？
　　“为了利益，我协助你演戏给梦幻宫的人看，让他们觉得你也很无辜。当利益结束，我们在商言商。你的计划很好，除了将手中的牌都拿给我看得一清二楚。你手中已无牌可用。”

　　在这样的氛围下，明悦的神情越发慵懒。
　　“做生意，谁更厉害，还不一定。为了活路我能自断其尾，也能为了活路开疆辟土。”
　　黑龙颔首。“那倒是，我个人很佩服明悦小姐。”

　　“为何？”

　　“那样的环境，你从地狱中爬出来，被选为黑寡妇。保护妹妹的身子并利用梦幻宫的力量将妹妹培养成最一流的杀手。
　　“反间计、连环计，自断其尾宣誓效忠，自留后路铺就未来，各种计策运用得行云流水。你是一个非常厉害而且恐怖的对手，对我而言，你比杨义生有意思多了。至于杨义生，你还真是快刀斩乱麻，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他。”

　　“电视剧里的反派都死于话多，不是吗？我好容易才重新像人一样活着，自然得快刀斩乱麻。”明悦笑着。“而听黑龙少爷这说话的口气，还以为是总裁剧开头的‘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平时说话就这种语气。咳——你的确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想要彻底打败你。就像当年打败杨义生那样。”
　　——
　　因为你比他，聪明多了。

　　商谈在诡谲的气氛中终结。黑龙带着归飞离开。归飞本打算问杨义生的去向，却漠然住口。
　　她问不出来。也没有必要问。
　　种了因，就要有承担果的觉悟。
　　杨义生如此。
　　姐姐如此。
　　她也如此。
　　只是离开的时候，明悦叫住了她。她也没有再称呼她为“贱人”。
　　“喻归飞，其实我很喜欢你的名字。‘归飞’，是回家的小鸟啊……小鸟……终于回家了……”

　　“恭喜回家。”

　　“喻归飞，你知道‘3’是什么意思吗？为什么，小猫是3号？”
　　归飞摇头。

　　明悦提问，却又只是合上门，没有给出答案。
　　归飞想了想，她懂了。

　　3，是一个很悲哀的数字。

　　两人回到家时已过凌晨。都没有什么睡意，只是靠在一起，相拥，感受着从对方身上的传递来的温暖。
　　“黑龙，你说，杨义生他……死了吗？”
　　“如果你是明悦，你会杀他吗？”

　　归飞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我知道是姐姐的错，但我还是不喜欢那个女人，因为她是你将来的敌人。人果然是一种很自私的生物。我也不甘心，不甘心我们一直挨打。”

　　黑龙却又笑了。
　　“小归飞，你以为地龙又去了哪里？”

　　归飞只能想到梦幻宫。
　　“但地龙只是一个人……”

　　“我们又不是警察，干嘛做警察要做的事情？我让他去捡漏。”黑龙忽然笑了，说归飞和宁柠被抓的那天，风龙从那个外国男人的对话中提取了一些很有用的消息。
　　“可是我们能找到的，慕斯他们也能找到。”归飞说。
　　“是啊……小归飞，我们不过是一个社团，或者说一个小小的企业，能做的，不过是自保。”
　　“能做到吗？”
　　“很难。”黑龙轻轻点头。

　　归飞睡在黑龙怀中，听着这个年轻男人强壮有力的心跳。
　　黑龙不知道，她曾经看过和他有关的所有消息。
　　她知道这个男人从十六岁出现在媒体面前后就和不少女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身边围绕着各种小模特，小演员，他名下甚至有一家发展不错的经纪公司，多次斩获格莱美的亚洲后林莉斯就是那家经济公司的下属艺人。

　　花心，滥情，又无情。

　　但透过这些滥情的表象，归飞却又看到了另一个黑龙。
　　这次的所有一些都不过是因为自己而起，黑龙和整个龙王社不过是被牵连进了其中。
　　处处危险，龙王社不小心就会被说成梦幻宫的一份子。
　　如果国际刑警动作慢一些，龙王社就会遭来梦幻宫的疯狂反攻。
　　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常坐在办公椅上，思索着如何下好这一步棋。时而逗她玩。

　　明悦是国际刑警最重要的污点证人，自然有人保她。
　　黑龙没有。

　　梦幻宫有当地武装力量撑腰。
　　黑龙没有。

　　他只是下好每一步棋，将龙王社做大，甚至不惜和年幼时最讨厌的王家重新取得联系。建立商业贸易。
　　任何辛劳的事情都不假手于外人，事必躬亲，带着龙王社走出晦暗。

　　这样的晦暗，却是归飞惹出来的，与黑龙原本没有任何关系。
　　是黑龙撑起了所有萦绕在她身边的困局。
　　是黑龙用交易保护她。
　　他一直沉默着，宁愿她像小兽一般对自己炸毛，也不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一分一毫。

　　这才是黑龙。

　　“你不用和明悦做交易的。”
　　“我不清楚她还能调出多少人找你麻烦。而我自己的女人，我高兴怎么保护就怎么保护。高兴怎么宠就怎么宠。”

　　“我讨厌当金丝雀。”
　　“我也对养鸟没有兴趣。咖啡店亏了本，你就得用我最喜欢的那种方式补偿我。”

　　归飞笑出声，缩在他怀中，哀愁忽然涌上心。她想到了杨义生。以前想到他是因为仇恨，现在却是因为无奈。
　　“杨义生消失了，你难受吗？”

　　黑龙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像看着遥远的过去和苍茫的未来。“一个旧对手走了，一个新对手即将到来，更麻烦，更可怕。所以，谁有那个闲空？”